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再往匈奴,刘烨等人的心情都很复杂,这片土地给他们留下了太多不寻常的记忆,但不管是快乐的悲伤的,从现在开始,大家都要更努力的生活。
药葫芦一向喜欢故作神秘,他只顾着带着众人一直走,也不告诉他们常惠究竟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刘烨相信他不会拿常惠的下落开玩笑,也就不急于问个清楚,随他走下去,总能有个结果。
反观清灵就不像刘烨那么相信自己的祖父了,没过两天就有些存不住气,她一路上追问过多回,都没问出来具体的地点,她开始不耐烦起来,怀疑祖父是不是成心戏弄他们的。
趁着师中和刘烨在商议什么事情,清灵跳下马车,偷偷溜到药葫芦身后,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知不知道常将军被关在哪里。”
药葫芦浑身一哆嗦,转过身来瞪着清灵:“臭丫头,你想吓死我么?”
清灵瞥了他一眼:“你又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啦,我只不过拍了你一下,就能把你吓死啊!”
药葫芦指着地上那条迅速滑行的黑色小蛇,忍不住埋怨道:“都怪你,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剧毒蛇,抓回来炼药最合适不过了。要不是你惊动了它,现在我已经抓到它了。哎呀,你这个臭丫头,真是讨厌。”
“得了吧你,现在咱别管那蛇有没有毒,你这么多毒药,也不差这一条蛇炼药。”清灵双手交叉于胸前,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真知道常将军的下落,还是故意糊弄我们的呢?”
药葫芦摇摇头,气哼哼地说:“你呀,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我是你祖父,有你这样跟祖父说话的吗?”
“行了,祖父,请你不要转移话题,我这个问题很严肃,你需要老实交代。”清灵回头看了看那辆马车,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公主对于常将军被俘一事有多难过吗?这种事不是开玩笑的啊,你要是敢拿这个欺骗公主,师大人一定不会饶你,就算他是你孙女婿也不讲情面。”
“咦,你凭什么说我在骗人,我这不正带着你们过去吗,没见到常将军之前,你胡乱猜测都是不靠谱的。”药葫芦说着说着,不由气恼,“哦,你的意思是,我不知道那个笨将军被关在什么地方,为了哗众取宠,故意说我知道,你,你,你是这意思吧?”
“哎呦,我的祖父大人,你先别生气啊,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如果找不到常将军的话,也用不着勉强,没人会怪你的。但你要是带着我们继续兜圈子,直到最后也没见到他的人影儿,浪费的这些时间,你要怎么补偿?”清灵还是不太相信他,“要知道公主和师大人都是大忙人,他们的时间宝贵着哪,你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无聊就想出这么个主意。”
“啊呸,我无聊?”药葫芦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你以为我乐意管你们的事啊,还不是看着小嫽姑娘可怜,我才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告诉你们一声。我有那么多重要的事等着我做,我才不会无聊到瞎编这样的借口。”
“重要的事?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你那些瓶瓶罐罐,然后把长久不用的捣碎重做。”清灵对于药葫芦那是相当了解的,看他那张老脸红了红,也不好意思再数落下去了,“好了,我不说了,我就相信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不过,咱们最好还是快点赶路,免得找到地方,常将军被人转移走了。”
“都说女大不中留,嫁了人就胳膊肘子往外拐,一心只顾着婆家人,根本就不把我这个祖父放在眼里了。你说你成亲之后,忙这忙那,就知道跟着师中那小子团团转,也想不起来回家看看,你爹每天都在念叨你,养你这个闺女还不如养一头猪……”药葫芦不停摇头叹息。
清灵正要回嘴,忽然看见师中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连忙朝他跑过去了。药葫芦看她一见着师中就笑容满面的样子,又忍不住叹了几声。
“灵儿,你上车陪公主,我们继续赶路。”师中扶着清灵上车,牵来马匹给药葫芦,“老葫芦,你要是不累的话,我们就接着走吧。”
“嗯,我不累。”药葫芦翻身上马,看了看眼前的分岔路,拽了下缰绳往右边走了。
师中上马追向药葫芦,试探着问:“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我带来的这十几个精兵,应该够人手了吧。”
“够了,够了,我觉得你一个人都够。”药葫芦还被清灵气得够呛,连师中也懒得搭理。
“据我所知,匈奴主帅被处死之后,他的手下就被单于召回军营,所以我在想,关押常将军的地方是否也在单于的眼皮子底下。要不是这样,为何大王多次派人查找都找不到。”
“你想说什么?你也在怀疑我故意糊弄你们的吧?”药葫芦挑了挑眼皮,不悦道,“我没逼着你们跟我走,不相信的话现在回去也不算什么,你和公主都是大忙人,到时候别怪我耽误你们的宝贵时间。我就是不愿意现在告诉你们,那个笨将军究竟关在哪里,你们爱信不信。”
“老葫芦,你误会了,不是不信你,公主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我也没有。”师中连忙表态,“其实我在想,除了常将军这件事,这次出行,也许还有其他事吧。”
药葫芦收回视线,低着头往前走,师中看在眼里,心里也有数了,不慌不忙地说道:“之前你和毒蝎子在西域各地游走,除了要比试个高下,应该还有别的目的。毒蝎子对明月圣女一片痴心,他不可能离开她太久,而你也为图奇棠的伤势牵挂,没有亲眼看到康复如初的他,你是不会甘心的。”
“但你这次回来,却只字未提图奇棠,我想这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你见过他,要么就是你放弃了寻找他。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完全不知道放弃是何物,你认准的事一定会做到,不管过程多么艰难。”
说到这儿,师中顿了顿,药葫芦沉默片刻,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所以说,我最讨厌聪明人了,为什么清灵嫁给你这么久,就没学会你十分之一的聪明劲儿呢!亏了她还是我的孙女,在我身边十几年,她对我的了解还比不上你哩!”
