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听说是有个小国派使者前来拜访南曌,涟汐接见使节因而无法抽身来宸央宫,于是派了司徒陨日日前来过问她的起居生活。
这皇宫内外,她也就只跟陨熟悉了,况且,涟汐也亲眼见识过她被陨捉弄得哭笑不得的表情,这或许就是陨能给而他却给不了的叫做自由的东西吧!跟陨在一起的她,会有各种各样的表情,那时的她,没有负担,不像跟他在一起时经常要担心侍寝、措辞,跟陨在一起的她,是自在无忧的。
那么,当自己不在身边束缚她的时候,就让她好好享受这片刻的快乐吧
实在是觉得太无聊了!殷梓淳放下笔,扯着陨的袖子嚷嚷,“我们来玩游戏好不好?”司徒陨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我看还是算了吧,又不是没见过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愚蠢游戏,什么木头人、抓小鸡的,你到底从哪儿学来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真是幼稚!”
“司徒陨,我看我家乡的小孩子都是这么玩的!”
“可是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殷梓淳的表情黯淡下来,是啊,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儿时看同龄小朋友都这么玩,她,真的很想玩玩看看。
司徒陨无奈,只好妥协,每次她露出这种表情都会让他有负罪感,他会觉得……很心疼,“好吧,别哭丧个脸了,我陪你玩就是了。”
殷梓淳的表情又因为他这句话而欣喜起来,“真的?我就知道陨最好了。那我们今天玩躲猫猫好不好?”
“好。”只要她开心,玩什么他都无所谓了。
因为这毕竟是妃嫔的寝宫,司徒陨也没地方可以躲藏,于是只是在厅堂里由殷梓淳蒙上眼睛来寻找他。这宸央宫里除了太监就是宫女,以司徒陨那高大的身材,她不一下抓到才怪呢。想着想着就碰到一个身体,挺拔有力的像极了司徒陨,殷梓淳激动地扯着他的衣袖大声嚷道,“哈,陨,我抓到你啦!”嘴角漾起一圈又一圈的笑意。
涟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声音冷冷的,“玩够了没有?”
殷梓淳敛去笑意,惊愕地摘下眼罩,发现四周已经没人了,整个大厅里,只有她和她眼前站着的面色冰冷的君王。
“怎么?还没闹够?需不需要我再把他们叫回来?”涟汐是真的怒了,虽然知道陨能逗她开心,可亲眼看见她满脸的笑容还是会不舒服。他害怕她会因为失去自由而闷闷不乐,于是每天都努力抽出时间来陪她用膳、聊天,连洪公公都说自己已经好久没对一个女子如此关心了。今天刚送走使节他就赶来看她,结果却在老远就听到她的笑声,发自内心的,如此生动的笑声,却是因为陨。而在自己面前,她永远都只会淡笑,永远都保持着一定距离,一如两年前的洛雪,他是那样深爱着她,倾尽所能地给她一切,却还是,搏不到她一丝笑容,而陨,只要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就能勾起她心底最深处的笑涡。他,怎么永远要输给陨?
这样的涟汐是让人害怕的,他是帝王,脾气难免有些无常,可是,才几天不见,他之前对她的关心**然无存,剩下的只是冷漠。殷梓淳退缩了,过去的这些天,因为涟汐的关怀她常常产生错觉,恍惚以为自己真的成了他的宠妃,可以在这牢笼中安心度日,但,他还是厌烦了吧,寄人篱下的卑微感瞬间将殷梓淳吞没,“对不起!我太放肆了,居然在你的皇宫里这样喧闹,给你添麻烦了!”她突然觉得心脏莫名的难受,鼻子酸涩不已。
涟汐微怔,她,是这样理解他的意思么?他这是在干什么,把对洛雪跟陨的怒气转嫁在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身上?涟汐抱住殷梓淳,语气满是歉疚:“对不起,我这几天国事烦忧,心情不好,刚才是我冲动了!”
