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沐月被栎阳暧晗问得十分惊慌,她忙摇头道:“没、没有,奴婢与粟姐姐之前并不认识,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太后寝宫中。”
栎阳暧晗的眉拧起,明显质疑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与她素不相识,她却在你落水之时挺身相救?”
杨沐月连连点头,便充满感激地道:“确实是如此,故而奴婢十分感激粟姐姐的救命之恩,现在听说姐姐病了,都是被奴婢连累的,奴婢想看看姐姐,不知皇上可否应允。”
栎阳暧晗没有搭话,转而朝殿内走去,忧思忙对杨沐月低声道:“小主请一同进来吧。”
栎阳暧晗在正厅内的主位上坐了下来,对杨沐月道:“你也坐吧,说说你为何要自尽,若是不想留在宫中,朕可以放你回去。”
杨沐月听了这话,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求皇上恕罪,奴婢不是不想进宫,奴婢是自愿入宫来伺候皇上的,虽然奴婢也知道奴婢身贱,皇上看不上奴婢,但奴婢愿意留在皇上身边为奴为婢。”她说得诚恳,说完后更是把头重重地叩在地上。
“那你为何要自尽?”栎阳暧晗并未被她的言语所打动,这种场面上的话他听得多了,也便没什么感觉了。
杨沐月的动作止住,头却还是垂得低低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说出来还是不该说出来,她想救父亲,又怕自己人微言轻,反倒让皇上起了反感,害了父亲。
杨沐月内心挣扎着,在说与不说之间徘徊,生怕自己此刻的一个选择会害了父亲。
忧思看着栎阳暧晗状似没什么变化的脸,但已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的不悦,皇上的心思一下让人看不大出来,但忧思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他脸上细微的变化,他还是能够判断出的。
忧思吞咽了一下口水,很想提醒杨沐月快些说出来,但是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在一旁干着急,他倒不是担忧杨沐月会如何,只是看皇上今日一直都不太痛快,怕他气坏了龙体。
栎阳暧晗面色愈发阴冷,唇边却勾起了一丝浅笑,“你若是不想说,那就算了。”他的声音冰冷,杨沐月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忧思,既然杨小姐不想与朕说话,那就让她出宫去,以后也都不要再入宫了。”栎阳暧晗说得轻描淡写,就好像是说让杨沐月退下仅此而已。
但杨沐月知道没那么简单,她这是被逐出宫去了,从此后再没人会要她,于她来说这是晴天霹雳,她惊得猛抬起头,却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忧思愣了一下,不过立即就反应过来了,沉着脸道:“杨小姐请吧。”
杨沐月倏然惊醒,她跪着向前频频叩首道:“不要啊皇上,皇上饶了奴婢吧,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求皇上不要赶奴婢走啊!”
栎阳暧晗没了兴致,起身便走。
忧思对屋外的侍卫晃了下头,他们立即走进殿内,将杨沐月拖了出去。
“皇上,她是为了她父亲才会想要自尽的。”一道略显虚弱的柔和声音,在寝殿门口悠悠响起。
栎阳暧晗顿住脚步,眯眼盯着已经缓步来到自己面前的粟可心,她的模样还是很虚弱,走路都没什么力气,看起来随时都会昏倒的样子。
栎阳暧晗看到粟可心这种虚弱的模样,又不知道好好休息时,还要管别人的闲事时,他的怒气就会莫名的升上了。
“你对她的事倒是比她自己都清楚啊!”栎阳暧晗冷哼道,在粟耘快要走到自己身前时,他已经忍不住冲上前去,一把将他拦腰抱起,大步往屋子里走。
粟耘惊得瞪大了眼睛,他以粟可心的身份被栎阳暧晗抱着也不是第一次了,可前两次都是他昏倒后,像这样清醒着被栎阳暧晗如此抱着,还是让他一时震惊不已。
栎阳暧晗自然是感觉到了怀中人的紧张,不知为何,看到粟可心紧张惊恐的模样,他的心情反而一下子好起来了。
粟耘试图挣脱栎阳暧晗的怀抱,当然是没有成功,于是他忍不住道:“皇上,放臣妾下来吧,臣妾可以自己走。”
“朕可不想看到你再度昏倒,每次为了救你,李御医都是大费周章,还让太后也为你担忧。”栎阳暧晗的语气责备,还冷冷地扫了怀中人一眼。
想到太后担忧自己的模样,让粟耘不由地想到了自己的娘亲,太后慈善,关心自己时的模样就像是关心自己的孩子,那种发自内心的关切,让粟耘很感动,因此也心怀内疚。
有了这份内疚,粟耘没再开口,甚至在栎阳暧晗的怀中也老实了许多。
栎阳暧晗倒是没想到,他就这么几句话就让怀里的人消停了,倒还有些不太相信,又看了对方几眼,对方都安静的伏在他怀中。
不想跟一个病人总是较真,万一真的粟可心再昏过去,也实在是很麻烦的事。
“皇上要将杨沐月赶出宫去吗?”粟耘在栎阳暧晗的怀中抬起头来,方才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才撑着无力的身子出来的。
“不可以吗?朕做什么事还需要经过你的允许了吗?”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皇上要如何做都是皇上的事,只是皇上只因为杨沐月有自尽之心,就逐她出宫,似乎有些草率,会有人猜疑此事,对皇上不好。”粟耘因为高烧,一双眼睛闪着湿润的光,看着栎阳暧晗时,那对深黑的眼眸异常的灵动,而又显出几分委屈来。
栎阳暧晗只与他对视了片刻,就立即别开了视线,栎阳暧晗发现,他如此看着粟可心时,竟然想起了五年前初与粟耘在一起的情景。
为何会变成这样呢?难道自己是这么容易移情别恋的人吗?
