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白之冤

翁归靡的侍从嚷了半天“他们打起来了”,可是谁也没听明白“他们”究竟是指谁。

“你先别急,慢慢说,究竟是谁跟谁打起来了?为什么要打架?”翁归靡抬头看向山坡上黑压压的人群,劝和之前还是先搞清楚比较好。

“就是啊,这种时候越急越说不清,来,喝口水。”冯嫽递给侍从一杯茶水,他接过来一饮而尽,擦了擦脸上的汗,深吸几口气,心情平复多了。

“左贤王……”侍从欲言又止,神情复杂地看看刘烨和赵胜,犹豫着该不该照实说。

“有话直说,无妨。”翁归靡没有把他们当外人,也就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侍从吃了定心丸,噼里啪啦像倒谷子似地说:“还不就是桑马家又看莫巴家不顺眼了么,咱们耕地的犁不够用的,原本就说好两组用一架,谁知道今儿个碰巧他们两家凑到一起了,谁也不肯让谁,桑马家的大儿子脾气火爆的要命,一言不合就把莫巴家的老头子打了,这还得了哇,莫巴家虽说人丁稀少,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老头子被打,立马就跟桑马家打起来了,打得那叫一个激烈啊,锄头铲子都使上了,我刚才下来的时候,桑马家那个闹事的儿子头上不知被谁砸了这么大的洞,淌血像淌水一样……”

侍从边说边用双手比划了一个碗口的形状,激动地两眼泛红,似要往外喷火:“现在两组人已经打成一团了,早有人看不惯桑马家的嚣张,这不逮着机会教训他们了吗!可是还有平时巴结他们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瞅谁揍谁。我心想这打架不要紧,要是真打伤了和气,没人愿意来种地就糟糕了,所以来请左贤王上去看看,大家伙儿见着你,也许就打不起来了。”

翁归靡二话不说径直上山,侍从想在前面带路,又跟不上他的步伐,愁眉苦脸地回头问:“公主,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左贤王生我的气了吗?”

刘烨摇头,连忙道:“你做得对,现在大家都是农业组组员,理应心平气和有事说事,随便动手打人是不行的。走吧,我们上去看看。”

赵胜也说:“他们实在太冲动了,公主划分组别就是为了减少矛盾,这些人都是左贤王挑选出来的,自愿参加劳作服从安排,之前一直相安无事,今天这都是怎么了。左贤王,咱们快走,事情闹大了恐怕不好收场!”

翁归靡和赵胜走在前面,侍从跟着刘烨和冯嫽,嘴巴还是停不下来:“公主,冯姑娘,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莫巴家和桑马家是宿敌,他们这几年打过的架往少了数也有百八十场,前几天这两家的女人在桑蚕组还骂架呢,要不是您正好经过,她们估计也要打起来的。”

“哦,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一定要告诉我们多留意才好。”刘烨看山坡上参战的人越来越多,不由叹气,也有些好奇,“他们两家有什么矛盾,难道就不能和解吗?”

这话正问到点子上了,侍从那颗八卦之心再也按耐不住,滔滔不绝地说:“哎呦,这可是深仇大恨,一辈子都不可能和解的啊,要是真能和解,左贤王早就劝和了。没用的,就算大王出面也没用的,谁来劝都没用,这是上天注定的仇恨,化解不了的。”

冯嫽不相信他的话:“你说的也太玄乎了吧,这天底下哪有化解不了的仇恨?又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双方各退一步不就没事了么!”

“嗬,这您可就说对了,他们两家就是有夺妻之恨啊,这些年来,没打死人就是万幸了,还能指望他们坐下来讲和吗?咳,想都别想,没门!”

“夺妻之恨?”刘烨和冯嫽异口同声地反问道。

“是啊,夺妻之恨!”侍从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讲清楚哪能对得起解忧公主的关注,“说起来莫巴家和桑马家以前还是邻居呢,两家的关系不好也不差,虽说日子都不富裕,但也能吃饱穿暖。莫巴家就一个儿子,老两口为了给他娶个好媳妇,省吃俭用攒了不少钱,五年前他看中了悠游部落的一个姑娘,回来以后茶饭不思,非要娶她为妻。

