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狼藉，半面书架上的书都被胡乱扔在地上，林烈正将脚边一本厚书愤怒踢开。

林双星眼睛一眯，走过去将那些书一本本捡起来。

林烈看清是他，没吭声，走到书桌前端起半杯酒，没等碰到嘴唇就被人劈手夺下。

连同剩下的半瓶酒一起扔进桌边纸篓里，林双星咬牙道：“要喝出去喝，别在这儿抽风。”

林烈吼道：“混账，你跟谁说话呢！我是你老子……”

“出去！”林双星不容分说的指向房门，将一撂书珍重地放在书桌上，“这是我妈工作的地方，这是她的书房，不是你的酒吧。”

林烈愣了一下，忽然伸手将那些书全推到地上，“看书看书，看得人都魔怔了。”

林双星惊怒，“你干什么！”

他低头要去捡，却被林烈踉跄着一脚踢开。

林双星红着眼推开他，林烈醉醺醺跌坐在地上。

“星儿！”保姆冲进来抱住他，带着哭腔地喊道，“你们爷俩儿这是干啥啊？”

林双星捏着手指关节，“你再敢碰我妈的书试试。”他压制住怒火，重新拾起书本。

见他没有动手的迹象，保姆这才放开他，走过去搀起林烈，“怎么见了面就是吵啊？唉！又喝这么多……”

林烈挣开保姆的手，扶着椅背，自己晃悠悠站好，指着林双星道：“你，林双星，你也别去念书，不用你考大学……老子，用不着你接班。破烂公司……不要了。大姐，你去找金子，把他找过来，让他把公司，呃……”他低低地呻吟一声，抱住头，疼得眼前发黑。

保姆扶他在椅子上坐好，徒劳地劝道：“少说两句吧，少说两句吧。”她不明白，一个男人怎么会把自己逼成这样呢？“星儿好不容易同意去考大学了，你这又怎么了？”

林烈愣了一下，“好——”想了想，又摇头，“……不让他上学……听，我听说，听我的，说，上什么学，没有用……”

林双星听着他颠三倒四的醉话，愤怒地摔门而出，保姆慌乱跟出去。

“……都听你的，你不要哭。”林烈慢慢合起眼，一滴泪自眼角溢出，却仍在哄着那个哭哭啼啼的身影，“别哭，世琳……”最后的名字几不可闻。

保姆一路叫着林双星的名字，终于在车库前追上了他，先没说话，忙着把气儿喘匀。一手紧紧拉着林双星，就怕他又跑了。

林双星抚着她的背，“你跑这么快干什么，腿脚又不好。”

“你跑什么！”保姆怪罪地瞪他一眼，“不是要吃面条吗？”

林双星别开脸，“不吃了，气饱了。”他开了锁，打开车门就要坐进去。

保姆抓着他不放，“星儿，你听姑说两句。你爸喝多了，别和他一样的。”安抚地拍着车门上那个因压制怒火而青筋暴起的大手，“世琳走了，你爸他这些年……不容易，你长大了，理解理解他。”

“理解他什么？”林双星长呼一口气，声音掺冰，“我妈为什么会死？还不是为了我上学的事绊蒜，老是跟他吵架……他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我可以再去高考，去上大学，可我妈妈还能活过来吗！”

保姆压着眼角，“她是活不过来了呀，那你何苦还怨呢？”世琳出事那年，她正在老家照顾女儿坐月子，等回到北京，这个家已经没了女主人，变得死气沉沉。世琳的死因她并不清楚，金生金也不肯多说，可她知道，绝对不会是林双星以为的这样。“哪有夫妻不吵架的？他和你妈妈的感情，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星儿？”

林双星不堪回忆，收回手跌进座椅里，以掌掩面，靠在了保姆身上。

“走的人就让她走吧，留下的还得活啊。”保姆拥着他，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头发，“你们是爷儿俩，这么仇家似的一辈子，她能走得安心吗？”

智慧抬手才碰到酒吧大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小白扬声念道：“欢迎光……临。”在看清来人后，结巴了一下。

智慧也直接往里走，“你老板呢？”

小白严谨地问：“哪个？”得到智慧别有深意的一笑，想起自己之前有过忽悠人的不良记录，赶紧实话实说，“那个今天真没在。”

智慧点点头，转身要离开，绕一圈又转回来，“信你？都是一窝的狐狸。”

小白苦着脸，“骗你干什么啊？得，您自个儿进去找吧。”说着大声喊道，“司和——”

司和安正在一个卡座里和一个朋友聊事情，闻声回头望过来。

小白指指智慧，“她又来找双星儿。”

智慧四下找了找，“还真没在啊？”小子跑哪去了，打电话又不接。

“是吧。我才不骗人，谁跟那小子一窝狐狸啊？”小白神情倨傲，“我是狼，西伯利亚冰原上罕见的纯白色雪狼。”

智慧颇为震撼地重新打量了他一番，“那是挺罕见的。”据说地球上现在总共就8千来只雪狼，都在中国了，他是怎么偷渡过去的？

“怎样，禾大？”小白兴奋地转向走近的司和安，“我刚才的音色、气质啥的，适不适合你们聊的那个广播剧男二号？”拇指还偷偷比了比卡座方向，“替我跟导演推荐下~”

司和安笑道：“男二屈了你，要不你来男一吧。”正好他不想接剧，还碍于面子推不掉。

小白一本正经点头，“我考虑一下。”

智慧赶紧说：“你有事就忙吧，我找林双星，他不在我就走了。”

“坐这等会儿吧，”司和安带她往吧台走，“他可能晚点会来。”

智慧想想，“也行。”反正林双星不来酒吧，她还真不知道去哪儿找人。

小白主动倒了杯水给她，智慧道了个谢，两人同时开口：“你那天（你刚才）……”

然后又齐齐收音，谦让地等对方先说，这工夫走过来两个女生，期期艾艾请司和安与她们合影。司和安无奈笑笑，欠下身子对智慧说：“你先坐一下。”

小白主动接过粉丝手机，“来，站这边，那里逆光……哎，对，保持，再来一张竖的哦……”言行极为熟练专业，想是给人拍照的经验相当丰富。

智慧往旁边站了站。与她隔着一张吧台的那边，晨晨正托着下巴看着他们，眼里是星辰大海。

智慧来回看了看，问：“你们这位老板，是艺人？”

晨晨很惊讶，“你不认识他？”

智慧答得没底气，“认识啊，不是林双星朋友吗……”看她那表情就知道自己答歪了。

晨晨上下打量她一遍，“你不看植播吧？”

智慧确实不常看，但这个近年特别火的直播平台她是知道的。原来在高中时，还有学生因为上自习的时候偷看这个，被她带去办公室写检讨。突然想起小白和刚才那两个来合影的女孩子对司和安的称呼，与记忆里她那两个学生的爱豆名字重叠起来——“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