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飞鸟在斑鸠和犰狳那获得的信息,陈剑秋一行人来到了据说是杰罗尼莫失足摔落的那个悬崖。
他们走到了悬崖边,开始探查现场的痕迹。
距离事发已经有两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但由于这里气候干燥,还是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悬崖口的石头碎了一些,杰罗尼莫应该是绑着安全绳下去的。”飞鸟回到陈剑秋的身边。
他张开了手掌,手心是一些碎石。
陈剑秋走到悬崖边上,向下看去。
这是一片断崖,下方深不见底,峭壁上崎岖不平,构造有点像他们之前在卡尔斯巴德的藏金洞穴。
壁上有些地方长着一从一从的植物。
陈剑秋也叫不上名字,不过他估计其中应该有上好的药材或者材料,要不然杰罗尼莫也不会冒着风险下悬崖。
从上到下看,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名堂。
陈剑秋站起了身又向下看了看,拍了拍手上的灰土。
“我们去下面看看吧。”
几个人绕了好大的一个圈,才找到一条通往悬崖下方河谷的路。
河谷早已干涸了,只剩下**的河床,上面乱石嶙峋。
夕阳西下,光线很暗,几乎看不清路。
陈剑秋让其他人点亮了马灯,沿着河道前行,向前走了好久,才到达了那片悬崖下面。
众人下了马。
飞鸟提着马灯蹲了下来,开始查看地上的痕迹,而其他人则提着马灯去附近搜寻了。
山崖下面确实有血迹,且有拖拽的印子。
不过两个星期过去了,血迹早就干了,被沙土覆盖了一层。
飞鸟轻轻把沙土拨开,借着马灯开始观察。
“不是人摔下来留下来的,而是小一点的动物。”
没过多久,飞鸟站起身,摇了摇头。
“这你也看得出来?”陈剑秋看了一眼飞鸟。
他嘴上这么说,可内心已经认可了自己这位小兄弟的结论。
论追踪和现场判断,飞鸟可以说是最为专业的,甚至连边境侦探社最有经验的麻子脸侦探怀特都比不上他。
陈剑秋再次抬起了头。
昏暗的天空中显现出断崖边缘的轮廓。
突然,他发现轮廓的中间有一截凸起。
陈剑秋开启了射手状态,向那边望去。
那是一棵树。
树的下方是一片可以落脚的平台。
因为角度和周围植被的关系,这片平台和这棵树,从上往下看,是看不到的。
只有从谷底向上仔细看,才能看到。
周围搜寻的人也返了回来,他们都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更不用说杰罗尼莫的尸体了。
“咱们的斑鸠观察力不怎么样啊。”陈剑秋叉着腰,看着那棵树说道,“亦或者,他撒谎了。”
他回身走向了黑萝卜。
“咱们该回去找他聊聊了。”
一行人上了马,开始返程。
天已经完全黑了。
山谷的夜晚,路况复杂,并不好走。
月光没有办法照到谷底,仅凭马灯的光线能见度非常低。
如果一不小心,马失前蹄,那会很麻烦。
所以,他们走得很慢。
大约过了三四个小时,前方才出现了点点光亮。
“老大,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照理说镇子的晚上,是不应该这么明亮的。”
飞鸟嘴里嚼着肉干,同时将手里的水袋递给了和他并排骑行的陈剑秋。
陈剑秋接过水袋喝了一口。
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照理说,这个点,镇子里的印第安人应该都应该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了,即使是点了篝火,也不应该这么明亮。
“走吧,去看看什么情况。”
一行人加快了速度,进入了镇子。
陈剑秋很快就明白了镇子为什么这么亮了。
一群印第安人手中持着火把,围在了一间泥坯屋子前。
为首之人须发皆白,火把的火光照在他脸上,神色严肃,蜡黄的脸上皱纹如同沟壑一般纵横捭阖。
这人陈剑秋之前见过,正是早上的那位名叫老马莱的印第安部落首领。
而站在泥坯屋前和他四目相对的,则是洛岑。
她身后跟着自己部落的人。
人数并不多,因为很多都去了华雷斯城务工,但剩下来这些人手上都拿着武器。
“让斑鸠那小子出来说话!”老马莱操着沙哑的声音说道。
“他不在镇子里,早上出去了,还没有回来。”洛岑冷冷地回答道。
“果然……”老马莱冷哼一声,“我就知道那小子有鬼,所以一直派人盯着他。”
“斑鸠怎么样,那也是我们部落自己的事情,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洛岑双手抱在胸前,似乎不太愿意和老马莱交流。
“荒谬!”老马莱的木头拐杖重重地在地上敲了一下,“当初三个部落合并在一起来到这个镇子的时候,就已经不分彼此了,谁说大酋长的事情,就只是你们部落的事情?”
