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时辰,粟耘所在的厢房门被敲响了,念生走过去将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正是方才说他们主子相见粟耘的那个人,对方笑着说道:“让你家主子久等了,实在很抱歉。”他说着将身后的人请了出来。
那人来到念生面前,是个五十开外的男子,衣着华贵面容和善,正对着念生微微笑着。
念生本欲斥责对方几句,让他家公子等了这么久,却听到自家公子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念生这才不太情愿的让开了路,让那对主仆走了进来。
粟耘从桌子前起身,对那衣着华贵的男子拱手道:“在下粟耘,有礼了。”对方打量了粟耘一番,笑道:“在下刑国,认识粟公子,三生有幸。”
“刑大人客气了,是粟耘有幸认识了刑先生才对。”粟耘客气了一句,黑亮的眼眸也在打量着刑国,他的嘴角微微泛出一丝笑意。
刑国的手下,忙又让茶楼的小二给重新上了一壶热茶,还有一些糕点,便与念生一同,站在了自己的主子身旁。
刑国坐定后,先喝了一口茶,这才又看向了粟耘,淡淡地笑道:“方才你称呼我为大人,难道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吗?”
粟耘也喝了一口茶,笑道:“难道不知道大人的身份,大人便不想再与我谈下去了吗?”
“哈哈哈,你这个人还挺风趣的,是我要见你的,又怎么可能会不想再与你谈下去呢,只是我以为你认识我,若是认识的话,当然是更好说话了。”刑国说着又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他的眼睛扫了粟耘一眼,看着他的表情。
“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您应该是户部侍郎刑国刑大人。”粟耘嘴角挂着淡淡地笑,表情很笃定。
刑国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惊,他确定他从未见过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只是他早就查过了粟耘的身份,是粟太傅的嫡孙,粟侍郎的长子。
可对方却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粟耘的眼力为何会如此好,据说粟耘自从攻打济悦城回来后,他的记忆便不太好了,这是说得好听了,事实上应该是神志有些问题了,但刑国现在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可不像是有半点儿神志问题的人。
尤其是粟耘的那一双黑色灵动的眼睛,仿佛能够看穿人心的洞察力,若是说这样的人神志有问题的话,那么这个世上恐怕就再没有正常人了吧。
只是既然粟耘一切都好,为何他这几年都消声觅迹了呢?以他的资质,完全可以在朝中得到一个较好的官位。
刑国当初也是听说了先皇对粟耘的看中,虽然他并不知道原因,但先皇绝不是个糊涂的君王,他做得任何事都是有道理的。
刑国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仍旧是脸上那淡淡的笑容,“嗯,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刑国,只是你怎么会知道的呢?”
“刑大人威名远播,在下自然是认得,不知刑大人相见在下是为了什么?”粟耘回避了刑国的问题,这个的确没什么好回答的,因为粟耘前世便见过刑国了,早就认识他了。
见粟耘并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他也没再追着此话题,但也未痛快的回答粟耘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粟公子如此聪慧,不如粟公子来猜猜,刑某找你为了何事?”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是为了之前我救了那位老夫人的事吧。”粟耘并不想回避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有些事想要确认一下。
刑国仍旧是淡淡的笑容,“说下去。”这个并不难猜,粟耘从老太太那里离开时,自己的人就去追粟耘了,所以粟耘会联系到老太太的身上去,一点儿都不奇怪。
“我猜测刑大人找我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谢我救了老夫人,另一个是警告我最好不要多插手此事。”粟耘隐晦地说了‘此事’,但并未说出来此事是什么事。
这次刑国的脸色微变,他没有想到粟耘竟然会猜得如此准,若是对方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自己的身份,那么知道自己是谁并不稀奇,可是他却在这么短的工夫便猜到了自己找他的目的,这确实让刑国很吃惊。
刑国一时没有开口,粟耘也不再多话,拿起茶杯悠哉地喝着,目光还随意的望向了窗外。
半晌刑国有些恼火地开口问道:“你……不会是早就知道老夫人的身份了吧?”若是对方早就知道了,那么粟耘的目的便实在可疑,这也是刑国恼怒的原因。
念生看到刑国身边的那个属下,在看到刑国愤怒的眼神后,身子挺了挺,念生也不示弱,他也站得更直了一些,万一对方动手,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粟耘慢慢地收回视线,挑眉看向刑国,“刑大人何必如此紧张呢!刑大人难道真觉得我有必要为了结交权贵,而故意设陷井救老夫人吗?”
