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书

辅做为大宋京都的辅郡，距离汴京不过一百五十里的加鞭不到两个时辰就能赶到汴京。

这么近的距离，西辅出现的任何风吹草动，最多半天时间，就能传到汴京有心人的耳中，而西辅富豪薛同山阴谋卖国而被禁军抓捕的消息，到了晚上，就已经传到了汴京无数人的耳中，再加上赵磊被牵连其中，这件事情马上被所有人重视起来，不过一晚时间，事情的脉络就清晰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西辅薛同山被抓的第二天不是例朝的时间，双宰之一的杜衍执卯，而另一个宰相王素直接窝在家里，连皇城都没有踏入，给了杜衍大把时间使用属于宰相的特殊权利。

皇城中书省衙门，向来随宰相的姓，两宰时就是双姓，单宰自然是单姓，中书刚刚经历单吕姓的生涯，就迎来了杜王两姓的时期，而杜衍掌卯的今天，中书省衙门肯定是姓杜了。

大宋朝廷经历过新政风波之后，朝中几乎所有衙门都被清洗一遍，所有和新政有牵连的官员，因为杜衍那封栽赃的谋逆信纷纷被贬，如今大宋朝廷各个衙门，充斥着各种派系的官员，而其中最大的一派，就是以杜衍为的杜派。

晨曦笼罩大宋皇城的时候，黑夜的寂静终于离开，来来往往的官员为皇城冲入大量的活力，整个皇城开始复活了。

如果说汴京是大宋的中心，皇城是汴京的中心，那么中书省绝对是朝廷的中心。

中书省衙门从皇城宣德楼开门之后，就变得车如流水，没有一刻的轻闲。整个大宋地政事，开始朝中书省堆积，而中书省的底层官员，开始了一天最忙碌的时刻。

中书省衙门前堂议事厅，是中书省大员们商量事情的地方，议事厅宽敝明亮，有十八席座位，每席四座，可以容纳七十二人同时议事，是皇城中除了几个宫殿外最宽敞豪华的建筑之一。

议事厅中。正对三开大门的主位上，一身紫色官袍的杜衍面带微笑坐在那里，他的两边，坐着中书侍郎陈执中、中书侍中王举正、中书常侍任中正、中书给事中任师，这四人，就是杜衍任职宰相之后提拔起来的四位心腹，都是出身台谏，精明圆滑的能臣。

“听说赵磊出动了国资院地禁军，抓捕了一个西辅的商人。”杜衍面带微笑，很随意的对左手边的陈执中问道。

陈执中可不是一班人。他和王素出身相同，老爹都是一代名相。都是蒙父荫入的仕，唯一不同的是，王素的老爹王旦是配立宗庙的千古名臣，而陈执中的老爹陈恕评价比王旦低一些而已。

陈执中能够被杜衍看重拉拢为同盟，不光是陈执中本身才华过人，老宰相陈恕积年而成的人脉，也是杜衍看重陈执中地最大理由之一，没有陈执中这个官宦子弟为盟，杜衍没有一点把握对抗王素和赵磊的王赵***，直到拉拢到陈执中。杜衍才真正有底气和王素、赵磊等人叫板，于是便有了西辅之事地生。

“不错！西辅驿骑昨夜便把这件事情的公文送到汴京了，今天早上才送到中书，我也是刚刚看过。”陈执中不慌不忙的沉稳点头对杜衍回答说道。

“国资院的新军指挥使韩绮竟然没有被新政牵连。真是奇怪，听说是官家亲自划去了韩绮的名字，才让韩绮逃过一劫。这里面肯定有赵磊的努力，由此可见赵磊在官家心目中的重要性，这个赵磊，不好得罪啊！就是吕相在位时候，不也是几番退让，就是小儿子被赵磊赶出汴京，一辈子都没有返京的机会，吕相不也硬吞下这个大亏了吗！”四旬富态的中书常侍任中正眯着圆脸上的小眼，牛头不对马嘴地突然插嘴说道。

任中正的话让杜衍心中有些恼怒，他明白任中正的意思，事实上朝廷中没有几个人敢得罪赵磊的，赵磊从天圣十年入仕以来，虽然几经起伏，但完全没有失势地时候，无论被贬庆州还是杭州，官家赵祯都一直密切注意赵磊的举动，而和赵磊作对的几个权臣，陈尧佐如今还在吕宋看大海，吕夷简地小儿子被夺功名，一辈子都不能返回汴京，吕夷简就算当了单宰，都不敢出手对付赵磊，更何况如今朝廷双宰相之一的王素，更是赵磊的师兄，这个时候出手对付赵磊，手下很多人都反对，然而杜衍也是被逼无奈，赵磊和王素虽然同样低调，但组合起来的影响力几乎渗透整个朝廷，如果杜衍不能打压赵磊和王素威信，估计没有几个人会听他这个宰相的，名存实亡的宰相之位不是杜衍愿意看到，所以杜衍很小心试探着阴了赵磊一把，却没有想到引来赵磊的强烈反弹，如今薛同山被强势抓捕，任中正看到强势的赵磊，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任大人怕他赵磊赵三石，下官可不怕，下官决定例朝时候弹劾国资院赵磊，国资院赵磊岂能私动大军，国资院的一万新军是护卫国资院的安全的，赵磊有什么资格动用大军谋取私

