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此世关理

系统并不知晓自己的来历，但它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职责与能力。

——在科学侧的人类世界寻找穿越者，辅助他们将SCP基金会的存在传播出去。

为什么要选穿越者？

为什么要传播基金会文化？

为什么在系统制造技术如此先进的情况下，只往让它携带最原始的档案文本？

明明轻而易举就能够制造出以基金会为主题的高级文化产品不是吗？

系统有疑惑过，然而——

啊，这些问题都不重要。

系统只是一个工具，比起来其它因“非法”而被强制销毁的工具，被时空版权局打上“合法”标签的它，确实要幸运太多。

他附身过很多个穿越者，但关理无疑是其中最与众不同的一个。

不仅是性格。

也因为经历。

依照隐私规定，系统不能对绑定者进行思维透视——虽然它确实做得到这一点。

不过在关理本人的要求下，关于他过往的一切终于暴露。

系统也终于明白自己数次从关理身上感知到的怪异感来自何处。

——因为这个人本身就是与众不同的，从一开始就和这个普通的世界有所隔绝。

作为SCP基金会专属的系统，它看到过无数末日场面，但那些在基金会记录中反复出现的“K级末日情景”，说到底也不过无实感的文字描述。

系统的逻辑思维并不能很好地根据文本想象出那景象。

但存在于关理记忆中的，却是真实的末世。

一个在破灭中走向死寂的世界。

在最开始，那也是一个毫无异常的都市，就像每个繁华而安稳的人类社会一样。

将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网络上的关理，偶然接触到了SCP基金会。

并被其吸引。

他自己也尝试写过档案，但最后的成果连自己都看不过眼，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没有写作天赋，看别人怎么玩就好。

因此，关理没有在那个网站注册账号，也没有和那些在页面下发言的创作者们有过交流。

——他们的想法很有趣，我远远看着就好。

系统已经不想吐槽他这既嫌麻烦又不轻易放弃的别扭性格，是不是天生就有的了。

它知道后面就是末世，那么这样的日常也弥足珍贵。

关理的记忆中有大片位置被短短几年的末世经历所占据，末世前的记忆越发浅淡，这段关于基金会的认知却异常清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世和基金会接触太深的原因所致。

于是在那些残存的和平记忆之外，系统看到了真实无比的末世景象。

最先浮上来的碎片都是印象最为深刻的，那些改变关理人生的节点。

——全球异化成永夜的瞬间、亲手杀死的第一个人、成为“翼”时睁开眼看见的天空、与“神”对视的那一眼……在所有节点的最后，它看到了自己。

在关理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且窝在家里半个月不出门后，突然闯入他精神领域的不知名实体突兀询问道：“喂，穿越者，有没有兴趣当我大基金会在此世的传播者？”

“是……SCP基金会？”

“咦？你竟然知道基金会！”系统一愣，随即兴奋地掏出了授权协议，“要不要签了这个协议？”

关理将其接过，然后开启了后面的一系列故事。

没想到自己在管理员心里有这么重要的地位，系统不太好意思地抖动两下，继续扫描……

“你在翻什么不相关的东西？”关理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泄露，语气微凛，“重点检查这具身体有没有问题，不是让你去看我记忆的！”

如果是知晓关理身份之前，系统大概只会把这种近乎警告的语气当做他的日常抽风。

虽会听从，却不甚在意。

但自从知道了这人是从末世中穿过来的，还是一个半宗教半超科的罕见末世类型……

系统萎得更快了。

虽然身体换了，必然不可能达到过去那种恐怖的程度，但灵魂还是原来那个啊！

它突然想到了自己启动精神控制领域时，关理那可怕的十米半径。

十米！整整十米！对任何物质的绝对控制！

卧槽这一看就不是正常人的精神状态能达到的啊！

为什么自己现在才反应过来？

果然是因为智商不够么……

不对，现在考虑这个干啥？

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检查！全身扫描！

把自己脱缰到宇宙外的思路拉回来，系统不敢再走神，也不敢继续窥探关理的记忆，只好对着这具身体使劲扫，争取把任何蛛丝马迹的信息都扫出来。

然而还没等它加大力度，答案就自己出现了。

简直就像是早有预料到会被进行信息层面的检查，早早就等着在这一刻跳出来一样。

系统的心情很复杂。

好吧，不管怎么说，这下可以解释很多问题了，“管理员，我找到原因了。”

“说吧。”

“……”系统觉得有些不好说，干脆把自己得到的信息在关理眼前重现出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并没有死亡，他是自己离开的。”

呈现在关理眼前的，是一段勉强可以称之为“留言”的话。

这个世界的关理，在接触到名为“异域光”的界外势力之后，决定跟着他们离开。

他预料到自己留下的“无魂之躯”将成为吸引时空游魂的源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留下一段给穿越者的话。

那么关理在这个世界醒来时，面临的周边信息空白也可以理解了。

只是因为全部都被原主人删除了而已。

别人还好心留下了支付密码就不错了。

就算关理没有发觉这段信息，也能够继续生活下去。

这样看来，这段话反倒是一个彩蛋，连留言者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

只不过最后那句“欢迎你在这个世界活得愉快～”怎么看都有点不怀好意，让关理怀疑这个身份是不是还有什么坑。

先不提这个人的作为，他对另外一些地方也有疑问，“异域光？”

系统连忙解释道：“一个超时空的……呃……宗教组织，应该是宗教。他们认为肉体是束缚灵魂的枷锁，挣脱这道囚牢，才能恢复成‘因光而生的自由灵魂’。”

所以原主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了灵魂和记忆，把身体随随便便就扔了。

“诺替斯主义的邪教？”关理听说过这种宗教理论，但没想到超时空层面也会有宗教体系，“会有那么多人信？”

“你都说是邪教了……”

“很厉害吗？”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用处，但出于某种对宗教势力的习惯性微妙探究，关理提出了这个问题。

“很厉害。”系统重重点头。

“跟版权局比起来？”

系统果断回答：“完全没得比，版权局可以吊打他们！”

“……哦。”

话题就这么中断，一人一系统一时间都沉默了。

系统有些扛不住这种沉寂的氛围，没过一会儿就强行找话题来说，“没想到管理员你对我印象那么好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就对基金会……不太在意的，那种感觉吧。”

“的确没太在意。”

“……呃！”

“但作为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理由，足够了。”

系统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但是莫名有些开心啊，怎么回事？

它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对关理的意义。

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从生命的冰冷残忍与荣光皆一眼望尽的末世，来到陌生无比依旧繁荣的全新都市，关理的心情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基金会？

——如果真的有基金会的话……

——如果自己原先的世界存在着基金会的话……

相信么？

无法相信。

但，真向往啊。

有人在暗中守护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