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寻不见阿桃，花君早将急得花海翻了个遍，这一方的土地都被他召来挨个审问，闹得鸡犬不宁，得知水君携了阿桃出去，高悬的心方才落下，顺着水君的气息去找果然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看阿桃拉着水君衣袖十分亲密的样子，刚要扬起的笑容立马换做一张冷脸，一甩袖子教训道。

“谁许你乱跑的？还不快过来！回去了。”

阿桃听见花君叫自己，再不看水君一眼，忙小狗似的跑回他身边。只留水君在原地无奈苦笑。

云头之上，娇美的少女一直紧紧抱着花君手臂，仙宠撒娇，这本来没有什么，只是往常来回的路上，阿桃玩累了，都会化作原型躲到他袖中休憩，今日一直保持人形倒有些古怪。

“阿水带你去了哪里？怎么闷闷不乐的？”

“人间。”

他当然知道是人间，然而从阿桃口中再次得到确定，不觉双眉微皱。

“你觉得人间如何？”

阿水这家伙，小孩子心性不稳，仙根不定，怎么能带她到那般鱼龙混杂之地，要是染上什么邪念岂不麻烦。

见花君表情似乎不太高兴，阿桃用脑袋在花君肩上蹭了蹭。

“人间不好……也很好。”

听到这话，花君反倒笑了。

“不好在哪里？好又在哪里？”

阿桃低下头，双唇抿成一线。

“水君说，人间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盛……我看到被病痛折磨的人，也看到骨肉分离、饥饿贫穷，那么短的寿数，却要受这么多煎熬，他们都好可怜。”

花君摸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心中越发怨恨水君。

这双纯澈的眼睛，永远映着泉水和朝花便好，何必收入世间疾苦，染上悲伤。

“这是魔障，不可以学，否则会堕入魔道，连我也救不了你，人间，以后不许再去了。”

对上那失望的脸庞，他心头一紧，却还是抬手擦掉她的唇上那抹嫣红。

“胭脂这种世间俗物，也不是你该擦的。”

阿桃跌坐在云头上，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她没有看见，

花君转身的时候，将染着她唇上胭脂的手在鼻尖嗅了嗅，那张绝艳无双的面庞，是迷惑的。

人间的胭脂，原来带着玫瑰的芬芳，是梦靥，是**，也是罪孽……

“阿桃姑娘……”

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阿桃泪汪汪抬头，只见龙陵站在云上，略带犹豫地向她伸出手。

阿桃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龙陵尴尬地收回手。

“你……还好么？”

阿桃点点头，擦了把泪站起身来。

见她似乎想要离开，龙陵心下一急，脱口道。

“对不起，方才我……看见了。”

阿桃呼吸一滞，站住了脚步，回转身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龙陵被那双清澈的眼看得有些脸热。几人宴上早早离去，不知怎的，他便想追出来，可惜事务缠身，等终于得闲，便溜出龙宫，却是冷不防见到花君携阿桃在云头之上，便跟了过去，后来发生的那一幕，也尽数落入了他的眼中。

除了震惊之外，他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特别这少女因为花君的冷淡哭得如此伤心，虽然他对情之一事颇为迟钝，然而一瞬却明了了少女的心意，让他怜惜之外，更多是苦涩。

阿桃双颊发烧，很多事她虽然懵懂，但也本能地觉得方才那种行为是不能在别人面前做的，羞恼之下，转身就要逃走，却被龙陵一把拽住胳膊。

“花君乃司木的九曜尊神，你听说过草木无情吗？对他动情是没有结果的。”

又是这种话！阿桃猛地抬头，一双倔强的眼睛瞪着龙陵，这让他心脏蓦然一撞，捉住她的手下意识松开了，阿桃趁机甩开，迅速化作蜜蜂飞走。

“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九重天之间，有一株巨大的垂丝月桂，长在云岛之上，花如碎雪，风送幽香，阿桃在枝叶间穿梭来往，喝足了桂花蜜，突听一道声音由远及近。

“唉哟，阿桃姑娘，说了多少次了，那花蜜是老朽用来酿情酒的，你可不能喝啊！”

一位素衣白须的老翁杵着仙杖，飘上云阶，阿桃飞下桂树，翻身化作人形，亲昵地搀扶他。

“月老爷爷的桂花养得好，阿桃嘴馋忍不住，以后

再也不敢了！”

老人拈须笑道。

“哎哟哟，叫得这么甜，阿桃姑娘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既然被看穿了，阿桃也不再兜圈子，她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

“其实前些日子，我去人间玩了一趟，刚好遇上凡人在办喜事，就想起世上姻缘都是月老爷爷掌管的，心里好奇，就想来看看月老爷爷是怎么帮人结缘的！”

月老哈哈一笑，拍拍她的脑袋。

“你这游手好闲的小混蛋，私自跑去人间，花尊也不管？他可真是对宠物太骄纵了！”

“我才不是宠物！”

阿桃冲口而出，从前这个词听起来没什么，她还觉得能做花君的宠物挺幸福挺骄傲，可自从走了一趟人间，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份，不过是蹲在主人膝上等待顺毛的猫儿狗儿，一种强烈的抵触感油然而生。她才不要自己在他眼中是这样的定位！

对上月老惊诧的目光，阿桃连忙移开视线，蹲下身子拂过月桂下的池水。

“这就是观尘镜吧？用它能看到凡间的一切吗？”

月老俯身，手中仙杖在水面上一拂，只见水面上渐渐浮出一层虚影，且越来越清晰，片刻后，繁华大街，熙熙攘攘的行人，小贩的叫卖声全都清楚地展现出来，仿佛伸手便能触及。

“没错，阿桃想看些什么？”

阿桃用指尖挠了挠腮，想了片刻道。

“那天我去人间，正好是清明，见到个上坟的女子，觉得怪可怜的，我想看看她可以吗？”

月老点头。

“你可知道那女子姓名生辰？”

阿桃犯难了，萍水相逢，她哪里会留意这些，月老早料到如此，转而笑道。

“你若是记得那日相遇的场景，女子的长相特征也可……”

阿桃双眼一亮，连忙回忆。

“那日是在一片杏花林子里，水君说她方扫墓而归，女子的眼睛细细、嘴唇薄薄的，对了，我记得她唇下有颗米粒大小的红痣……”

月老将手伸向水面，镜中种种飞快闪动，他捻须喃喃。

“杏花林……细眼薄唇，唇下有痣……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