殷梓淳的身体在他的怀抱中微微颤抖,他怎么可以前一秒还怒气冲冲,下一秒又对她温柔如水?那是不是哪一天,他一个不高兴可以斩了她,之后再给她立个碑纪念她?想到这里,殷梓淳一把推开涟汐:“皇上,如果您已厌烦了梓淳的借宿,那么梓淳恳请皇上早些派人找出回去的方法,梓淳也可早些离去,免得给皇上添乱!”话中的疏离沉闷击在涟汐心头,**开无数的疼痛。他此般努力,仍是留不住一个女子,他不过需要一个陪伴,即便无关乎爱情。
“既然你执意要回,我会尽力帮你。”丢下这句话,涟汐无奈地离宫而去。
殷梓淳颓然地坐在地上,并非我执意要回去,而是你一直在逼我回去呀。如今,你又装得如此不舍做什么。
今天天气晴好,天空蓝澄澄的,而南曌四季如春的皇宫里,花儿开得正艳,花瓣在橙亮的阳光下鲜活欲滴。是适合在花园中赏花品茗的日子,然而宸央宫的花园,却显得有些冷清了。
涟汐因为上次的不欢而散,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未来宸央宫了。而司徒陨也在四处奔波,忙于国事。其他妃嫔又不具备出入宸央宫的资格,所以殷梓淳现在是连个可以跟她吵架的人都没有了。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在这宫墙内,殷梓淳虽没有“悦己者”,但因为涟汐、司徒陨的到访多少还是要注意仪容的,现在他俩都不曾来访,她连装扮的心思都省了,让若竹随便挽了个松散的发髻穿了件简单的衣裳就溜出了门。
“主子,您这是要去哪儿?”若云若竹两个丫头很是不解地跟在殷梓淳后面。
殷梓淳回头冲她们嫣然一笑,“我都没有好好参观过这个皇宫呢,今天就由你们两个带我逛逛吧!”
若云若竹看主子今天心情这么好,连连点头答应。
不过现在宫里人人都传主子恃宠而骄,终还是惹恼了皇上,皇上已经
冷落了主子,希望主子不会听到这些传言才好。
殷梓淳丝毫不知道这后宫每日的风云变幻,还很是惬意地享受着眼前的美景。
时值秋天,可南曌国的皇宫却仍是初春的景象,天空湛蓝,阳光灿烂,而花朵含苞待放,欲绽还羞,殷梓淳禁不住赞道,“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
“姑娘真是好才华!”身后有掌声传来,殷梓淳看过去,那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笑容像春风一样漾在他干净纯粹的俊脸上,白衣胜雪,长发飘逸,独立在这满园春色中,淡淡称赞她,“芙蓉湖上芙蓉花,不想花中还有芙蓉如面柳如眉呀!在下一品御前带刀侍卫苏慕然,敢问姑娘芳名?”
“放肆!我们主子芳名也是你一个小小侍卫问得的?”
苏慕然心下一惊,主子?
殷梓淳拉过若云,上前笑道,“我叫殷梓淳,不知皇上的御前侍卫,怎么有空在这赏花?”她得多发展一些人脉才好,万一以后想要出宫什么的呢?不是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吗?
苏慕然发现,眼前这个女子的神态很特别,没有后宫女子的拘谨与作态,言语谈笑都是大方自然的真情流露,她,会是什么身份的女子?
“苏某奉皇上之命前去景仁宫办事,只是经过而已!”仍是彬彬有礼的态度,“希望没有打扰了姑娘赏花的兴致。告辞!”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再美艳的花朵也终有色衰凋零的一刻,梓淳并非惜花之人,又何来打扰。苏侍卫,梓淳也该回去了,那么,再会!“殷梓淳怏怏离去。无法理解自己怎么变成了这样伤春悲秋的女生,也许是因为这一路的流言蜚语,让她误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个失宠的妃嫔吧!
苏慕然望着她的背影,心想这着实是一个特别的女子呢,有着各种各样生动的表情。不管她是谁,他,终会与她再见的。
在宸央宫中过着百无聊赖的日子的殷梓淳发现自己原来挺适合这种生活的。每天早起梳洗用膳,散步,作画,写字,舒服到不行。只是有些单一罢了,按这种方式生活下去,她几乎忘记了回家的事情。结果是涟汐的突然到访提醒了她。
那天她刚用完早膳不久,正在思考今天应该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却见涟汐带着一干人等匆匆走进厅来。已经好长一段日子没见他了,他瘦了很多,眉宇间写着疲累,身后紧跟着一个穿着酷似占卜师的老者,白发玄袍,满是神秘。
殷梓淳不解地看着他,他只是扶她坐下,介绍说:“这位是南曌国资历最深的长老灵禛大师,我带他来,是想请他帮你找出回家的办法。”随后又搀扶长老上前道:“有劳长老了!”
