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阳暧晗发觉今日的忧思有些不对劲,方才在御书房中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现在回到晗祥殿了,他竟然也未跟着他进入大殿,而是在自己走进后,忧思就从外面将殿门关闭了。
正在想着忧思搞什么鬼,就发现寝殿内的气氛也十分的不对劲,屋子里的烛光比之前都柔和黯淡,寝殿内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也都不见了踪影。
栎阳暧晗隐约想到了什么,在看到龙塌的幔帐遮挡住里面的春光时,他彻底的想起来了,今夜粟可心是要来侍寝的。
在静安宫时,栎阳暧晗急着脱身,去了御书房,忙过了一阵之后倒是把粟可心的事给忘了,现在回想忧思那么不安的模样,应该就是为了粟可心的事吧。
自己不肯来就寝,忧思就担忧了,必定是太后交代他一定要让粟可心好好的伺候自己。
栎阳暧晗略感烦躁,想到粟可心便会想到粟耘,但却不是现在在宫中竹园中的粟耘,而是五年前的粟耘,他答应过对方,要守住两人间的感情,故而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曾宠幸过后宫中的任何一个女人。
只是今日来的粟可心,是个有些不太对劲的粟可心,栎阳暧晗不想直接将她打发了,有些事还是要先弄清楚。
栎阳暧晗走向自己的龙塌,来到白色的幔帐前,没有心思玩儿什么神秘,他抬手便将幔帐掀开了,只是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与他想象的不同,他以为那上面应该躺着粟可心。
可是里面什么人都没有,连粟可心的影子都没有,栎阳暧晗向四周瞧了瞧,没有半个人影,难道粟可心还没有来。
这不可能,忧思一定早就安排好了的,粟可心只会在这里等着他,那么会让自己等她呢?
“皇上在找臣妾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之前栎阳暧晗就觉得这个声音很特别了,因为不如一般女人的声音尖细,而是略有些中性,与她在静安宫跳得那段舞有着相似的感觉,英姿飒爽,这把声音听着也有种爽气的感觉,不像一般后宫女人那边扭捏。
栎阳暧晗回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粟可心果然站在栎阳暧晗的身后,她远远地站着,盛装打扮过,却不像是来侍寝的样子。
栎阳暧晗眼中的吃惊一闪而逝,他并未走向她,两人只是这样远远地望着,粟可心躬身道:“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你为什么在这里?”栎阳暧晗明知故问,就是想看看粟可心会是个怎样的反应。
粟可心果然是一点儿都未惊慌或者尴尬,只淡笑道:“今夜是臣妾侍寝,皇上朝中政事繁重,忘了这种小事。”
“朕本是记得此事的,不过见你如此打扮,倒让朕困扰了。”栎阳暧晗说着走向桌边坐下。
粟可心走上前来,给栎阳暧晗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对方面前,“可心斗胆了,妄自揣测了圣意,还请皇上责罚。”她说着跪地叩首。
栎阳暧晗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水的温度正好,是忧思早就命人准备好的。
放下茶杯,栎阳暧晗看着跪地的粟可心,不疾不徐地问:“你是如何揣测朕的心思的?”
“臣妾揣测皇上今夜想见臣妾,但却不想宠幸臣妾,故而臣妾想给自己留点儿颜面,才盛装打扮而来,而非**着躺在皇上的龙榻上。”粟可心不卑不亢地道。
栎阳暧晗的眼睛微微眯起,果然这个女人不太好对付,看来是有备而来,“你继续说吧,朕为何今夜想见你,又为何不想宠幸你?”