刑国的眼睛渐渐眯起,目光凌厉,听到粟耘说到‘结交权贵’四个字时,他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果然是已经知道老夫人的身份了。”
刑国的属下挺身向前一步,念生更是挡在了粟耘的身前,粟耘放下茶杯,对念生道:“念生退后。”
念生不甘心,但仍是听从了粟耘的命令,向后退了一步,刑国紧绷着身子,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到底想要如何,但他感觉到对方并不好对付。
“我是在今日见到老夫人后才得知她的身份的,应该说是在见到刑大人之后,才真正确定了她的身份的,所以应该说是刑大人告诉了我老夫人的身份。”粟耘坦然地看向刑国。
刑国的眼睛却是瞪得更大了,显然是不愿意相信粟耘的话,但他仍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对他的属下摆了下手,对方便入念生一般,退到了一旁。
“说吧,究竟是怎么猜到的?”刑国沉声道,还是并不太相信粟耘。
“刑大人其实真的不用怀疑我,第一次我们见到老夫人的时候,她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老妇人的模样,还在被官兵欺负,甚至住在简陋的屋子里。而今日虽然她住的地方没有变,但她身边守着的那些人却是个个不凡。”粟耘说着拿起茶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又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润了喉咙继续道:“而那些守卫和之前的那群官兵并不是一伙的,因为官兵是想要伤害老夫人,这些人则是在保护老夫人。”
刑国的脸色渐渐地缓和下来,因为粟耘的分析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这说明他或许真的不是早就知道老夫人身份的。
刑国这样想着,便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我今日会去看老妇人,只是担心她的脚而已,听念生说她的脚伤仍未痊愈,便想给她再用些药,我的药是独传秘方,涂抹之后会好的很快。”粟耘算是解释了一句,这让刑国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你的意思是说,你在去之前真的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刑国问。
“对,念生之前也去看过老夫人,那时她住的地方应该没这么多人守着,所以念生也并未察觉什么。”粟耘说着看向念生,念生用力点了头。
“就只因为那些守着老夫人的人,便知道了老夫人的身份吗?”刑国再度质疑。
“那些人是保护老夫人的,而且个个身手不凡,这么多的人怎么会随便的保护一个没有身份的老人家,即便是要保护重要的证人,也没有这个必要,把人换个地方也就行了。可是他们没有将老夫人带到别的地方去,必定是老夫人不肯,而他们又不敢不听老夫人的话,这么想来,老夫人的身份自然是不一般。”粟耘又是淡淡一笑。
“那、那又如何,即使老夫人的身份显赫,你又是如何猜到她究竟是谁的呢?”刑国从最开始的震怒、不相信,到现在竟然还来了些兴致,他发现粟耘真的是推测出来的,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粟耘这次给了刑国一个大大的笑容,“方才我已经告诉大人了,是因为看到了大人,才猜到了老夫人的身份。”
“你……你是真的知道老夫人的身份吗?你不会是以为那是我的……”刑国的话还未说完,粟耘便摇头打断道:“大人还是不相信我嘛……”粟耘说着神秘一笑,他用嘴型说出了三个字,却没有发出声音。
刑国看着粟耘的嘴型,眼睛瞪得老大,他没有想到粟耘竟然是真的知道,而并不是在炸他。
刑国愣了半晌,最后用力吞咽了一下,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粟耘,粟耘便不再多说话,只是悠哉地继续喝着茶,偶尔目光望向窗外,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晕红的光芒笼罩着整个街道。
刑国看到的,从粟耘的嘴巴里吐出的无声的三个字,其实是一个名字,确切的应该还够不成一个名字,只是一个称呼,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称呼,那便是‘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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