栎阳暧晗将怀里的人放到龙塌上,自己则坐在了塌沿上,沉着脸问道:“朕听说你与她并不相识,那又为何要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之事。”
“不管认识与否,那是一条人命,见到有人落水岂能见死不救,臣妾相信任何一个人见到另一个人有难,都会出手相救的。”粟耘一脸坦然的道,他那黑亮的眼睛闪着坚定的光,没有一丝犹豫。
栎阳暧晗的心被面前的人此刻的模样震慑住了,这种将人命看得如此重要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能够做到的。
若不是曾经经历过生死,明白活下来不易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人命看得这么重。
栎阳暧晗不由地又想起了李御医的话,粟可心是受过重伤的,想到此,他也便直接问了出来,“你曾受过重伤?粟府的千金为何会受重伤?”
尽管粟耘向来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他脸上出现的微妙变化也还是落入了栎阳暧晗的眼中,也正是因此,栎阳暧晗确信面前的人肯定是经历过什么的。
粟耘抿了下嘴唇,干笑道:“皇上怎么会这样想,正如皇上所言,粟府千金怎么可能会受什么伤,更何况还是重伤呢!”
“不想承认?因为不想告诉朕?”栎阳暧晗挑眉道:“你们女人都喜欢守着一些秘密是吗?”
“臣妾没有秘密,臣妾只是不曾受伤而已。”粟耘坚持道。
栎阳暧晗冷哼一声,“好啊,那就随便你吧。”他说着起身便要走。
“皇上,杨小姐……”粟耘半抬起身子,急切的问道。
栎阳暧晗却是冷笑道:“你的事朕不可以知道,朕的决定你也无需多问。”他说罢起身便走了出去。
粟耘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倒回到龙塌上,有些事的确也不是自己能够管的,杨沐月何去何从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这样皇上很可能会落人口舌。
他嗅着龙塌上栎阳暧晗的味道,那种熟悉的温暖的感觉,如同刚刚自己在他怀中时的感觉,让粟耘回味无穷。
若不是栎阳暧晗方才问到了敏感话题,问到了粟耘实在不能说的事情,他还真的愿意让栎阳暧晗陪在自己身边,好好的和他聊聊。
这么多年来,他盼着的不就是这一刻嘛,他甚至也期盼着把自己经历的那些事也都全部都对他说出来,他的苦涩与艰难。
可是此刻粟耘却什么都不能说出来,只能一个人忍耐着。
栎阳暧晗并未走远,他只是走出屋子,却还是在门口看着龙塌上的人,他看着他重重地倒在**,听着他的叹息声,他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被他吸引着目光却又不自知。
忧思将皇上的模样都看在眼中,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最近这两日他也有好多东西看不懂,他无奈的摇摇头,不再多想。
晗祥殿外,一双眼睛正窥探着里面的情况,在这夜幕沉沉的时刻,那双眼睛却想将里面的一切都看得通通透透,了解的清清楚楚。
夜不如看到的那样平静,心也不如面上的那样沉稳,粟耘的心乱了,因为他睡在爱人的龙塌上,栎阳暧晗的心乱了,因为他的心在被睡在自己龙塌上的人而牵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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