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比北山显然近得多,张援的一路构想的吕布杀蟒的演义还没完结,就到了西山脚下。这就看到有两骑马从对面过来。哎呀,大胆的人有的是,按老爹说法就是不要命了,竟然不惧巨蟒呢!
后来又想,这巨蟒也许才是传言所虚,可惜父亲竟然就信了,却偏不信实际存在的北山吕布杀虎之事,看来信讹而不信真,这是古今尽然。
但转而一想,这即便巨蟒之事是真的,眼下寒冬腊月的,那畜生早就躲到自家洞屋里温暖去了,还犯得着出来挨冻么?此理有谁不晓,唉,就是独有老爹顽固不化了。
那两骑马行速甚缓,两位汉子还在马背那边相互递话,看来十有八九是来看新鲜的。张援猜得不错,后来他回头之后,还有些人陆续来到,也是因此。他可以想像,眼下北山,一定也是不再寂寞荒凉了。
又进去一箭之地,就看到了一座坟,果然有三颗脑袋在那边,还有香烛纸钱的痕迹,竖着的墓碑上写道:九原县义士吕良夫妇及公子之墓。
他心里琢磨,这自然绝对不是吕布自己立的,要不怎么这么说话。再说他那时忙着逃离,又哪得其便?那么这是谁为吕布立的呢?一定是敬崇吕布的父亲吕良之人所立的吧!真是公道自在人心呢!
张援在这坟地逗留了一会儿,他实在无法断定吕布的去向,虽说也曾动了念头,心想吕布现在会不会因为父母的坟墓就在此地,于是还像先前躲在北山山洞那样,而隐居此地,躲在眼下的西山的某个所在呢?但再想想,吕布先前是迫不得已,现在他的武艺已经学成,将来就是谋求万人敌了,还会像先前一般东躲西藏吗?
那么他有没有可能就此离乡,四海为家,或者去从军了呢?对呀,从军!他会不会就到了丁原的手下去做事了呢?
从时间上来看还太早了些嘛。要不,或者就像其他有些版本里头写的那样,吕布跟太平道一拨人混在一起呢?
他根据以往有限的史实中获得的资料,无法推断吕布此后的具体行踪。无奈,只得策马回程。回到家里,在屋子里头纳闷了片刻,回想杜鹃对自己说的话,无非觉得自己太不英雄——在一个相对崇尚武力的时代,武艺低微就是够不上英雄的资格,所以项羽够英雄,吕布够英雄,因为他们都武艺高强,能万人敌——就不觉中有些苦闷上了心头。
转到书房,又看到了那册《孟子》,心想汉末战乱在即,这《孟子》就算烂熟于心,又有何用?此时是急需武艺和谋略的时代。吕布在不久的日子里就要天下扬名,那我张援也不应当掉队,被拉下一大截吧!我既然被称天生神力,应该说素质还是挺好的,就是笨一点,所以要赶快拜师学艺!
对呀,这十八般武艺,那些铁家伙,我摸都没摸过,连门都没得找,除了自个儿用刀拿棍还能耍得几下——那也曾经是顽童张公子扎的根基——都没有人专门传授过。那时候张公子也只是看了人家耍,自个儿就跟着也耍,所以仅刀和棍这两样能够胡弄几下,其他那都是一窍不通呢!
这张援的想法本来挺好,可是他爹张岩县令却不这般想,他不喜欢儿子将来成为厮杀沙场的武将,却希望儿子将来能够当个智慧的文臣。
不过他现在对儿子的态度有些变了,觉得儿子虽然顽皮,却也挺有灵悟,看来儿子平时好动也不是太坏的事。后来他又考察了儿子的其他方面,问他对自己有何打算。张援的回答还能让他满意。儿子说如果能够文武双全,就更能够利国利民。当然只要真正有本事,都是好的。就譬如做医生,悬壶济世,功德无量呢。
张岩听了都有些陶醉了。儿子啊儿子,你果真是长大了,懂事了!张县令很感慨。他曾经为儿子*了好多的心,现在应该是放心的时候了。
近日张援感觉到爹对自己有所宽容了,甚至有些时候都会来找他说说话。所以当下张援觉得应该把自己的想法跟爹讲。没发现他在家里,知道他还在县衙,于是张援大步流星往衙署二堂找爹去了。
张援以往有到过两次衙门,那都是跟张兴叔一起去的,因为爹最信任张兴叔,跟他去不会被挨骂。那么这次为何敢自己去呢,就是觉得爹近日对自己不坏。
这时候正赶上衙门闲段,也就是没有升堂审案,也没有其他的外出事务。张岩正在二堂的一间书房里翻看旧时一些案卷。此时的北山和西山虽然有些事,但是老百姓只是传着,却不报官。所以官府就算知道,也装作不知道,免得惹上事对谁都不好。这时张援就被那县尉带了进来。
“老爷,公子来了!”县尉王义说。
“嗯,好!你先下去吧!”张岩说。
然后抬起头,对张援说:“秉义,不在家待着,却到这里来何事?”
