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口，卡莎觉得自己过于激动了。她调整情绪，叹了口气问道：“我要找你和养魄罗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你没发现吗？我现在正在以魄罗为媒介跟你说话，所以你才会看到它出现在这里。”

“是这样么……”卡莎的目光一直跟随在小黄身上，这茫茫沙漠不看魄罗也没别的好看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解释得通为什么对方不直接跟她对话了。

“是的，我是魄罗牧者，魄罗就相当于我的使者。你可以通过魄罗联系我，也可以联系其他拥有魄罗的人……例如塔莉垭，还有其他许多人，说不定他们之中就有人能够为你提供帮助。怎么样？要试着收养一只魄罗吗？有了它你就再也不会孤身一人了。”

“……”卡莎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了。长久以来，虚空肤甲是她唯一的陪伴，可是它不会陪她说话，也无法给她带来任何乐趣，只会用切肤的触感不断提醒她，该狩猎了。

她希望有什么东西加入，来改变她一成不变的生活。不过……现实由不得她任性。

“还是算了吧，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卡莎把正在不断对着肤甲发出试探的小黄给推开，她的活体盔甲仍在因为饥饿而颤抖，随时想要吞噬旁边靠得太近的活物。

卡莎根本不认为自己具备养宠物的条件，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更别说什么养宠物了。

她与虚空生物并非简单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她狩猎它们，但只要有丝毫差错，该死的就是她了。

与虚空的很多场战斗她都是在死里逃生，竭尽全力才取得一线生机，这也是为什么她经常受伤的原因。

如果带上一只宠物，她都不敢想象在那些连她都得全神贯注才能活下来的战斗里，没有受到她保护的魄罗会被虚空生物怎样……

卡莎也不是没有养过宠物，在她小时候，家里曾经养过一些羊。

也许那些应急食品不能被叫作宠物，但每天一把草一盆水的喂久了，终究会喂出感情的。看着它们被宰杀剥皮，她会感觉到难过，忍不住掉珍珠……虽然事后她吃得比谁都香。正是基于这份感情，所以在那些陌生人要把村里的羊拿去献祭时，卡莎才会做出割断绳索放它们跑的举动。

而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样的，如果自己没能照顾好魄罗让它死于虚空生物手里，这不就和那些被献祭给虚空的羊群差不多吗？明知自己没有能力却执意要养，害死宠物后随之而来的罪恶感会让她崩溃的。

“别急着拒绝，先听听我的看法。”

“……”卡莎沉默着蜷起双脚，伸出双手紧紧揽住，她觉得听一听应该是没关系的。

她喜欢吃东西，也喜欢听人说话。塔莉垭带她回营地的那晚，她就听那些人讲了一整晚的故事。

一些老人说起了那些太阳赐福的飞升战士，另一些人讲述了末代皇帝阿兹尔的故事，还有他死后接踵而至的乱世，但现在他又复活了。一个年级比她小一些的女孩说起了被黑暗侵染的飞升者，如何堕入疯狂与邪恶。没有一个故事听着像是真的，但卡莎始终认真地听着。

“卡莎，既然你已经见过卑尔维斯了，那你觉得自己做的事情还有意义吗？”

“意义……”

这句话一下子把卡莎拉进了澹紫之海里，卑尔维斯恐怖的形象无比真实的浮现在眼前。

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她整个视野，寒光闪闪的尖牙，四颗掠食者的眼睛俯视着她。在这张狰狞可怖的面孔之上，还有另外一张面孔，卷须和眼柄移换位置，重构成一个几块形状拼合成的椭圆球体——形似人类的头颅。

那颗头颅的嘴巴微动，众多重叠的声音齐齐说道：“你的世界必将终结，由我终结！”

卡莎用力的摇摇头，努力的把那幅恐怖景象甩出脑海，朝着天空大喊道：“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不被虚空吞噬，如果这都没有意义，那还有什么有意义？！”

“嗯，很好。”泽尔发出一副了然于胸般的声音：“那你现在目标明确了吗？”

卡莎本应该脱口而出的说出她要阻止卑尔维斯，但是话到嘴边，她却迟疑了。

卑尔维斯的实力她已经见识过了，根本不是她所能战胜的存在。

自从虚空降临这个世界，千百年来它吞噬的所有人，他们所有的记忆、情感和体验共同孕育了她。卑尔维斯的脑海中容有百万年来被精心保存的一切知识，给予了她近乎全知的意识。卡莎在她这个有着恐怖智慧的虚空生物面前毫无胜算可言。

要阻止卑尔维斯这种蠢话，她根本说不出口。

而只要女皇不死，虚空生物就会不断的吞噬这个世界，先是卡莎的故乡，再到卑尔维斯城，然后是左兰……她猎杀虚空生物的行为不再有意义，就算她救下了一些人让他们多活几年，但到头来他们所依存的世界还是要被虚空所吞噬。

虽然卑尔维斯觉得她有潜力，宽限了她一些时日让她选择追随或者反抗。卡莎当然坚定的选择了后者，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杀死卑尔维斯，所以泽尔才会看到她像个死人躺在隧道口旁边的沙丘上，因为在见识到自己的敌人后她失去了战斗的动力。

卑尔维斯正是知道卡莎对自己没有威胁，才会康慨的放过无关紧要的她，认为卡莎终会迫于现实向她低头臣服。

“是不是感觉很无力？”泽尔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卡莎觉得烦躁，攥起一把沙子，却不知道该往哪丢。

“其实没关系的，这本来就不该由你独自承受。”泽尔安慰道。

“你已经从卑尔维斯口中得知了你父亲仍然活着的消息，并且和你一样抗衡着虚空。你也见过了塔莉垭这样的人，她们绝不会任由虚空吞噬自己的家园。还有那些天神战士，如果没有他们的奋战，世界早在千百年前就毁灭了。如果虚空的大潮再次升起，他们也必然会拼尽一切去阻止。”

“继续说！”卡莎把手插进滚烫的沙子里，沙子彷佛形成某个身影的轮廓。

直到刚刚，她一直以为那些老人口中的往日荣光只是传说而已。

现在，泽尔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不断汇聚的星星点点一样，汇聚成希望的星光，指引着她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