如果每一个将军都学赵磊，大宋江山社稷危已。”站起来蔑视一眼任中正大义凛然的对杜衍说道。

杜衍看着任布和任中正心中苦笑，眼前这两个姓任的，都是洛阳任家出来的能臣，说起来两人还有点亲戚关系，不过一个出身富贵，一个出身贫寒，两人从小就不对盘，虽然有着共同的家族利益，然而什么事情都要对着干，总作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大小任”在汴京朝廷之中也算小有名气，比起枢密使宋痒和其弟宋祁的“大小宋”之风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任中正看着任布站出来大义凛然的模样，冷冷一笑讥讽说道：“任大人还真是有正气浩然啊！不过请任大人做事前弄明白罪责再说，赵磊当初建立国资院，官家可是给了国资院用兵的权力。‘国资新军受辖国资院使，凡设计新军装备之安全，有保护、搜索、缉拿之权！”这可是写进圣旨中的内容，不容反驳，再说国资院地禁军可是在薛同山的家中搜出手雷、地雷十几枚，光是这些东西，已经足够证明薛同山危及新军装备保密性，缉拿薛同山是国资院的权利，谁能干涉，再说了。任大人现在是中书给事中，已经不是谏院官员，有什么资格弹劾赵磊呢！说别人越，任大人自己呢！”

任布经过任中正的提醒才想起来，他已经不是谏院的谏官了，而是中书给事中，根本没有权利弹劾赵磊，想到这里的他，不禁泄气叹息一声坐了下来。

任布不能亲自弹劾赵磊，但不代表杜衍他们不能找人弹劾赵磊。要知道杜衍是从御使中丞升任的宰相，而他提拔的官员。大多是台谏出身的官员，这些人虽然不在御使台和谏院，但在台谏官员中的影响不但没有削弱，因为官职地升迁还有增强的趋势，所以杜衍一派的官员，差不多笼络了八成的台谏官员，台谏的言官官职不高，但权柄和影响都很大，杜衍就是靠着这些朝廷言官才敢和王素还有赵磊拍板，所以赵磊这次抓捕薛同山的事情。杜衍一定会指示言官弹劾的，不过弹劾的原因，却要好好的考虑清楚。

“汴京所有千人规模的军队调动，必须通过枢密院地同意。赵磊调兵有没有请示宋痒？”杜衍沉吟一会之后，转头对中书侍中王举正问道。

王举正当然明白杜衍的意思，却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没用！国资院独立在中书、枢密之外。加上军营设在汴京城外，编制不在汴京禁军之中，而且朝廷在定义国资院军队时，特别写上没有官家召令不许入京的条令，连汴京都不能进，怎么能算汴京军队呢！难道延安府调动千人军队需要到汴京枢密请示，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薛同山什么人，我们大家都很清楚，说他勾结西夏阴谋卖国，根本就是陷害，那些手雷和地雷，肯定是禁军带进去的，这么明显的栽赃我们居然抓不住赵磊的痛脚，这怎么可能，我们让言官介入这件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任布依然不死心的激动说道。

“言官介入也需要理由，薛同山布衣身份，和西夏有私下的贸易往来，当日禁军抓捕的时候，还跑了一个西夏党项人，加上手雷和地雷，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官家焉能让言官介入，而且这件事情里面的猫腻官家岂能不知，一个布衣商人，让三品朝廷大员在酒楼等了半个时辰，而且出尔反尔，让赵府蒙受很大地损失，就算言官查出来赵磊栽赃，官家那里，我们准备怎么交代？”陈执中为人沉稳而且有原则，根本不同意杜衍对付赵磊的计划，很不看好这次计划的耿直说道。

“是啊！计划有些出乎意料，本来以为利用薛同山打击一下赵磊，让赵府蒙受一点损失，可以压制王素的气焰，没有想到赵磊做地这么绝，直接将薛同山一巴掌打死，如果薛同山真的定罪，没有功名在身，阴谋卖国就是死罪一条啊！”杜衍想到这次赵磊霸道的做法，不禁有些后悔得罪赵磊，叹息一声对陈执中说道。

“私了吧！趁现在赵磊没有将这件事情捅到中书，还有机会挽救，一旦捅到中书，那就不是我们能控制地了，官家一定会干涉，一个朝廷三品重臣，一个狂妄无知的白衣商人，官家会帮那边，不用想都知道，到时薛同山死定了，不如让薛同山让出一半家业送给赵磊私了，也许等以后赵磊失势还能拿这个当借口敲打一下赵磊，如果这件事情定性就很不好办了。”陈执中提出他的见解对杜衍说道。

趁机弹劾赵磊或者私了！杜衍在这两个选择之中左右摇摆，最后艰难的下定决心，暂时保持和赵磊的友好关系，私了就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