药葫芦抬眼看向师中:“你是真心为公主着想的人,清灵那丫头,永远都比不上你,他心里只有你,你心里……”
药葫芦没再说下去,师中也没有解释,如今清灵是他的妻子,他会爱护她守护她,但是刘烨在他心里的分量却是无人能及的。
“不错,我这次带你们来,不仅是要救出常惠,还想带公主去见图奇棠一面。”药葫芦说出了心里话,“我不想看到公主和图奇棠都为情所伤,我没那么狠心,不管他们以后能不能在一起,见面说清楚总是好的。公主在乌孙忙得昏天暗地,但她心里恐怕还是放不下他,师大人,你说呢?”
“是的,公主从来没有放下他,只是碍于乌孙国事繁忙,大王的伤势又刚好,即使她恨不得立刻去见他一面,也不能撇下自己的职责。”师中对刘烨的伤痛感同身受,“老葫芦,真是得多谢你,要不是你借着常将军这事儿,公主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他。”
“但我要是一上来就说要带公主去见图奇棠,她也未必会答应的。”
“嗯,她会自责,而且她会怕见到他之后,就不想再回去了。”师中认同药葫芦的话,“我不希望公主这样逃避下去,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这么说,你也认为我的做法比较妥当?”药葫芦找到了知音,顿时来了精神,“我这一路上还在担心着呢,生怕自己这样做会引得公主不开心,你们也会不理解我,所以我心里犹犹豫豫的,总是下不定决心。”
“并无不妥,你也是为公主考虑,他们今后会如何,只能由他们自己去决定。”师中苦笑了声,“只要公主能得到幸福,自私一回又如何呢!”
“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啦,你去跟公主说一声呗,要是她不拒绝,咱们就先去找图奇棠。”药葫芦征求师中的意见。
“不用,给她考虑的时间,她也会犹豫的,我希望公主能知道自己真实的心意,而不是为了外在的牵绊委屈自己。”师中和药葫芦达成共识,“走吧,我们先去救常惠,回来去找图奇棠,来得及吧?”
“来得及,来得及,明月圣女和图奇棠都被毒蝎子看着呢,这老货不敢再骗我了。走,咱们先把常将军救出来再说。”
师中的预料没有错,常惠确实被关押在匈奴单于的眼皮子底下,单于拿他的性命向大汉施压,要求撤出驻扎在西域的汉军。他知道常惠对于大汉来说,或许不算是多么重要的威胁,但对刘烨来说却是不可缺少的。于是,匈奴只要牢牢掌握着常惠的性命,乌孙就不敢对匈奴有企图,更不敢乘胜出击,将匈奴逼到绝境。
刘烨的马车停在距离单于军营比较远的地方,隐匿于寻常百姓之中,清灵和一部分精兵留下来保护她,药葫芦和师中直奔军营重地而去。
“公主,你就尽管放心好了,祖父和师大人这回一定能把常将军救出来,只是我原以为这会很困难,没想到随行的十几个精兵都没用到,都用来保护我们了。”清灵不好意思地说,“我祖父这个人,就是喜欢虚张声势,其实也是,匈奴被乌孙挫败,他们的军营连个正经的主帅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只要找到了关押常将军的地方,我祖父或是毒蝎子,随便哪一个都能救他出来……”
清灵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是啊,他们之中随便哪一个都能救出常将军,我祖父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弯子,来乌孙找我们帮忙呢!我们这些人都跟来了,他也只是挑了两三个精兵走,大部分人都没什么用处。还有公主你,更不需要大老远跑来这一趟的,就连我也是很多余。祖父这么做是想干吗,他做点贡献还不甘心啊,非得拉着我们给他作见证。”
“老葫芦找我们来,自然是有用处的。”刘烨心里开始不平静了,“也许救常将军,我们帮不上忙,但其他事,就必须得让我们去做了。”
“其他事?其他还有什么事是必须让我们去做的?”清灵在狭小的客栈里来回踱步,越想越烦躁,“算了,我现在没心情想那么多,上天保佑,保佑我祖父,师大人和常将军平安归来,千万别再出什么差错,千万不要……”
刘烨没有多说什么,此时她更担心的是常惠能否获救,身在乌孙草原的冯嫽从他们走后,恐怕分分秒秒都在祈祷一切顺利。他们夫妻分开数月,冯嫽人也消瘦了许多,要不是为了他们的孩子,她只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夜色降临,药葫芦和师中成功潜入了单于的军营,虽说匈奴惨败损失严重,但从整座军营的气势来看,也能看出来昔日的辉煌。
