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和安刚把车停在林双星家楼下,从车里出来,抬了一只胳膊按遥控锁。
楼道门打开,谢沁风风火火冲出来,发现对面有人,但身子来不及收住了,就着他敞开的怀抱一头扎了进去。
司和安被撞得退后两步才站稳,下意识扶住她。
谢沁匆匆说个“对不起”,从他怀里退出就想跑开,胸前那条复杂的长款项链却刮住了他的针织开衫,她吃痛地捂着脖子,又被拉了回去。
“先别动。”司和安手上力度大了些,声音便放得很轻,免得吓着人。
谢沁名副其实气晕了头跑下来的,再撞到人弹开、又被拉回,整个人都懵了,回过神就发现自己跟个陌生男人头挨头站得很近。
而且是个很好看的陌生男人。
低着头的这个角度,整张脸刚好放大在眼前,眉毛浓而清顺,双眼皮较宽,眼部微微下陷,眼角有几条自然的笑纹,掩在长睫毛下的双瞳愈发深邃迷人。因为专注而不觉轻咬下唇的小动作,让这张精致面孔添了几分少年气。
司和安右边袖子被吊坠缠住,扯出好几圈毛线来,右手使不上,只能用左手别别扭扭解着线圈,越弄越乱,汗都下来了。“稍等啊,马上就好。”不知是说给对方还是安慰自己。
谢沁心虚地看着被刮出窟窿的衣服,赶紧伸手帮忙。
袖子一松,司和安这才顾得上看她,见是个年轻女孩子,担心她尴尬,也没多说,点点头就要走开。
“那个,”谢沁叫住他,指着他袖子,“你的衣服……”
司和安低头看看,随便拉了两下,“不要紧,这几年流行破洞。”
刚在楼上好心好意被人恶语相待,这会儿明明是她做错却灌了一耳朵温柔,没有对比就没那么憋屈,谢沁看着面前和颜悦色的人,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司和安困惑地往她颈侧看去,“是刚才拽项链时勒疼了吗?”
谢沁连忙摆摆手,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忽然不好意思地捂住眼睛,“没有。”
司和安更慌了,“那要是因为把我衣服弄坏,就更没必要哭了。嗯?真的不用在意,这件衣服穿好多年了,坏就坏了。”
人家说得客气,谢沁惹了祸不能不收拾,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赔他衣服钱。
司和安很为难地看看她那件艳丽的风衣裙,“你该不是要把自己衣服赔给我吧?这颜色不太适合我。”
谢沁破涕为笑,“你怎么想的?!”
见她眼泪来得快收得也快,司和安松口气,“好了,你也不是故意的,走吧。”
谢沁迟疑地攥着手机,猜他大概不会收下自己的赔金。想了想,把脖子上那条惹祸的长项链摘下来,双手奉上,“这个送你做赔偿吧,可能抵不了一件衣服,只是表达下歉意,不要嫌弃。”
司和安习惯了在直播间被人打赏,当街收礼物的经验虽然也有,但毕竟都是粉丝送的,有来有往的,他尚能安心笑纳。像这样因为衣服被人无意弄坏,就收受赔偿,于他个人道德观不合,可她态度又十分端正诚恳。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见他不收,谢沁又把项链往前送了送,“你收下吧,这个男生戴着也不难看的。”眨眨眼,“好人不能吃亏,否则以后就不想当好人了。”
司和安失笑,“好吧。”抓过项链,比了比身边的楼栋,“你是这楼里的?”
谢沁立刻沉下脸,用力摇摇头,“并且以后都不会来。这里住了一神经病!”
林双星重重打个喷嚏。
“活该。”智慧把餐桌上的纸巾盒推丢给他,“洗完头不吹干,光着膀子满屋乱晃。”
“不要落井下石。”他哼一声,似乎感觉自己带着浓重鼻音的警告欠缺力度,又将擦过鼻涕的纸巾团朝她丢去。
臧凌空正在智慧旁边帮她摆餐具,手中一只空碟下意识抬起,竟然恰好挡下那枚生化暗器,很意外,兴奋地攥了下拳头,“YES!”
