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写状纸?”听了李司吏的回复,唐甲长也感觉脑瓜子有点不够用了。
他这把年纪,当然知道公事公办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不讲情面喽?
“啊。”李司吏点头道:“告状告状,没状纸告个屁状。”
“提控,借一步说话。”唐甲长央求道。
“唉。”李司吏本不想理他,无奈唐甲长一个劲儿递眼色,只好跟着走到一旁。
“提控,有什么变化吗?”唐甲长小声问道。
“我还想知道呢?”李司吏啐一口道:“兴冲冲碰了一鼻子灰。”
“这样啊……”唐甲长明白,这是县太爷翻脸不认人了。
他心说,恐怕是朝廷有变,洪家兄弟的爹翻身无望了。所以县太爷才会这样大变脸。
也只有这样解释,才能说得通。
“那洪家兄弟……”自以为已经猜到真相的唐甲长,像被泼了盆冷水,热情消退道:“提控还管不管了?”
“县尊管我就管,县尊不管,我为什么要管?”李司吏很现实的抬头看天道。
“那我呢?”唐甲长又低声问道:“我也不管了吗?”
“你爱管不管。”李司吏没好气说一句,又觉着语气过重,不利于团结。“老唐,非亲非故的,不都是看着县尊的面子才照顾他们吗?现在县尊这边冷了,你对他们再热乎也没用啊。”
“当时的承诺不做数了吗?”唐甲长沮丧问道。
“那是县尊许的愿,又不是我的承诺。再说我的承诺也没用啊。”李司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当里长这事儿,只要上头问我,我肯定会推荐你的。”
唐甲长岂会不知,他这纯属画大饼?却也不能撕破脸,连李司吏这种县里的实权人物都得罪了。
只好唯唯诺诺敷衍一阵,垂头丧气出来。
兄弟五哥在衙门外等得心焦,终于看到唐甲长出来了。
朱樉等人赶紧围上去,一看他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就知道坏事儿了。
“怎么,县太爷不见我们?”朱木冈惊讶道。
“嗯。让你们写好状纸再来。”唐甲长点点头,艰难道。
“那,那就写呗。”朱樉还没搞清状况道。
“没用的,人家想帮咱们,根本用不着写状纸。”朱棣摇摇头道:“不想帮的时候,才会让咱们写状纸,但写了也白写。”
“这样啊……”朱樉挠挠头。
“难道咱们猜错了?”朱木冈低声问唐甲长道。
“听说县太爷好像是突然态度大变的。”唐甲长小声道:“也许听到了什么消息?”
“看来白跑一趟了。”朱木冈喟叹一声。
“唉……”兄弟几个刚要转回,朱樉忽然一个箭步冲到惊堂鼓前,也不找鼓槌,便抡起醋钵大的拳头,朝着鼓面猛捶起来!
他从昨天开始就憋了一肚子火,终于忍不住发泄出来了。
“住手!”守门的差役大声呵斥起来,朱樉理都不理。
咚咚咚几声沉闷的鼓响后。噗的一声,从元朝用到现在的牛皮鼓面,被他生生砸出了个洞。
“快把他拿下!”官差从震惊中醒来,赶紧想要抓人。
朱木冈朱棣马上抽出自制的哨棒,上前保护老二的左右。
眼看双方就要在衙门口大打出手,一直在暗处看情况的韩宜可,赶紧吩咐长随去阻止。
“住手。”长随便现身大声道:“不要为难他们。”
他虽然无官无职,却是大老爷在衙门的代言人,官差们只好乖乖退后。
“你们快走吧,不要再闹事了。”长随又看看朱樉三人,一字一顿道:“我们大老爷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呸!”朱樉狠狠啐一口,大骂道:“不管老百姓死活的狗官!俺要扒了你的狗皮!”
见老二气得都不结巴了。老三老四知道他这是要发狂的前兆,赶紧把秦王拉走,以免闹出人命来。
唐甲长看得直摇头,他的脑补小剧场,又有了新情节……
他知道韩知县可绝对不是好脾气。去年刚上任就把全县的地痞流氓抓起来好一个打,打得他们全都乖乖俯首帖耳。
现在县太爷被洪家老大捶破了惊堂鼓,又堵着门骂,却一声都不吭。这只能说明县太爷有负洪爸爸啊。
他八成曾许诺过,要照顾人家儿子了。结果迫于邪恶势力的压力,只能当背信弃义的缩头乌龟了……
‘嗯,一定是这样。’唐老汉充满怜悯的看着洪家兄弟的背影,脑补完毕。
……
县衙大门内,影壁后。
听了秦王殿下的骂声,韩宜可的脸都白了。不是羞愧,而是吓得……
他知道,自己这下是彻底得罪秦王了。
何止得罪了秦王啊?是把五位殿下一起得罪了!
人家兄弟连心,恐怕将来太子殿下,也不会对自己有好印象的……
这往后还怎么混啊?
‘平安,我日你先人!你让老子给你背黑锅……’韩知县想死的心都有了。
摇摇晃晃回到签押房,韩宜可坐下来,一个劲儿拿额头磕桌面。
他正通过自虐减压呢,不长眼的长随又进来,看到自家老爷额头通红的丑态,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出去还是进来了。
“什么事?”韩宜可没好气问道。
“老爷,又有客人求见。”
“妈的,今天是怎么了?都往我这儿跑?”韩宜可骂一句道:“不见。”
“哎。”长随应一声,上前一步把客人的名刺放在桌上,然后退到门口,准备转身出去。
韩宜可不由自主扫了一眼那名刺,只见落款是‘湖海散人’,登时脸色一变道:“他来干什么?”
“说是受老爷恩师所托,前来跟老爷一晤。”长随奇怪道:“老爷的学问,不是太爷传授的吗?哪来的什么恩师?”
“你不要多问,”韩宜可却沉声道:“把那人从后门带进来。不,你还是找个僻静的酒馆,我到那里和他见面。”
“是。”长随应一声,赶忙出去安排了。
“湖海散人,湖海散人,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待他出去,韩宜可冷笑两声,他发现局面愈发莫测了。
但他眼中却不见了方才的沮丧,反而变得目光锐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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