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开头几个小时很多人都难以安睡,或者因为提到了不敢提的,或者因为想到了不该想的,还有些人干了不该干的,连累别的人也没睡着觉。
林双星翻看电脑里的旧照片,红了几次眼眶,胸口压得难受,睡不着,索性起来去了书房。
门一打开就见林烈蜷在椅子里,睡得很沉,一本摊在他腿上的书滑下来,林双星弯腰接住,轻轻放在书桌上,又去拿了条毛毯过来给他盖好。离得近了,能清楚看到他眉心和眼尾的皱纹。
林双星匆匆移开目光。
桌上的旧书,浅紫色封面折痕累累,部分书页边角也有残破。这是语世琳生前很爱看的一本闲书,林双星一直看不进去,更别说林烈了。后来父子二人每到书房必会翻看,也仅仅是想念那个爱看这本书的人而已,并非被书的内容吸引。
反正没有睡意,林双星带着书回房打发时间。靠在床头看了没多久就眼皮发沉,无意义地又翻了几页,意外发现书页里夹着张又小又薄的一寸照片。看清照片上的人,林双星猛地坐了起来:智慧!
怎么回事!!
先是看看书封,确定是这些年自己经常翻起的那本,没有误拿智慧的书。
那这是什么情况……语世琳的书里为什么会夹着智慧的照片?这两人什么关系?
林双星一手拿书一手捏着照片,来回看了半天,刷地冒出一层冷汗,他好像从来没听智慧提起过爸爸。
她经常视频聊天的家人只有妹妹小黎和一位汪老师。之前没多想,以为汪老师就是她妈妈,就像自己提到林烈会叫“林总”一样,她朝妈妈叫“汪老师”也不奇怪。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就算是他,当着林烈的面偶尔也会叫爸,可她只在和小黎聊天时会说“咱妈”如何如何,没对着汪老师叫过妈妈。
那位汪老师到底是不是她妈,以及,她爸呢?
说起来他早就注意到她和语世琳性格上有不少相似之处,连说话方式也很像。林双星越想越心惊肉跳,该死的脸盲症又不适时宜地犯了,揉揉眼睛再看智慧那张小小的人头照,发现这两人根本连长相都是一样的。
再想到林烈和语世琳的争吵,林烈冷漠的神情,语世琳的眼泪……脑袋里层出不穷的狗血剧情让他痛苦地按住额头,拿着书和照片跌跌撞撞下了床,打算去找智慧问个究竟。
一开门,智慧扑进了他怀里。
林双星骇然接住她,满心焦躁顿时化做担忧,“做噩梦了吗?”
也真是够由己及人的了,智慧哭笑不得,推着他去穿衣服,“咱俩回去一趟吧,大宁被110带走了。”
臧凌空哭哭啼啼给智慧打电话,说隔壁烟酒店的老板被打了,智慧还以为是韦欢欢干的,给宁博一打电话没人接,再问臧凌空,才知道动手的是宁博一,但事情由韦欢欢而起。
韦欢欢打工的便利店隔壁,有一个小烟酒店。老板是个四十岁上下的油腻男子,自打便利店开业,抢走不少零售烟的生意,他为此心存不满,三天两头耍无赖挑事端,把货车堵在店门口,偷捏货架上饼干面包之类的。白天的店员不敢出声,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店,睁只眼闭只眼,实在过分了就跟店主反应,店主也没太重视。韦欢欢不是忍人茬儿,有一次那男人故意在人多结账时磨磨蹭蹭,欢哥直接把他买的东西收回来不卖了。
两人可谓夙怨已久,韦欢欢也曾在夜班收工时往他家门前倒过垃圾出气。宁博一当时知道这事还说她处理事情不够圆滑,然后就教了她“不对视、不对话”的招术。某些时候,韦欢欢觉得这招挺管用,
但对某些人来说,你不理他,他会真把自己当鬼,以为别人都怕了他。
元旦这天半夜,宁博一把爸妈哄睡了,偷溜出来找小朋友跨年,不料闯了个空门,听说臧凌空被韦欢欢挟持打工去了,兴冲冲拐去便利店长眼。他去的时候恰巧臧凌空去送跑腿订单了,找了半天没见着人,走进店里就注意到围在收银台前那伙人情况不太对。
一个男人正拿着好几种**问韦欢欢,“……那这用着不舒服,能拿回来退吗?”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有小声骂的,有哄笑的,韦欢欢红着脸快要哭了,一把抓起台面的**扔到他脸上,“不买就滚!贱得不知道咋地好了!”