“臣妾讨好了太后,故皇上想见臣妾,因皇上觉得臣妾有所图谋,皇上不会宠幸臣妾,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吧,皇上不愿意被一个有所图谋的女子摆布,不想让这样的女子上了皇上的龙塌。”粟可心说着缓缓抬起头来,她的深黑的眸子盯着栎阳暧晗,这种举动近乎于一种挑衅,但她的眼神中却只有了然一切的笃定,并没有傲慢的挑衅。
“如此说来,你来此是想要告诉朕你的目的了?”栎阳暧晗静静地回视她,对方很快的再度垂下头去,并未与栎阳暧晗长久对视。
“臣妾若是说臣妾并没有任何目的,讨好太后的那幅画只是借花献佛,臣妾不过就是运气好而已,博得了太后的欢心,皇上可会信臣妾的话?”粟可心微勾了一下嘴角,因她垂着头,栎阳暧晗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他感觉她是在笑。
栎阳暧晗莫名的有些恼火,粟可心竟然将他的心思完全的猜中了,而粟可心对他之前本该并不了解,但却将他的心思摸得这样准这样透。
“你不是会猜朕的心思嘛,那你就猜猜,朕是否信你的话?”栎阳暧晗心中有火,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粟可心几乎是毫不迟疑的道:“皇上并不相信臣妾的话,皇上觉得臣妾必定是有目的的,故而皇上会在今夜见臣妾,直到此刻都还未将臣妾赶出去,就是在等臣妾说出自己的目的来。”她说得那么笃定,态度坚决的好像说出的是她自己的想法。
栎阳暧晗哼哼冷笑了两声,“既然你如此肯定,那么就说说你的目的吧,你该知道,不管你是有无目的,朕都会相信你是有目的而来的,你若是什么都不说,朕是必定不会放你走的。”
粟可心未开口,先叹息,一声长长的叹息,又停顿了良久,栎阳暧晗一直都不曾催促她,耐心十足地等着她说下去。
粟可心无奈,只得继续说道:“这后宫的女人,讨好太后的目的自然就只有一个,能够在这后宫中好好的生存下去,臣妾无能,但也想日后的日子好过些,臣妾对太后无坏心,又让太后开心了,故而臣妾敢直言,不怕皇上责怪。”
“嗯,是知道朕没有理由责罚你吧,你起来说话吧。”栎阳暧晗不冷不热地道。
粟可心谢过栎阳暧晗便站起身了,见对方的茶杯里茶水已经不多,她走上前去,拿起茶壶,正欲将茶水倒进杯中,她的手腕却被栎阳暧晗一把扣住了。
粟耘的心陡然跳起,面上沉着,他微微的将脸侧转向栎阳暧晗,露出他那张精心易容成粟可心的脸,道:“皇上不想再喝了吗?那就算了吧。”他说着试图将自己的手拉出来,但栎阳暧晗的手指却扣得更紧了。
粟耘吞咽了一下,抿着嘴角未再敢开口,心跳突突地狂猛如擂鼓,震得粟耘自己的耳膜都在泛疼。
难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发现了吗?可是这几年来自己的易容术已经习得毫无破绽,连师父都夸奖已经精进到比师父还厉害了。
难道是自己表现出的样子,不像粟可心,而被怀疑了吗?可是皇上对粟可心一点儿都不熟悉,又怎会知道自己的模样像不像她呢?
就在粟耘胡思乱想的时候,栎阳暧晗放开了他的手道:“陪朕喝一杯吧。”
不等粟耘回答,栎阳暧晗已经朝着殿外叫道:“来人!”