那长老从怀中掏出一面古色古香的铜镜在殷梓淳面前一晃,镜中立马出现一只白龙,“原来淳贵人前世是西海龙王的女儿。”
“什么?”殷梓淳惊呼,妈妈说三岁时带她去算命,先生说她前世是龙女,所以这辈子在十岁以前都不能接近海水,否则会被龙王抓走。她只当是骗人的伎俩,不想这个灵禛大师也这么说。
灵禛捋着长长的胡须道:“淳贵人不必惊讶,前世你因为天下农田干涸,而龙女之泪又正好是拯救农田的甘霖,于是你为此哭瞎了双眼,是一朵梨花用自己的甘露滋润了你的眼睛使你重见光明,今世你为报那朵梨花的恩情,才穿越到此为她继续因果情缘。”
“报恩……”殷梓淳觉得一切有点不真实,“那我何时才能回去?”
“淳贵人是七月初七穿越来的,那么,明年的七夕或许会是一个机缘……”
殷梓淳激动地无法呼吸了:“明年七夕我就可以回去了?我只要等一年就能回去了吗?”
“七夕那日,龙女之泪与你颈间的蝴蝶玛瑙相融,只需相融,你就能回去了。灵禛所能透露的只有这些。告辞!”突然一道白光闪过,眼前便已没有了大师的身影。
殷梓淳虽然没能完全听懂大师的话语,但她依旧很兴奋,“涟汐,我明年的七夕就能回去了呢,我能回家了……”
涟汐却有无限失落,终究还是只剩他一个人,以为找到了同病相怜的知己,却不知,她如此急切地想要离开自己。
也罢,反正他早已习惯了孤独。那么,梓淳,我会放你走。
见他不像自己这般开心,殷梓淳小心翼翼地道:“涟汐,谢谢你帮我。即便我回去了,我也会常常想你的。你可是我在这个异世的朋友呢!”
涟汐被她说“朋友”时的温暖表情感动,“嗯,梓淳,从今天开始,你只把自己当宸央宫的主人就好,不用客气的。我,以后可能会很少来这看你了,毕竟,你已经不是我的淳贵人。”说罢,不顾殷梓淳的疑惑就离去了。
既然要放手,那么就要习惯没有你的生活。可是为什么,心居然是苦涩的。
自那日后,涟汐真的不来宸央宫了,整个后宫的奴才婢女都心知肚明,昔日盛宠一时的宸央宫现下已与冷宫无异。人人都道是淳贵人不知天高地厚,资质平庸还敢恃宠而骄,最终落得如斯下场,是罪有应得。御膳房送来的菜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若云若竹两个丫头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们的主子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圣上,落到这步田地?
而主子每天依旧挂着无忧的笑容作画写字,好像并不在意。要不是司徒将军,她们还真不知主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司徒陨跟涟汐本就是极早便已相识的伙伴,更是涟汐战场上的得力助手,两人早已如兄弟般亲密,若不是因为洛雪,他们的关系会日渐牢固。现在涟汐对宸央宫的冷落,他又岂会不知?无论
如何,那个女子是他答应要去保护的,现在被冷落,他有义务去看望她。
赶到宸央宫的时候她正在案前练字,七彩笺上娟秀的字体组成了一首小诗,她执意不给他看,却终是拗不过他的力度,被他一手抢过,司徒陨坏坏地笑道:“什么艳诗还不准见人呢?我看看。”
展开纸笺,司徒陨的笑容渐渐敛去,上面是一首《后宫词》:
雨露由来一点恩,争能遍布及千门。三千宫女胭脂面,几个春来无泪痕?
殷梓淳低头不语,司徒陨质疑的眼神里全是愤怒,“这么快就失宠了?他让你伤心了?”
她百口莫辩,被他抓到自己在写这种诗,不被当成怨妇才怪哩,“你别乱想,是我求他不要来的,你也知道我一心想要离开这里,他不来我高兴都来不及,那还会伤心!只是几天前在花园散步遇见柔嫔姐姐,她哭泣说涟汐已经好久没去她那儿了,我感慨深宫女子的命运,才不由自主地写了这些字,你当我真是他的妃子啊,会为他伤心!”口里振振有词,心里却深深浅浅地露出涟汐的影子,居然,开始想他了。
但随即,柔嫔的泪眼又浮现眼前,如此佳人,都被丢弃,获得自由的自己,平淡无奇,还奢望成为他的妃嫔么?自古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她,决不能像后宫的女子一样,愚昧无知,沉溺宫墙不得自拔。
司徒陨仍是质疑,“你,一点儿不伤感?”