他转过身,举起了手中的拐杖,对着身后的族人高声说道:“斑鸠趁着和大酋长一同外出的机会,将大酋长推下山崖,如今畏罪潜逃,只从今天起,我族之人,但凡见到,人人得而诛之!”
“你们不管,我们来管!”老马莱扭头看向了罗岑,沉声说道。
洛岑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刚要发难,却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哟,什么事情这么热闹?”
众人向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发现陈剑秋和飞鸟众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我想想,你叫老马莱对吧。”陈剑秋走到了印第安老者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不是派人盯着斑鸠的吗?人呢?”
老马莱看了身旁另一个印第安中年人一眼。
那人神色有些尴尬,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被,被那小子跑了。”
“哦,那就是了,你没追到人,跑来这里找洛岑他们做什么?”陈剑秋眼睛看着那个中年人,话却是在对老马莱说,“再说了,你这么被盯,你也跑。”
老马莱脸色又是一沉。
“我非常尊敬你,陈先生,不过您白天可是跟我说,打算休息一下,可怎么食言独自行动了呢?”
“另外,这是我们阿帕奇人自己的事情,就像早上说的那样,希望陈先生不要介入。”
陈剑秋笑了。
“如果我偏要管呢?”
他向着老头又走近了一步:“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老马莱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扑面而来。
他强撑着精神,嘴依然很硬:
“陈先生,我知道你的军队就驻扎在谷口,有本事,你就把我和我的族人都杀了!”
陈剑秋哼了一声:
“杀了你们?你这一把快入土的老骨头死了也就死了,可为什么还要拉着你身后那些年轻人。”
他的目光扫向了那些举着火把的阿帕奇人。
阿帕奇人向来以悍勇著称,可被陈剑秋的目光扫过时,仍旧感到不寒而栗。
“杰罗尼莫是我的好兄弟,我不会答应他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所以,这些事情不用你来操心。”陈剑秋有些厌倦地冲着那些阿帕奇人挥了挥手,“赶紧散了吧。”
老马莱沉默了几秒钟。
他知道陈剑秋的雷霆手段。
他部落的前任酋长上次叛乱被陈剑秋拿住后,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掉了脑袋。
老头最终还是决定带着自己的族人离开了。
“你们找到酋长了吗?”
等老马莱部落的人离开之后,洛岑急切地问道。
“进屋说。”
陈剑秋几个人走进了屋子里。
洛岑点亮了一盏煤油灯。
她让其他人先离开。
屋子里就剩下了陈剑秋、飞鸟和洛岑还有犰狳。
“杰罗尼莫大概率没死。”
陈剑秋坐在椅子上,他转向了一边的犰狳:“你亲眼看到酋长摔下去了吗?”
犰狳点了点头:“当时酋长腰上系着绳子下去的,可是……”
“可是什么?”陈剑秋警惕的问道。
“可是绳子断了。”犰狳神色痛苦,“斑鸠先冲上去的,然后我也上去帮忙,可向下看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酋长的踪影了。”
“斑鸠让我回镇子报信,他待在现场想办法,我当时魂不守舍,斑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陈剑秋思考了一下:
“你确定绳子是断了,不是斑鸠手送了吗?”他问道。
“嗯,是断了,那半截绳子后来还被带回来了。”洛岑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弯下腰,从床底拖出了一个草编成的筐,然后从筐里面取出了一截断了的绳子。
陈剑秋接过绳子,递给了飞鸟。
飞鸟借着煤油灯的光,开始仔细观察起了那根绳子的断口。
过了好一会儿,飞鸟放下了绳子,神色严峻:
“绳子被人动了手脚,有人为切口的痕迹。”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煤油灯的火光伴随着窗户吹进来的微风而微微摇曳,而屋子里几个人的影子,也随之在墙上晃动。
陈剑秋用指节轻轻叩着木制的桌面。
而其他人,则交换着眼神。
确实有人想要杰罗尼莫死,而且想要他死的人,就在镇子里。
“能查得出这绳子是谁提供的吗?”陈剑秋问犰狳。
犰狳摇了摇头:“做不到,这绳子太普通了,镇子上到处都是,我们根本不知道酋长他是什么时候在哪拿的。”
“是斑鸠做的吗?”洛岑缓缓说道,她很不想面对这个可能性。
毕竟,斑鸠从十年前的矿山开始,就一直追随着自己和杰罗尼莫。
她实在无法想象斑鸠这样的靠谱的人会选择背叛。
这种情况是最糟糕的,因为如果斑鸠真的是那个想要杰罗尼莫死的人的话,恐怕杰罗尼莫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即使酋长没有真的摔死,斑鸠也会想发设法让他死。
“但愿不是吧。”陈剑秋注视着煤油灯的火光。
“可如果不是他的话,为什么他要跑呢?”飞鸟皱起了眉头,“跟我们说清楚不就好了?”