忧思为了让粟可心好生伺候皇上,已经屏退了所有人,但他自己还是守在殿外,就是怕万一有什么事情。
听到栎阳暧晗的声音,忧思还是吓了一跳,这么快就叫自己进去,他生怕是皇上将粟可心给赶出来,太后交代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今夜把粟可心留在皇上的寝宫中。
事实上他一个奴才,怎么能够做得到呢,还不就是指望着粟可心争气一些,讨得皇上开心一些,最后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嘛。
忧思战战兢兢地跑进殿内,慌张地跪地叩道:“奴才在。”
“去准备一些酒菜。”栎阳暧晗道。
忧思愣了一下,看了粟可心一眼,回过神来道:“奴才遵旨。”而后便退了下去。
“你坐吧。”栎阳暧晗指着他对面的位置,对粟可心道。
粟可心谢过皇上,缓缓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栎阳暧晗一双黑亮的眼眸,始终盯在粟可心的身上,让对方心中一阵忐忑。
“你可带来贴身奴婢进宫?”栎阳暧晗突然问道。
粟耘心中一惊,他没想到栎阳暧晗竟然还记着这件事,人人都知道他不曾带贴身奴婢进宫,他自然也只能否认,于是他轻摇头道:“臣妾不曾带奴婢来。”
“是嘛,这就奇怪了,就在朕去静安宫之前,碰到了一个叫做竹叶的奴婢,她说她是你的贴身奴婢。”栎阳暧晗似笑非笑地瞧着对方。
粟耘稳下心神,强迫自己冷静,“臣妾不曾带奴婢进宫,此事嬷嬷们都知晓,不知是否嬷嬷们给臣妾安排了宫中的宫女做了臣妾的贴身奴婢,臣妾还不知此事。”
“她当时说你已经去了太后的静安宫,想起来忘记带了给太后的礼物,让她回去拿,可是朕到了静安宫的时候,你却还不曾到。”栎阳暧晗心里冷笑,粟可心一定有问题,看她面上冷静,但他总觉得她就是紧张的,她只是在装镇定而已。
方才他扣住她手腕的时候,她的手腕异常的冰冷,而且她的身体还在微微的发颤,若不是心虚,绝不会如此。
“这事倒是有些奇怪了,如此说来的话,那便不可能是嬷嬷派来的伺候臣妾的人了,臣妾不曾派任何人去帮臣妾拿给太后的礼物,那幅画卷是臣妾亲手拿去的,估计是那奴婢不老实,说了谎话。”粟耘用着易容成粟可心的模样的脸,面不改色地道,事实上像他这样易容后,想要改变脸色也是比较难的。
“也可能是你说了谎话。”栎阳暧晗毫不顾忌地道,墨色的眸子死死盯住粟可心的脸。
忧思在此时带着奴才们走进来,给栎阳暧晗他们的桌子上摆上了食物和酒,忧思正欲拿起酒壶给栎阳暧晗倒酒,却被粟可心阻止了。
“忧总管,我来吧。”粟可心说着已经起身,对忧思微微一笑。
忧思迟疑了一下,目光望向栎阳暧晗,对方并未反对,忧思这才放手,带着奴才们都退了下去,然后将殿门关好,只留下皇上和粟可心。
本该是留下一两个奴才伺候的,但为了让他们能够相处的好些,忧思还是将人都带走了,希望这样能够完成太后的心愿。
粟耘给栎阳暧晗的酒杯中斟满了酒,双手捧至对方面前,忍不住抬头看向对方,这个自己朝思暮想了五年的男人,每次生死关头都是靠想着他而活下来的,这个他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男人,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他却不能像他每次在梦中梦到的那样,扑进他的怀里,告诉他这几年他是如何活下来了。
粟耘的双手颤抖,激动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来,眼眶也渐渐地红了,在对方伸手接过了酒杯之后,他忙转过头去,若再晚一点儿,粟耘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和举动。
栎阳暧晗把粟耘的这种反应通通看在眼中,他相信面前的这个女人一定是在撒谎,她的紧张反应足以证明一切。
可是她为何要撒谎,是为了包庇一个奴婢,还是那个奴婢有什么问题。
“皇上若是一定要怀疑臣妾,臣妾也没有办法,臣妾无法改变皇上的想法,但日久见人心,日后皇上便会知道臣妾是否撒谎了。”粟耘给自己的杯中也斟满了酒,他举起酒杯对栎阳暧晗道:“皇上,臣妾敬您一杯,祝您……心想事成。”
粟耘说罢,举起酒杯,在心中默默地道:“三皇子,为咱们的重逢干杯,即便你现在已不认识此刻的粟耘了,但粟耘仍要干了此杯。”
栎阳暧晗看着粟可心郑重地一口干掉杯中的酒,心里竟莫名的有丝异动,而这种感觉是什么,栎阳暧晗自己也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栎阳暧晗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对面的人,为何方才他的心里会有一丝异样呢?是因为粟可心之前莫名不同的眼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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