这狗脾气啊!宁博一叹口气,在那男人发飙之前搭上他脖子,“来来来大哥。”弯腰把东西一盒一盒捡起来,“我给你讲,这玩意儿哥们儿有研究。跟个小姑娘打听啥啊,黄嘴丫子没褪净呢能懂个屁。”
回头示意韦欢欢继续结账别管了,连唬带蒙把那一身酒气的男人打发走了。
臧凌空正巧回来,看到那男人进了烟酒店,狠狠瞪了一眼,“他又来吵架了!”
宁博一刚才只当那是个喝了酒撒疯的醉鬼找麻烦,听到臧凌的话才明白过来,合着就是欢欢提起的隔壁那只仇家。再一回想欢欢愤怒的反应,那货的所作所为怕不是刚才自己进门看到的那么无辜。连忙转身要回去,正和店里面陆续出来的客人走了个顶头。
“好么,账都不给结了。”
“也怪不得人家小姑娘,脸皮薄儿,让人问那么露骨的话,肯定受不了。”
“那人好像喝大了……”
宁博一再没耐心等他们都走出来,挤着冲进店里。
韦欢欢躲到库房里大哭。
宁博一看得难受,“哭什么啊,有理的事儿都能让你给整没理了,那么大本事呢?”蹲下去哄她,被推了个跟头。臧凌空躲在门口不敢进来,宁博一把他赶去前面看店,自己拿了包纸巾过来坐在她面前等她哭够。想起林双星说的第一次见到这小姑娘,就结下了递纸巾擦眼泪的交情,忍不住轻笑一声。
韦欢欢把鼻涕一抹,红着两只眼睛瞪他,“你还笑!”
宁博一看她的模样更想笑了。
韦欢欢蹭地站起来,“你们男的是不是,都觉得这不算、事儿?!那些东西,我用没用过,舒不舒服……我,这种话我、有义务答吗?我又不是,又不是成、人用品店的。我……”
宁博一脸上笑容逐渐消失,“他问你这种话了?”
韦欢欢鼻子更酸,抽抽搭搭点下头,“他说我没、用过没资格……”
“不说了欢欢。”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一点急躁。
韦欢欢吓一跳,连抽泣都忘了,两只被泪水泡肿的眼睛紧张地盯着他,似乎担心自己又被指责。
宁博一心揪了一下,伸手按上她的发顶,轻轻拍了拍。“不说了啊。”
韦欢欢点头,感觉喉咙堵得更厉害,眼泪不断线地往下流。
宁博一笑笑,“那你蹲这再哭会儿,我出去一下。”
韦欢欢吸下鼻子,“你要去哪儿?”
宁博一没说话,起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门又被推开,臧凌空小心地探进半边身子,“……那个,价签和扫出来的价格不一样。”
韦欢欢胡乱擦掉眼泪走出仓库,没看到宁博一。
臧凌空指指烟酒店方向,“去隔壁了。他脸色,很,”空爷一紧张就会不自然地断句,“吓人。”
烟酒店老板正准备打烊,宁博一进来了,“这么早就回啦?是要去实践一下刚才我介绍得对不对吗?”
老板被逗乐,“也没人,喝了几杯有点上头,回家睡觉。”
宁博一抄着手打量店里,“你这儿的酒,兑水没有啊?”
老板呵一声,“你买肯定没有。”点了棵烟指着右边架子,“这几瓶不错,早进的,都给熟人留着。”
宁博一认真看看,嫌弃地撇下嘴,“过年了,弄瓶好的,你这儿最贵的是哪瓶?”
“贵的不一定好。”老板指着一排洋酒,“那些都卖到900多一千的,你要700随便拿一瓶,这我进的也贵……”
韦欢欢推开烟酒店的大门,就见宁博一拿着人家店里最贵的一瓶酒,狠狠砸在了店主的头顶。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