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产屋敷无惨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泪水朦胧中, 她问:“真的?”语气淡漠,冷了些许。
于是他连眼泪都硬生生止住了,颤抖着, 为了得到她的信服, 鬼使神差地将自己阴暗的嫉妒都说出了口。
她说:“这样啊。”
好像笑了一下,甚至还给了建议:“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你这样的身子,考虑这些事还是太劳心费神了。”
“你只需要无忧无虑就好。”
什么意思?这是在嘲讽他吗?还是让他直接死了就不用想?
他眼泪落的更凶,被她一一擦去,将她的手指也沾染的湿漉漉的。但她一收回手指, 产屋敷无惨就忍不住抱住了她的手指, 强迫自己止住了泪, 平静下来后抓住她的手站了起来。
之后, 好像是亦步亦趋地上了她的胧车,被送回了家。
产屋敷无惨半夜想起这件事都想扇自己两个耳光。
他当时为什么要自己走路!还驱散了所有侍从,不然就不会遇到她!
碰到她后为什么就被吓住了!就应该抓着她的手直接站起来走掉!
还有为什么傻了吧唧的和盘托出了……当然, 最阴暗的部分还是隐藏了的。
青年辗转反侧, 突然从**坐起。
他——最后做对了吗?
一向形象光明的红雨姬毫不避讳在他面前展露黑暗修罗的一面,要么就是视他为死人, 要么就是想将他拉作同伴。
他现在活了下来, 所以应该过了吧?
不过她前面那句“你心悦我啊”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我也有过同样的想法”是什么?她也有卧病在床羡慕健□□命的时候吗?
产屋敷无惨一夜睁眼到天亮。
翌日, 他就知道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他常年不曾踏足院落的父亲一脸喜色地出现在他面前:“无惨我儿, 好事近,好事近啊!!”
“红雨姬在陛你意下如何!”
“……”
“你对红雨姬的心意这几年来我一直看在眼里, 自然是如实禀报了!陛下大喜, 哈哈哈, 我儿竟然也能得如此美媳,还是那位风采斐然的红雨姬!不行,待你们婚后我要回乡祭告先祖!!”
产屋敷无惨深吸一口气,“我对红雨姬的心意……?”
“自然是你心悦红雨姬,每日搜集红雨姬动向,红雨姬生病你比谁还着急,多次派人去问候情况,还有你之前病中鬼门关前走了几遭,都在喊着红雨姬的名字呢。”
“……”
产屋敷家主已是狂喜。
产屋敷虽在京都有一席之地,却是经商为主,仕途平平,根本不被一些贵族公卿放在眼中。
因此,若是能与朝野新贵、陛助力极大!
产屋敷家主曾一度觉得自己的家产要败在嫡子手中,但有红雨姬助阵,嗯,还能再续百年!
当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愈发灼热,恨不得以身替之。当然,他也觉得年老珠黄的自己不配。
但出乎产屋敷家主意料的是,产屋敷无惨神色几经变换,手指用力扣紧泛白:“我没有做过那些事,喊她的名字也不是因为喜欢她!不,我根本没有喊过她!”
“那是为什么?”
“父亲!”他忽然抬头,“她和麻仓叶王一样有不轨之心!她——”
“你在说什么胡话?”
产屋敷家主的表情像是这话有人信吗?
“就算她当真有此想法,你作为她最亲的夫君,难道还会杀了你不成吗?麻仓叶王那般心黑的人也从未对他的妻子动手啊。”
“不,不……”
“你这是在使什么性子?”产屋敷家主稍加思索,恍然大悟,“突然提到麻仓叶王,是因为麻仓叶王祭日近了?死人怎么比得过活人呢?还是说,你对自己不自信到这份上了?”
就像产屋敷的其他儿子一个接一个死去,如今活着的无惨才成为了未来家主一样。
产屋敷无惨深以为然,但他根本不想和麻仓叶王比啊!
“况且,麻仓叶王无子,这就是你最大的优势。你若是与红雨姬有子,看在你孩儿的份上,再加以经营,那麻仓叶王又算个什么呢?”
他以哄孩子的语气认真说着,最后严肃了面孔。
“而且,此事已为陛下所知,已经不可能拒绝。近日你就在家中好好准备吧。”
产屋敷家主走后,产屋敷无惨气的摔了许多东西,差点当场旧疾复发。
要和红雨姬结婚?
不,不,光是想到这个名字,心就像被蚂蚁啃噬。
原本的无惨不会愿意,经过昨天一遭的无惨又不敢不同意,只好无能狂怒。
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产屋敷家主又派人来说:藤原家有意让红雨姬借此段婚姻搬出藤原宅,所以,他也要跟着搬去新家同住?
一想到以后或许要和红雨姬朝夕相对,产屋敷无惨眼前一黑,心脏剧烈地像是要跳出胸口。
可一闭眼,眼前又出现了红雨姬的样子。
她已经每日出现在他梦中,现在连白日的时间也不放过了吗?可恶。
要退婚……
最、最好是让她主动退婚,还不能让人起疑。
产屋敷无惨硬生生睁眼到天亮。
他想到了。
旁人都说麻仓叶王是红雨姬内心深处的痛。
旁人不是还说他对红雨姬爱的情深似海,又爱的恃宠生娇、嚣张跋扈吗!
