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双星终于接电话了。

宁博一顾不上问他挂电话的原因，直接告诉他：“空空是我们学校老师。”

林双星说：“但是已经被开除了。”

原因为何，臧凌空支支吾吾说不清，宁博一打听到的八卦是：地理教研组A老师和B老师争组长，拉他选票，这货非耿介直言C老师更能胜任。

同时得罪了ABC三人，情商之高可见一斑，具体死在哪条校规下也显得不重要了。

宁博一只为没能亲眼见证他恢复记忆的神奇场面痛心疾首。

说起来脑震**的发生机制放到医学界至今未有定论，所引发的症状也千奇百怪，头晕呕吐大概率都有，失忆不算罕见，据说失聪失明的也有。恢复时间就更没个准数了。医生说“一般”是睡一觉就能好，臧凌空足足断片了两天，情况多少有点特殊，可也称不上多稀奇。

远不如让他恢复记忆的这个契机来得戏剧性。

臧凌空高中地理教师的身份没有悬念，可谁也想不到他是XX附中的老师。

竟然是XX附！——宁博一的学校，离酒吧不远，他们昨天晚上开车出来最先到的就是这儿！臧凌空还没开始晕车，耳聪目明地表示没印象。

对每天出入的校园没印象，讲台黑板也勾不起回忆，反倒是慕筱箩一个外形2分、气质0。2分都没有的伪COSER和那么句夹生的日语，轻易就撬开了他记忆之门。

这世界还能好了吗？林双星很绝望。

更让他闹心的还在后头。

臧凌空恢复了记忆，第一件事，既不是找手机也不去挂失银行卡，求了林双星送他回教师公寓，说是因为被学校开除，房子要退还校方，他得尽快去收拾东西。

据说他来买醉那天是背了个电脑包的，最后现金银行卡手机都丢了，只剩下不值钱但对苦主本人有用的身份证，被塞进那么个古怪的位置，不用想，肯定是遇上一位贼界的良心了。林双星一路就在想，再者怎么说也是客人，东西在酒吧没的，眼下落到这个田地，自己没法看着不管。与其借钱让他去住酒店，还不如拉回六楼再忍他几天，权当日行一善。

这货当老师都能沦为炮灰，估计杀伤力很有限，顶多是招人膈应。最膈应的48小时都熬下来了，失忆的空空熬成了臧老师，再坏也不过智慧把他派来给自己补习地理。

彼时林双星想法良善，家里已经一屋子老师了，左右也不差这一枚。

智慧还挺欣慰他能主动表态的，她毕竟是房客，有心意也没立场开这个口。

林双星看着她那个慈爱的表情就后背发凉，“你再笑，我反悔啦！”

臧凌空用指纹刷开门锁，跟在后边的二人松了口气，庆幸他还没被赶尽杀绝。林双星大咧咧进了房间，猝不及防看到半面墙的黏土娃娃，整个人的灵魂都快拘不住了。

林双星做直播捧网红，受众群里少不了二次元宅男，但线下还是头一次与这种神兽打交道，需要一个心理建设的过程。

那些小玩偶一人一个亚克力盒子，摆了满满一后备厢，连矿泉水瓶盖都拧不开的臧凌空搬了四五趟才把它们都运上楼，然后一下午就在房间里研究排放队形。

林双星路过，好心提醒他：“又住不了几天，这么费劲就别拿出来摆了——再说这也摆不下。”

臧凌空四下看看，很听话地收起了无处安放的手办们。

晚上借智慧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第二天清早，快递送来一部新手机，一个崭新的多层置物架，小哥既会设置手机又会安装家具，三下五除二把两样都给他鼓捣好了才走人。

智慧有些傻眼，不安地看着被安装声吵醒林双星。

林双星打着呵欠欣赏臧凌空房间里多出来的奇怪家私，“床和柜子都是浅色的，配个黑色架子……”

臧凌空振振有词，“黑的好看。”

林双星撇撇嘴，那么个又方又蠢的架子，什么颜色都撼动不了它丑的属性。早餐吃了一半才意识到，臧凌空所说的好看，可能不是自己理解的意思。

智慧见他喝喝粥突然停下，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心知这是彻底醒过来了。

敞开的房门里，臧凌空正将手办按照他心中的理想位置逐一摆上架子，平光镜片后的目光专注，尊严若神。

怎么整……林双星心事重重地拉回视线，“好像惹了个大麻烦。”

