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邦大市开业成了长安百姓和外埠客商的盛宴。

大家成群结队前往城南，即便是辰时三刻已过，万邦大市门前依然挤满了熙熙攘攘等待进市的人群。

就在众人兴头正旺之时，大街上忽然鼓乐齐鸣，一支庞大的车队分开人流驶入坊市的官署大堂。

百姓客商议论纷纷，时间不大秦王苻坚亲临万邦大市与民同乐的消息便在坊市中传开。

大批想一睹秦王荣威的百姓顿时就把官署围了个水泄不通。

与此同时，一辆精致的双辕马车穿过拥挤的人流，直上坊市专供车辆行驶的车道。

车上载着四人，车厢外坐着一名粗壮马夫和一白袍男子。

车厢内对坐两名乘客，一人身体壮硕，长眼宽鼻阔口，坐在车中稳如铜钟、不怒自威。

另外一个身形修长，凤目薄唇，三缕须髯垂及胸前，气质优雅，从容不迫。

“景略，想不到城南这处废地被你这般安置，真成了繁华的市井！”

“大王，您别小看这一处坊市，其不仅有热闹的外表。假以时日，此市为大王带来的税赋绝不亚于一县之地！”

“噢？就此小小的百顷之地，便可富甲一县？景略，你是不是太乐观了？”

车厢中的二位便是秦国当今权势最盛的人物，气质优雅的是王猛，而不怒自威的则是秦王苻坚。

原来两人与长安百姓玩了一个障眼法，现在留在坊市官署被万人敬仰的是苻坚的替身，而真身早已轻车简从进入坊市，隐在如织的车流中。

“大王切莫小看了商事一道，古往今来均把商道视为末流，独推农事。从帝王家来看，此举意在夯基固本，本无弊端。”

王猛知道苻坚是爱屋及乌，所以即便是他不重视、不理解的新政，苻坚都没有反对，任由王猛推行，今日正好借物喻意。

“农事虽是国家之根本，但重农抑商却不可取。

先人们都只看到商事陋处，忽视了商事的隐形功绩。就拿万邦大市为例，现在市中各坊店铺共计二千一百六十九户，按照每铺平均十名役工计算，坊市共有役工二万一千六百九十人。

如果让这些人种田纳粮，每年不过增粮库万石。可如若把他们放在坊市之中，每年从所产生的商税十中抽一，您觉得万邦大市能收入多少？”

“万贯？”

“大王，至少十万贯！”

“这么多？”

苻坚闻言一惊，要说商税完全就是秦国赋税体系中的一个添头，主体和大头当然还是田税和人头税，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简单，朝廷抑制人口流动，严格限制百姓从商。

“这些商税还只是显性收入，许多隐性财富不可估量。比如带动周边产业聚集优势资源，提升长安城的美誉度等等，这些都是万邦大市起到的积极作用。”

“哈哈，平常孤可不知道一座坊市还能为大秦带来如此多的好处，听景略这么一讲，茅塞顿开啊！”

苻坚一边听王猛为他描述万邦大市的巨大作用，一边将目光落在车外鳞次栉比的店铺和无数兴奋的百姓身上。

无论王猛把这座大坊市说得如何出众，在苻坚心目中都不及二万一千六百九十个壮丁重要。

在他看来，如果这些壮丁都投入军中，那他大秦王朝的基业才更加巩固，有了二万人的生力军，不知又能为大秦开多少疆拓多少土。有了土地才有一切，不知这笔账王景略有没有算过？

当然这些心里话，苻坚不可能直接与王猛当面谈起，王猛是秦国崛起的中流砥柱，整个秦国的改革国策都是王猛设计的。

现在秦国国力蒸蒸日上，这些功绩也多承王猛的励精图治。所以就算是浪费点人力让王猛乐呵一下，苻坚也不在乎。

“大王，您是不是觉得这二万人还是用的浪费了？”

“诶～景略这是什么话？只要是你愿意干的，对大秦来说都是益事，何谈多寡？”

王猛何许人也，与苻坚君臣这些年来把这位大王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见到苻坚心不在焉，他就知道苻坚还是从心底瞧不上商事这条路。

“大王定是觉得臣下把精力用在这些华而不实的地方，还不如领兵攻伐来的实在吧？”

“怎么会？怎么会……”

被王猛说中心思，苻坚正要掩饰一下，但听王猛继续言道。

“大王可知臣为何要给大坊市取名万邦？

此皆是因为微臣深知秦国起步晚、资源缺、底子薄，当下实力还不及燕晋等国。以万邦为名，意在吸引秦国以外的商贾来秦发展。

所以，刚刚微臣提及的那二万役工八成以上都是来自外邦。我秦人不出两千之数。”

“秦国地处关中，为主守之地，战争资源匮乏。

大王若是有意逐鹿天下，就必须补强兵马，特别是战马对于秦国来说奇缺无比。

这次微臣带兵在并州讨逆，之所以久攻不下就是因为我军战马不济，多以步兵与敌骑兵相交，损伤很大。

而我们西面和北面的产马之地多与我朝不睦，故而臣希望以万邦大市为引子，招募各地富商来长安城汇聚，集腋成裘以解我军燃眉之急。”

“坊市贸易只是一棵梧桐树，微臣希望通过这些小恩小惠，把因战争流离失所的好役工、好匠人齐聚长安城。

打仗不仅是打人、打马、打钱。匠人的手艺高低也决定了兵卒手中武器的良莠。臣希望建好梧桐树，引得凤凰来。就在大市南缘，建一偌大的工匠作坊，补齐我大秦之前的欠账！”

王猛洋洋洒洒，把他建设万邦大市的初衷和抱负向苻坚和盘托出，听得对方连连点头，拍手称快。

“有景略的大谋略大秦何愁！如此安排，景略为何不早与孤知晓呢？”

“臣是想等万邦大市有所成效后再向大王禀报，不过眼下就一件大喜事！”

“何喜之有？”

“几日前，臣得知北方草原的柔然公主来到了长安，而且还在万邦大市里盘桓了多时。臣以为，柔然人说不定已经看上了此地！”

“真的?景略，你是说他们有意与孤做马匹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