“好样的。”智慧拿过那挡鼻涕纸的盘子,摆到林双星的餐具里,“落井下石?等你家长问起这事儿,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落井下石’。”
听金生金说,谢沁本来就没意愿做家教,是林烈求了好长时间才请动的,结果被少爷一个“滚”字儿利落打发。智慧有预感这屋将要迎来一场血雨腥风,提醒空空最近把房门关好了,别误伤到他的家眷们。
“再怎么来者是客,待客之道都就饭吃了?”
“不速之客也算客吗?”
“你明知道人家不差钱,跑来给你补课图什么?不识好歹。”
“愿意。”
“就算你不认她当老师,她毕竟冲着你家长面子过来的,你总得给她父母面子吧?”
“……”谢家老头老太太对他确实不错,两位姐姐更是这些年都坚持在他朋友圈点赞。
“前面几点就不说了,你一个大小伙子,人家姑娘怎么了,值得你凶神恶煞的……”
司和安来的时候,智慧仍在声讨林双星,还是臧凌空过来给他开的门,简单解释了战况,以及引发口水战的导火索。司和安稍一联想就知道自己碰到的那位正是导火索,唯恐天下不乱地来了一句:“原来她骂的是你。”
把楼下遇到谢沁的事说了。
哭着跑出去撞到他,重点是最后那句“神经病”的评价。至于中间刮坏衣服、用项链做赔偿等若干细节,直接略了未表。
智慧愈发没好眼神。
林双星心说这一早上还有好没好了,眼瞅火苗渐熄,又来个扇风的,难怪说人多是非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司和安则像完全没看到他糟心的表情,捧着一碗热粥喝得很享受,不忘夸奖小智老师多才多艺。半碗下肚大概觉得没滋味,又瞄上了林双星,“少一个老师,你也不会少学一门科目,为什么把人赶走?要不然加上我,你今天就双喜临门了。”
祸不单行吧……林双星咬着筷子头恨恨地想,直觉地反驳他一句,“你知道什么?!”大脑飞速旋转起来,居然真叫他想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她来给我补外语,欢哥就得少赚一份课时费。谢家孩子不差钱儿,我欢哥一天忙得八爪鱼似的,容易吗?”
他这几位老师的情况,司和安和智慧闲聊时也知晓一二,却不料他会有这层面的想法。
臧凌空听了更是频为动容,重重点下头。
智慧才不相信一个中二癌会如实说出自己这么有人情味的内心所想。“我就等着看你怎么跟你爸交代。”
一想到谢沁回家告状后,林烈提刀杀来的场面,智慧就心惊肉跳。
忧心忡忡一下午,不知是谢沁还是她家长暂且忍了没发作,林烈肯定是不会忍的,或者他没腾出工夫。总之,在林双星手机里不时发出的“敌军还有五秒到达战场”预警中,暂时风平浪静。
智慧出去上晚课前,忍不住给金生金打了个电话。林双星赶紧凑过来,挨着智慧听了一会儿,趁机甩锅,说金生金知道谢沁要来也不拦着,现在他把人得罪了,“林总追究起来,您自个斟酌办吧。”
智慧语文老师的词汇量,一时竟找不到比“不要脸”更贴切的词来形容他。
金生金唉声叹气地,“林总眼下顾不上你这头,只管作吧。”
林双星干脆把智慧手机抢了过去,“咋,公司要黄了啊?”他反应倒是很大,却是好奇居多,还有些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急切,反正听不出担心来。
金生金说:“差不多吧。”轻描淡写的,也听不大出情绪。
挂了电话,智慧问林双星要不要回去看看,他一脸算盘成精的冷笑,“肯定是要收拾我,不好意思过来当你面儿执行,用这招等着我投怀送抱、不是,等我自投罗网呢。”他才不上这个当,“再说了,就算公司真要倒闭,我回去也起不到纪念以外的意义。”
撂了通混账实话,继续抱着手机打游戏,同时一心二用地做司和安留给他的发声训练。
智慧在教室里被学生缠住多问了几道题,离开的时候已经10点多了。
外头刮着大风,一开大门迎面扑进好几片零碎的树叶,智慧揉着眼睛,才能视物,猛地发现房檐底下站着个俏生生的人影。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