“老两口拗不过自己的儿子啊,商量一下就拿着丰厚的礼金去提亲了。悠游部落除了有马,其他什么都没有,而这些马都是属于族长和长老的,普通百姓只能跟着干点杂活,日子艰苦地很,根本没法跟咱们赤古城相比。那姑娘家何时见过那么多钱,当即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莫巴老两口欢天喜地将姑娘带回来了,请长老选好日子,就准备着给儿子成亲了。莫巴家的这个儿子呢,也是个老实人,姑娘在他家住了一个多月,也没敢碰人家一下。天有不测风云啊,这世上的事真是难以预料,桑马家的大儿子也看上了这个漂亮姑娘,有天晚上趁着下雨,偷偷溜进姑娘的房间,硬是把人家给那啥了。”

“唉,你说这好端端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被人给糟蹋了,而且还是多年的老邻居,这事让谁摊上谁不气啊!莫巴家气急之下,要找桑马家讨个说法,可是桑马家抵死不认帐,一个子儿都不肯赔,更别说跟他们赔礼道歉了。莫巴家闹别扭,迟迟没有给儿子成亲,但更过分的是,桑马家的几个儿子接连又把姑娘给侮辱了,还说是他们大哥的女人,也就是他们的女人。”

“姑娘不堪受辱悬梁自尽,莫巴家这才知道桑马家几兄弟干的丑事,闹得天翻地覆也没用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媳妇就这么没了,这可是一辈子的深仇大恨啊!”

刘烨听得一阵恶寒,荒蛮之地确实不可思议,就像是电影里演的无法无天的原始人,桑马家的人也真够不要脸的,不由同情起莫巴家。

“那后来呢,莫巴家也没去报官吗?”冯嫽忍不住追问,“总不能白白受气啊,这可是一条人命哪!”

侍从扁扁嘴,小声道:“你以为这里是大汉啊?这种事情报官有用吗!”

冯嫽杏眼圆睁:“怎么会没用,你们还有大王,族长和长老呀,总有个人能主持公道吧!”

“话虽如此,但桑马家还有靠山的呢,要不然他们哪能那般嚣张!嗯,实话对你们说吧,桑马家有个叔父,曾是猎骄靡昆莫身边的贴身侍卫,官职不高却很有权力,五年前有他家叔父拦着这件事,谁有机会到昆莫面前告状啊!所以这事一拖再拖,拖到老昆莫去世,军须靡大王继位,也没人给莫巴家一个说法。”

“现在呢?现在是大王当朝,难道不能还给莫巴家一个公道吗?”冯嫽还是不甘心。

“现在?”侍从无奈地叹口气,“现在更没门了,桑马家的女儿嫁给乌布吉长老的儿子做妾,只要她吹几下枕头风,说不定莫巴家就要被赶出赤古城呢!”

“什么?他们欺男霸女,还要将人家赶尽杀绝?”刘烨吃惊极了,正义之血熊熊燃烧,“不过是个做小妾的,有什么好耀武扬威,难道真就没人管这种事?”

“公主莫生气,咱们乌孙不比大汉啊,大汉还有个地方衙门办事,咱们这儿长老贵族的一句话就能治人死罪啊!王族昆莫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说句你们不信的话,在咱们这儿,普通人的一条命或许还比不上一匹纯种的天马!”

“所以啊,平民百姓压根不敢跟长老贵族作对,如今桑马家有乌布吉长老撑腰,更是有恃无恐,受欺负的不止莫巴一家,都是忍着不敢吭声罢了。实在忍不住了就打一架,莫巴家和桑马家争吵不断,桑马家早就想把他们赶出去了,要不是左贤王一直帮忙说话,莫巴家指不定在哪儿流浪哩!”

冯嫽气得头晕脑胀:“岂有此理,实在太过分了,这种人怎么能待在我们农业组呢!”

“冯姑娘,小点儿声!”侍从吓得直缩脑袋,趴在她耳边轻声说,“桑马家是乌布吉长老安排进来的,左贤王都不能多说什么的。”

刘烨了然:“农业组和桑蚕组有朝廷给的犒赏,所有人挤破头都想进来,左贤王挑了些生活困难的家庭上山劳作,但长老安排的关系户还是不好意思拒绝的。”

侍从用力点头:“公主说的是啊,就是这个意思,左贤王也很为难呀!”

“哼,我还以为乌布吉长老是个忠臣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将来左贤王做了他的孙女婿,恐怕就成了天下乌鸦一般黑了。”冯嫽才不理会面色惨白的侍从,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刘烨不置可否,她也不好多说话,自己的第二任夫君都没搞定,评判别人的过失有意义么!

不过,眼前这事倒是个转机,试探翁归靡为人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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