众人的忧虑更深了。
似乎一切推导,都在指向最坏的一种结果。
“不用想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斑鸠。”陈剑秋思索了片刻后,站起了身,“现在找他的,可能不光是我们。”
“如果斑鸠是那个叛徒,那幕后的人肯定会到处找他灭口,那样的话,可就真的死无对证,大酋长可就死得算是不明不白了。”
“如果斑鸠不是那个叛徒,那真正的凶手肯定也在此处找他和大酋长,死不见尸,连你我都能看出来的东西,那些凶手肯定也不会轻易相信的。”
“我觉得就是老马莱那帮人!”犰狳恨恨地说道,“他们一直打着替大酋长主持公道的幌子,跟踪斑鸠,想确认大酋长的死亡或者找到大酋长。”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陈剑秋说道。
“这帮该死的浑蛋,上次叛乱就是他们部落,看样子是贼心不死,换了个首领继续。”洛岑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我这就去华雷斯把部族所有的人喊回来,跟这帮家伙拼命。”
年过四十的印第安女战士依旧性烈如火,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陈剑秋咳嗽了一声。
“我们的部队全副武装停在谷口呢,真要收拾那帮人,不用你出手。”飞鸟在一旁补充道。
“嗯,不着急,先弄清楚情况,收拾他们不是什么难事。”陈剑秋摆了摆手。
他开始安排任务:
“飞鸟,你明天起早就带人出去找,拉网式的找,带上犰狳,他对这里比较熟悉。”
“洛岑,我等下写一张条子给你,你拿着去华雷斯的市政厅去找阿比奥特,让他帮统计下在华雷斯的阿帕奇人。看最近有没有其他人也失踪的。”
“如果大酋长受伤了的话,斑鸠是不可能选择把他一个人丢下的。”
众人领命,陈剑秋又对他们重新强调了一遍:
“记住,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找到斑鸠和大酋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当晚,陈剑秋便带着飞鸟返回了谷口的营地。
飞鸟早就为他准备好了一顶单独的帐篷,里面有些简陋,但空间还可以,灯、桌子、床、地图,以及折叠的椅子,一应俱全。
夜,已经深了。
可陈剑秋依旧没有什么睡意。
他借着煤油灯的光,注视着摊开在桌子上的地图,手里拿着一只笔,思考着斑鸠和杰罗尼莫可能在哪里。
然而,帐篷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他听见了自己士兵的呵斥声,还有脚步声。
陈剑秋将手里的笔放了下来,走出了帐篷。
在营火的照射下,一队士兵押着一个人,向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老板,我们在营地外面发现了这个人,鬼鬼祟祟,目的不知。”值班的军官站得笔直,向陈剑秋汇报道。
他挥了一下手,后面的士兵将那个人推了上来。
陈剑秋从一个士兵的手上接过一盏马灯,提了起来,凑到了那个人的脸上。
他看清楚了被逮到的这个人的脸。
是白天在祭祀地出现的两个印第安部落首领之一,克利基塔特。
这人看着陈剑秋,眼神有些犹疑不定:
“我是来拜访您的,陈先生,没有任何恶意。”
陈剑秋把马灯交还给那位士兵:
“让他进来,你们继续去忙你们的事情吧。”
军官犹豫了下:“老板,让我们先搜下他的身吧,万一他是行刺的呢?”
“你们自己看吧。”陈剑秋说道。
“我真的没有任何恶意!”
作为一名俘虏,克利基塔特非常专业,他直接举起了双手,示意军官搜他的身。
军官靠了上去,把他浑身上下摸了个遍。
确实没有带任何武器,甚至连一根针都没有。
陈剑秋已经转身进了帐篷。
士兵们将克利基塔特向前一推,然后在军官的带领下离开了。
印第安人走进了帐篷。
陈剑秋侧着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他的右臂搭在椅背上,手上赫然拿着一把金光闪闪的黄金左轮。
左轮的枪身轻轻拍打着椅背,而枪的主人,则静静地注视着他。
克利基塔特忽然觉得自己脖颈后面的汗毛根根都竖了起来。
他咽了一口口水,才慢慢说道:
“陈先生,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些关于杰罗尼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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