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柔的眼睛从完全看不见,变成了感光状态。
眼前像多了一层厚重的膜,又像是近视两千度的视觉溃散状态。
与此同时,她靠触碰获得别人视角的能力在消失。
地下世界正在展开一场抓捕活动。
死伤可以用惨烈来形容,他们通过面部扫描锁定了几个疑似流出实验药剂的可疑人员,但结果很遗憾,几次通过监控抓到的人,竟然都有完美不在场证明。
这也就意味着,所谓的拟态生物,真的在他们中间。
喇叭再一次响起的时候,唐柔正推着坐在塑料桶里的水母上车。
半个小时前,一语道破她身份的不明组织,邀请她加入。
唐柔答应得很爽快,“好啊。”
可话锋一转,提了条件,“我需要一辆车,先离开这里。”
那个组织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
“唐小姐,我们的专业收容队伍在陆地,您只需要跟随我们……”
“不可以。”唐柔语气温和,态度却很坚决,“我需要和我的实验体们在一起,包括跟我一起被抓过来的人形生物。”
对面关闭了听筒,想必在讨论。
于是她补充了一句,“我想你们应该也不愿造成更多的流血事件,不是吗?”
她知道摄像头在拍。
抬起手,示意月靠近。
少年感受着身前的气息,抿唇犹豫。
身下的每一根飘带都诉说着亲昵,蠢蠢欲动地在她身后打着卷,像想要寻求主人关爱的小动物。
可它们有剧毒,瑟缩着,不敢上前。
“来,小月。”唐柔又招手。
少年按捺不住,悄悄撕开了手指上的透明丝线,收拢着身体,凑到她掌心下,用无毒的额头轻轻蹭过。
“别怕,月很棒。”唐柔摸着他的发丝,抬头,“你们看到了。”
“你们控制不住他,对吧。”
“他会攻击你们,身上带剧毒,现在还延伸出了腐蚀性。”
喇叭中良久没有传来声音。
他们的确无法收容这个剧毒生物,死伤惨烈,极其凶险。
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甚至想要销毁它。
可现在,惊人的事实摆在眼前。
剧毒生物像个温驯的家养宠物,垂着头趴在蓄水池边缘,让那个眼盲的年轻女性抚摸。
少年看起来很虚弱,背着手藏在身后,指尖颤抖不停。
被他生生撕裂的地方向下滴落出透明的粘液,唐柔并不知情,他也绝对不会让她知道。
她在谈条件。
“跟我合作,你们不会有任何人员伤亡,我想这是你们的最优选择,而且我想,你们既然想让我加入,一定是需要我。”
“我们各取所需,才能合作愉快。”
半小时后,一辆车送到了蓄水池前。
“您说得对,唐小姐,欢迎加入Z。”
后备箱里依照她的要求准备了几桶人造海水和软管,唐柔拧开一瓶3L装的大桶矿泉水,伸手进去沾了点,尝了尝盐度。
虽然无法精确判断,但海水盐分应该在3%左右。
而水母生长最优盐度是26~30ppt,也就是在3.3%-3.5%左右。
她将水桶放进月的怀里,“试一试怎么样。”
少年立马被压得皱起眉。
太重了,他的身体承受不住。
这种通感无形中传递给了唐柔,让她对那种沉重感同身受,月无辜地眨眼,抿着唇,欲言又止。
“……”真娇气啊。
唐柔又去后备箱找来输液的软管,拧开瓶盖,将管子插进去,把瓶子放在他旁边的座椅上,转向他。
“张嘴。”
少年听话地张嘴。
唐柔判断着他的位置,把软管的另一头塞进他嘴里。
水母少年含着管子,安静地看着她,又眨了眨眼。
“……”唐柔忍俊不禁,“在看我?”
少年点头。
她伸手撩了撩银白色的碎发,“别看了,喝吧。”
他含着管子,一动不动。
不会用。
一脸懵懂。
唐柔伸手比画,“用嘴巴吸一吸。”
捏了捏管子,又点点他的嘴唇。
软软的,凉凉的。
唐柔捻了捻指尖,忽略心底的异样。
少年睫毛扑扑簌簌轻颤起来。
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整条管子开始腐烂。
“……”她无奈,“别激动,不要释放毒素。”
又换了一桶水,唐柔拧开,拿来干净的管子给他演示。
“这样,用嘴巴吸。”
透明的软管中出现水线,慢慢地被唐柔吸进嘴巴里。
“看”着水体从管子缓缓进入她的嘴巴,少年的身体忽然有点软。
唐柔松开唇,问,“学会了吗?”
他下意识点头。
唐柔去后备箱找,发现没有多余的软管了,只能擦了擦把管子塞进了他嘴里。
少年怔怔的咬着,纤薄的唇瓣细细抿住。
睫毛颤抖,肩膀也跟着抖,捏着那根吸管,“盯”着她嘴唇,胸膛起伏。
然后开始融化,往桶里流淌。
唐柔,“诶诶诶???”
少年抖着白色的睫羽,爬出来,发丝耷拉着,看起来很不对劲。
他悄悄的,藏着浮想联翩的心事。
咬着嘴里的吸管,慢吞吞地吸水。
唐柔关上车门,手指在操纵板上摩挲,寻觅着自动驾驶触发器。
滴的一声,车内音响系统自动打开。
“唐小姐,您说过,诺亚基地丢失的特级生物在我们中间?”
唐柔垮下脸。
怎么阴魂不散。
她提供的答案是,“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不久前我被注射实验,就是出自它的手笔。”
而这样一个对于人类种族带有天生厌恶感的异种生物,混入如此庞大的地下实验室,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你们应该也意识到了它的危险性,虽然不知道它做了什么,但是现在外面乱套了,对吧?”
车辆导航开启。
“你们甚至找不到是谁做的,不是吗?”
“还是说抓到了人,却发现,那些事根本不是被抓到的人做的?”
“因为它可以拟态成任何一个人。”
水母松开嘴里咬着的管子,下半身垂在水桶里,上身朝唐柔的方向倾斜。
小心翼翼地用额头碰碰她的手背。
唐柔眼神柔和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点了吗?”
他点头,纤密的睫毛犹如两片白羽,压不住眼底瑰丽的靛蓝色。
水母几乎没有撒过娇。
所以当唐柔松开手,发现他再次粘回来的,追着她的手不放时,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看到少年始终背在身后的手,唐柔低头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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