殷梓淳只好故作轻松地笑:“司徒陨,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我说过的,我才不要留在宫中参与这些无聊女人的勾心斗角呢!你有时间在这胡思乱想,还不如去辅佐皇上治理国家,天马大将军这么清闲的吗?”边说边把他往门外推,“我一会儿还要去柔华宫看柔嫔姐姐,前几日我在花园撞见她哭泣,与她交谈了下发现她是一个很好的人,我答应今天去看她的。”
司徒陨被她关在门外,无奈地笑:赶客人出门也是她的待客之道吗?不过这样的她,很有趣呵。
握紧手中的纸笺,司徒陨好似想到了什么,快步向成德殿走去。
站在门内的殷梓淳轻吐出一口气,差点就被他看穿了自己的强装坚强,还好忍住了。还是收拾收拾去柔华宫一趟吧。
司徒陨做梦都想不到,成德殿会有今日这番景象。
厅中一片脂粉香,各色歌姬莺喉婉转,另有十二名艳丽的女子衣袖翻飞,舞姿翩翩。而涟汐高坐在龙椅上,醉意朦胧,左手搂着钰妃,右手挽着岚妃,慵懒无神,俨然一副昏君的模样。
那是两年前失去洛雪的他才有的表情,心情跌倒谷里时他才会夜夜笙歌,纵酒麻醉。那么,现下这般又是为了谁?
司徒陨想不明白,正巧苏慕然从里面出来了,他叫住这个昔日战场上的兄弟,“然,汐他怎么了?”
苏慕然也是茫然地摇头,“我也不清楚,问他他死活不说,连着两天,一下朝就来这里喝闷酒,也不知为何。”
一边的洪公公急得没法,他是看着皇上夺回江山,治理天下的,皇上向来是个明君,这种举动很是罕见,“两位公子,老奴恳请你们劝劝皇上吧,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你们是皇上的朋友,皇上多少还是会听的。”
就算洪公公不说,司徒陨也是要进去的,他一把扯开那些跳舞的歌姬,冲到涟汐身边,吼道,“都给我下去!”厅中的女子瞬间散得无影无踪。
钰妃的脾气上来了,她不屑地看了一眼司徒陨:“天马大将军没看见皇上正在欣赏歌舞么?你这样闯进大殿,赶走歌姬,成何体统?”却不料涟汐一个巴掌扇了过来:“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滚!”
岚妃见状,早已吓得不轻,拉起泪流满面的姐姐就奔出了大殿。
司徒陨将手中的七彩笺重重地扔在桌上,“刚才那两个就是你的新宠吗?似乎还不如淳贵人呢!我没想过你的品味降到了这个地步!好好看看这纸上的字,你应该不陌生!”
苏慕然好奇地凑上前来,很久没看过陨发怒的样子了,这纸上写的是……一首诗?他轻轻地念出来:“雨露由来一点恩,争能遍布及千门。三千宫女胭脂面,几个春来无泪痕?是白居易的《后宫词》呢,看这字体,轻柔温婉,应该是你的哪个妃子写的吧,汐?”
涟汐被那熟悉的字体搅乱了心神,无来由地烦闷:“给我看这个做什么?我已经答应还她自由了,她再不是我的淳贵人,她写什么都与我无关!”
司徒陨怒意更盛了,“涟汐你够冷血!我以为你那晚执意带走她是因为喜欢,后来在灵雾山上……”“那是两回事!”涟汐打断他,“女人之于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这么愚蠢地来质问我?”
“我以为,她在你心中,是和洛雪一样特别的存在,原来,我高估了她!”
涟汐冷哼:“她怎可与洛雪相提并论?陨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才产生错觉了吧?”
司徒陨嘲弄地笑道:“原来梓淳对你而言和后宫其他女子无异,而她对我司徒陨却十分重要,既然你答应还她自由,那么以后我会守护好她。你,就此放手吧!”
苏慕然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好友,时隔两年,他俩又因一个女子闹得不欢而散,很让人无奈。不过,刚刚听陨叫那个淳贵人“梓淳”?梓淳?那不就是?
看来这个女子确不一般啊!
殷梓淳算是被眼前的佳人征服了!那娇羞的粉頬上总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谈话时声音细缓平和,温柔得像在月光下沉睡的湖。这样亲切淡然的柔嫔,是连同为女子的自己都忍不住想去疼惜的,更别提男子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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