师中和那几名乌孙精兵都没见过单于的军营,这里曾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有去无回的陷阱,即使武功再高强,也不敢轻易擅闯的地方。但要是趁着猛兽受伤喘息的机会,来个偷袭或许还是有胜算的,这也正是老葫芦不肯多带人来的原因。
老葫芦从怀里取出毒蝎子画的地图,对比着找出了关押常惠的地牢,指着羊皮卷上的方位,自言自语道:“老蝎子,你要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老葫芦拿着地图给众人看,师中和几名精兵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已经明确地牢所在。老葫芦收起地图,小心翼翼道:“幸好只是救一个人出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勉强派上用场。”
巡逻的哨兵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次岗,趁他们交接之时,师中一声令下,众人猫腰奔向地牢。牢房外有几名侍卫看守,药葫芦撒了把迷魂香,一个个相继倒地,没有来得及出手的精兵颇感意外,谁都没料到这个不起眼的小老头居然如此厉害。
进入牢房,师中点燃了墙壁上的煤油灯,听到不寻常的动静,被关押的犯人俘虏都探出脑袋看个究竟。
“大侠,救救我吧,我不是匈奴人,我只是来匈奴做生意的大宛人……”蒙头垢面的囚犯从栅栏里伸出手,向药葫芦等人求救。
“恩人呀,救命啊,你们是来救我的吧,我是安息王宫的侍卫,你救了我,我们全家都会感激你的……”
“亲爹啊,谁救了我谁就是我亲爹,儿子给你磕头了,放我出去,我就叫你一声亲爹……”
所有人都把他们当成是救星,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争取到底。
药葫芦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中央:“嘘,你们都小声点儿,惊动了那些匈奴人,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众人随即点头,满眼期盼地望着药葫芦,药葫芦紧接着问道:“有个乌孙的大将军,就是被那个已经死了的匈奴主帅抓来的将军,刚跟匈奴打过仗,关进来还没有多久,他是不是也关在这儿?你们有谁见过吗?”
“是那个大个子汉人吧?特能吃特有力气的汉人将军?”有个囚犯提供了线索。
“特能吃?”药葫芦愣了下,谁被关在这种地方还能大吃特吃的,不过要是常惠的话,一切皆有可能,“嗯,就是他吧。”
“恩人,您往里一直走,听说他是重犯,关在铁门里呢,身上还绑着不少铁链,他每天晚上练功的时候,那些铁链子都哗啦哗啦的响。”犯人们说起这个将军,都不停地直摇头。
“他也不管我们要不要睡觉的,当这里只关着他一个人……”
“就是,他还经常三更半夜唱歌,那破锣嗓子跟鬼似的,别提多吓人了,他一唱歌我就做恶梦……”
“你们赶紧把他带走,这人太自私,压根不在乎咱们这些人的感受,做个阶下囚就够苦的了,还成天被他的魔音摧残……”
不仅特能吃,还有心思练功唱歌?药葫芦的眉头越皱越紧,在他纳闷的时候,师中已经冲进去了,用匕首撬开铁门,看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浑身臭味的壮汉,试探地问:“常将军,是你吗?”
“师大人?”常惠刚睡着,就听见铁门被撬的声音,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就听见了这声熟悉的呼唤,“师大人,你来啦,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师中松了口气,连忙上前解开他身上的铁链,担心他身体虚弱,正打算要背起他,不料常惠迈开腿就往外冲。
“太好了,我自由了,我终于自由了……”
常惠一边兴奋大叫,一边抬脚踹开两侧的牢房,将里面的犯人都放出来:“快跑,大家快跑,能跑多远跑多远,都别再抱怨我自私自利了,我可是你们的救星……”
“我看还是你先跑吧!”药葫芦从人群中把常惠拉出来,“你这个人,只知道讲义气,要是惊动了那些匈奴人,咱们都逃不出去,我可跟你没完。”
“师大人,咱们走。”常惠回头叫了声,随着人潮涌了出去,牢牢地抓住药葫芦的手,“我不会再被关进去的,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连累你,老葫芦,你很快就会知道,我讲义气会有好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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