智慧受托与臧凌空就他接下来的去向简单聊了一番。

刚离职的XX附中，是毕业前的实习单位，实习期满三个月，表现差强人意，但运气爆表，适逢高考新方案公布，学校文科老师不足，直接顶缺上岗。虽然还只是试用期，起码是老师，现在直接变流浪汉了。

他不敢回老家，找工作，不会——大学四年，没有任何社会兼职经历，唯一拿得出手的实习证明，又被同一单位开具的辞退证明给玷污了。

话题刚展开就胶着了，面对一个简历和职业规划两大皆空的人，饶是智慧也难以为继。想了半天，“我们学校常年招辅导老师，你要不去试试？”

“可以。”臧凌空推了推眼镜，茫然道，“那我辅导谁呀？”

他是真心没概念！智慧服了，“你不应该先问问辅导老师工资怎么样，够不够你出去租房子和吃饭的钱吗？”

“出去？”臧凌空之前提过要把现在住的这个小房间租下来的事，林双星没理，他还以为是同意了，听智慧这么一说有些意外，“我交房租，继续住这儿不行吗？”

智慧为难道：“我倒是没意见，但我说了不算啊，小臧老师，我也是因为给房东补课，暂时住在这儿的。”

臧凌空慎重了想了想，“那好吧，我也给他补课。”

智慧：“……”

门外偷听的那个终于受不了了，“智慧你出来一下。”

臧凌空直截了当向房东发问：“我不能就住这儿吗？”

“你能——”林双星随手抄起个一尺多高的手办，“这堆娃娃不能。”

臧凌空紧张地盯着他，“他不是娃娃。你先放下。”

林双星掂了掂“他”，“不是娃娃是什么？”

臧凌空说：“四代目。”

林双星：“……”什么鬼？

臧凌空趁机拿回手办，托着那片脆弱的火影白袍，小心地摆回置物架，并调整好朝向角度。

“跟你当时一样，不管咋说就非住这儿不可，都什么老师？”林双星碎碎念着，但因为早在臧凌空还没恢复记忆时就有思想准备了，他脑子短期没好，自己就得养活这大爷一阵，所以这会儿让他在家住下，其实没那么排斥。

至于智慧让他给自己上地理课，林双星反应更是麻木。相比平白又多了个老师，满坑满谷的娃娃更让他心慌。

臧凌空也蛮担心“他”们和林双星碰面。小卧室大多时间跟没人住进去的时候一样，房门紧闭，别说不会走的娃娃，就连臧凌空自己都轻易不出房间。

住进来一周，他总共就下了一趟楼，回来从包里掏出颇有分量的一沓现金，三七分好，薄的一沓给智慧做伙食费，另一半让她转交林双星做房租。

智慧接过来粗略一数，哭笑不得，“尺度把握得还挺好。”数额合理，既不占人便宜，也没当冤大头，想不到小臧老师在钱财方面颇有成算。

林双星歪头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问大宁了吧？”

臧凌空听到人名才想起来，“他让我朝你要一份租赁合同，免得你动不动赶我走。”

林双星信誓旦旦，“不会的。”何况有租赁合同也不耽误违约。

智慧哼道：“是啊，把你赶走，上哪儿找个能带他打排位的地理老师？”

臧凌空游戏玩得不错，操作和英雄皮肤一般花哨，他不玩宅男们心头好的变态养成类游戏，已经很让林双星惊喜了。经常克服着对黏土娃娃的恐惧，主动跑他房间去学习。智慧只期待他地理成绩也能在这个赛季顺利上分。

教师团日趋强大。金生金来串门时看到臧凌空，对小智老师的教学组织工作表示满意，起码从外形上看，这位比韦欢欢和宁博一都像老师。

“可能很快又要多一个了。”金生金说。

林双星替他着急，“可惜我档期满了。”

智慧这边偷偷纳闷，她去商量司和安来做林双星专业课老师的事，林双星自己都不知道，他家长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