那是无底的深渊。

高德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一直在向下坠，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而大脑中的意识似乎也在不断消失。

恐惧感，无力感令他不寒而栗，他很想抱住自己的双肩取暖，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这样的下坠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都说人死前会有走马灯一般的回顾人生过程，但高德没有，他更有一种脱力感，身体甚至不听使唤地松弛了全身肌肉，大小便失禁的冲动传来。

“这便是死亡的感觉吗？这可真是……好一番无力感啊。不过，我大概还不能就此死去，我的温黛尔她……还在等我。”

仿佛有一道光从这黝黑无比的深渊中闪过，高德拼尽力量想要抓住它，但碍于身体根本使不上力，只得眼睁睁看着它被无尽的黑暗吞没。

人的身体真的会脆弱，这根本不是高德一个念头想清醒过来便能做到的事。

“到此为止了，你没能通过我的考验啊，高德！”

老汉斯的眼中啜着泪水，如果高德真的没能迈过这道坎，那么就说明人类真的完了。女神选错了人，高德不是勇者，他的死将带着所有人类走向深渊，而罪魁祸首就是曾经身为人类英雄的汉斯。

他的双手在颤抖，似乎已无力举起这把风暴之剑，但汉斯也证明了，高德是个失败者，他无力带领人类走出绝境。一个狠心之下，手中的剑刺了下去，目标正是高德的咽喉。

但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先是高德的生命值上限，突然从原本的27%变为了40%；接着，一双同样在颤抖的手居然挡住了龙骨巨晶剑的剑刃，纵使锋利的平刃割破了他的手，但他终于还是挡住了这致命的攻击。

“呼，这样头脑就清醒多了。”

来自手掌的剧痛令高德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些，虽然由于汉斯【超越死亡的恐惧】仍旧令高德处于一种无力感的状态，但此刻胸膛与手掌的双重痛苦终究令高德能够行动起来。

“老师，你虽然领悟到这超越死亡的恐惧感，但却忽略掉人类更为可贵的一种精神啊！那便是在临死之际，不断想要活下去的欲望与勇气！”

简称，求生欲。

“对死亡的恐惧，与对生存的渴望，不管从哪边看都是活下去的冲动更为强烈吧！如果连想要活下去的冲动都没有，那还算什么？直接死了算了！”

一脚踢开想要坐到高德身上的汉斯，高德成功拔下了一直贯穿于自己胸膛的巨剑，持续的伤害量也戛然而止。但要说真的救了高德一命的，却是这时好巧不巧到时间的【希望之光】。

【希望之光】本是一个提高生命值上限的技能，也就是短时间抬高血量与魔法抗性的buff，但这时的【希望之光】消失，高德的生命值上限减少，而余下血量自然就占有了更大的生命值比例，从而在某种意义上抬高了高德的生命值百分比。否则的话，生命值一直掉下去，高德怕是要进入汉斯的斩杀线了。

【绝死绝命】最终还是没能触发。

“看来是我输了啊，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战了。年纪大啦，不如从前啦，不然以你这几个小套路还真别想对你老师怎么样。好吧，你赢了，你也出师了。啧啧，应对超越死亡的恐惧，就要用想要活下去的勇气吗？”

高德也终于松了口气，眼看着自己老师汉斯的生命值减至零，然后无力地倒下了。紧接着，二人所在的空间崩塌为碎片，高德与汉斯也终于回到了繁华和平的帝都叶兰加尔。殊死一战，最终是以高德的险象环生为句号结束了。

“不过是我老了，然后还不是最强状态与你交手，不然的话，就你这水平？我打十个都不够！”

战斗结束，汉斯仍旧一副不服输的架势想要和高德冲上来打一架，不过这副老身子板终究也无法再掀起什么大风大浪，只得嘴上过个瘾就行了。

“是是是，老师就是老师，如果是全盛姿态，我还真不一定能赢～不过最后一招真的吓人，我还以为真就死了。”

“我其实也不知道这招有这么大威力……你还是头一个吃这招的人，不过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高德吓得赶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它的精髓，以后也全然可以拿去对敌了，这也算是我教你的最后一招了吧。从今日起，我已没有什么能再教你的，你出师了。”

“是！学生万分感谢老师！感谢老师对学生所做出的一切辛勤努力，也感谢老师一直以来为保护学生的忍辱负重，学生向老师起誓，绝对要夺回这个属于我们的世界！”

“看来你，都知道了啊。”

高德双膝跪地，向汉斯俯首，这是异世界最高的礼仪。

“恭喜你，成为了一名伟大的神圣骑士。接下来的冒险生涯将是你最危险的一段时光，我希望你能合理运用力量，保护好你最珍贵的东西。去吧，不断变强，不断前进，完成你的使命！”

汉斯终于欣慰地笑了，他已经很久没对高德展露过笑容，甚至是很久没对这个世界笑过了。长年以来，他埋头于打制铁器，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生活对他来说自然也是索然无味。但他看到了如今的高德，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但这个孩子，比自己阴暗的过去更为光亮，他们的世界，也正需要这样的人去拯救。

“比起超越死亡的恐惧更为强大的力量，是豪取生命的勇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