那就恃宠生娇给她看,他要踩着她的逆鳞——麻仓叶王!让她无法忍受!
“红雨姬定的新居在何处?”
产屋敷无惨的上一个侍者在两面宿傩灭世之夜为了保护他死去了,新来服侍的侍者答:“是陛下御赐给红雨姬的宅子,在二条大道东侧,离本家不远,很是华美呢!”
产屋敷无惨“哼”了一声,又问:“是当年为麻仓叶王停灵的那座宅院吗?”
侍者:“不是。”
“那我不去,我要住就住麻仓叶王的那间宅子!”
侍者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这视线让人恼怒。
“怎么,我难道不能住吗?你觉得我不配?一个死去的罪人而已,他还能复活上来杀了我吗??”
“……”
侍者低下头,匆匆带信去藤原宅。
然后,他带回了一名源姓的武士。
武士脸上挂着爽朗笑意,看起来很有礼貌,产屋敷无惨也不由放松了警惕,正要继续踩着麻仓叶王发难,可下一秒,那武士忽然拔出剑刺向他头顶,入木三分。
产屋敷无惨吓得一动不动。
“哎呀呀,这里竟然有一只鬼物。”
源赖光那闪着寒芒的剑身自产屋敷无惨头顶擦过,削落了他的发丝,被少年收入剑鞘。少年认真地说:“产屋敷君连年缠绵病榻,或许就与这萦绕不去的鬼气有关,我这一路走来,就已发现三只刚形成的鬼物。若你有需要,可禀报阴阳寮介入。”
他顿了一下,苦恼说:“你有所不知,麻仓君死后,他的魂魄似乎还在宅中消散不去,怨气四溢……除姬君与我等之外,寻常人活不过三日。不过你既然如此执着,我会将这件事上报给姬君。”
产屋敷无惨求生欲爆棚:“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隐忍。
源赖光最后是被送了满车礼物,笑着离开的。
产屋敷无惨心凉了一截。
偏这还不够。
藤原佐为罕见地登门拜访与他长谈。
家中的食物突然被做的美味无比,他一时贪吃多吃了些,就被毒倒了,还只有他被毒了!
夜晚烛光下的影子会变成怪物的形状,叫他半夜都睡不好觉。
……
这件事甚至不为红雨姬所知。
他的意见根本不重要,那位姬君已经决定的事就会有无数人为她执行,想要阻挠的都会被解决。
产屋敷无惨只能忍气吞声。
可忍一时越想越气,真的要和红雨姬结婚?只能和她结婚。可她甚至没有任何追求人的手段,一句话就要求娶他?
——那位姬君,好像、确实,从没有表现过喜欢他的样子。
只是因为发现了她的另一面吗?
产屋敷无惨突然有点不甘心,又一夜睁眼到天亮。
清晨,侍者递过来一封和歌,信纸用桃花的清香薰过,其上印着藤原家纹。
来信人显然只有那一位。
他的心骤然跳了起来。
他故意将信撇在桌上,做了一会儿自己的事——看着案卷发呆,才终于挨到了午时,产屋敷无惨看了一侧昏昏欲睡的侍从一眼,才拿起信封。
侍从一哆嗦,忽然睁开了眼。
下一秒,那封信就被公子扔了过来。
产屋敷无惨力气重,但不会用劲,很快就直直垂落到地。
他脸立即阴沉了些许。
侍者手忙脚乱地接到,他脸色才好转。
“这是什么?”
“是红雨姬送来的和歌。”
“写了什么?”
侍者拆掉信封,木讷极了,竟也不知道给他看上一看。
产屋敷无惨面无表情地听着,将他使唤出去,方才拾起那张纸。
字迹矫若游龙,如此潇洒!
和歌文采斐然,如此有才!
当真叫人嫉妒。
她竟真的没有一处不完美吗?
只是这其中的内容,写到他似流云,竟是将他当作女人调戏?
他又气又恼,却是将其扣下了。
第一天,他没有回信。
第二天,藤原佐为就带着源赖光上了门,这位不显于人前的棋待诏,有了几分他父亲威严时的模样,产屋敷无惨觉得自己好似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交谈一番后提到了为何不回信,是否对妹妹有什么意见。
源赖光站在他身后,漫不经心地按住了剑鞘。
于是产屋敷无惨当场回信。
父亲本已找人为他代笔,但他誊抄了一遍又一遍,都觉得字迹太差,那突如其来的好胜心让他根本交不出手,所以才拖到今日。
他再次将信纸揉成一团,藤原佐为和源赖光等着他回信,只好自暴自弃、胡乱写了一通交上去。
全是白话。
那位姬君也很快抛弃了和歌的文体,和他用白话交谈起来。
还说他“很有趣”。
产屋敷无惨:“……”
……
我的病弱老公绝对没能力灭世!
他只是卧床太久,有点心理失衡而已,小问题!
毕竟初桃现实中也是病弱药罐子一枚,虽没有产屋敷无惨这么过激,但她也能够理解这种对正常人的羡慕。
所以她才喜欢青春活力的美少年!
还赞助了几所学校的篮球部、网球部和排球部!有空就和学校的同学们去欣赏他们的比赛。
产屋敷无惨倒是个例外了。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