“爹,我想习武!”他说。
“这是为何?”张县令有点紧张。
“爹,我不是跟你说过,文武双全才更利国利民!如果有武艺在身,我至少可以保护家,保护县衙,保护爹!”
“嗯,说下去!”张县令的一张脸如霁色初开。
“爹,孩儿认为当今大汉朝已经是衰微之象,朝中是‘十常侍’掌权,只怕不久就会天下大乱……”
“秉义!住口!”
张县令喝止张援,然后离座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说:“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没有啊,都是我心里这么想的!”
“你会想到这么多……”
“是啊爹,人有远虑,必有近忧!”
“秉义啊,你今天说这些话,也说明你将来一定会比爹有出息!可是千万不要对外人说!对你母亲也不能说!”
“爹,娘怎么能是外人呢?”
“娘当然不是外人!不过你一定要记住,成大事者,千万不能有妇人之见,所以谋事,绝对不能跟妇人商议!我儿切切记住!”
“爹,我记住了!”
张岩突然仰天叹了口气:“汉室衰微,连吾儿都看得出来,只怕天下太平之日已无多!像太平道他们,也口口声声说太平,可是果能太平么?就怕有些事,是越搞越乱!我儿,从今天开始,为父就允许你习武!爹先让王义县尉教你。往后若有良师,爹再为你请聘!”
“爹,就别再请其他什么良师了,这九原县,王义县尉的武功一流,名声响得很!孩儿有他这样的师父,最好了!”
“既然我儿满意,那你就拜王义县尉为师!”
“多谢爹!”
“王县尉!”县令喊道。
王义应命进来了。这是一位甚是强健的男子,身长八尺,方脸,浓眉大眼。他一说话就挺有气魄,因为那声音带着某种铜声,洪亮着呢。
“老爷有何吩咐?”他说。
张县令叫他到身边,然后指着张援之对他说了一番话,无非是希望他能够**好自己的孩子。那王义竟然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先是谦让了一番,然后就答应了。
“谢过恩师!”张县令对张援道。
“张援谢过恩师!”
张援说着,扑地就叩头。这让王义忙不迭还礼扶起。正要叙话,突然外边衙役来报:“老爷,外有汉子到县衙投案!”
“快,当即升堂!”张岩的面色马上严肃如霜。他对张援挥挥手,意思让他赶快回去,然后又对王义县尉说:“跟我来!”
说着已经往前面大堂走去。而这时公堂上已经立了两排皀衣衙役,手持板子棍子,口中吆喝威武。
张援顺着台阶下去,正要折转到回廊过道那边,不想从门口一下子进来了三人,其中夹在中间的一人太熟悉了,身长九尺有余,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天,竟然就是吕布!
哎呀,吕布兄弟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般!让张援感到无限欣喜了。
不过他也就在此瞬间,很快地就情绪低落了。
天,吕布这是做什么!他是来自己投案吧!哎呀,奉先兄竟然来投案!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张援毕竟是张援,他杂书也读多了,好像记得起来汉初律法,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所以当下甚急,不顾他爹是不是高兴,就反身冲在吕布身前说:“奉先兄!不用怕,你是身负血海深仇,你是为父母报仇!”
那时吕布正被一左一右两个衙役带着上公堂的,见到张援,目光颇是有些惊讶,而心里立时生起温暖,对张援说:“秉义兄台放心!”
这时公堂上面响起一声惊堂木:“是谁在堂下滋扰公堂?”那正是张岩县令发出的吆喝。
“禀老爷,那是公子!”衙役不敢隐瞒,从实报道。
“速速将他赶出县衙!”张县令厉声道,倒是一点不循私情。
“青天大老爷,他是我的吕布兄弟!”张援要被赶走之前,再作了最后一挣扎。这让那些衙役们想笑而又不敢笑。
他终究被撵出了前衙,只能郁郁地行经回廊过道,再返回后邸。所以吕布后来的事情他就不很明白了。然后他就只好回家去等着爹爹回来,一副要跟县老爷共进晚餐的劲头。他也揣摩父亲刚才脾气不小,说不定是因为自己中午没有跟爹一起用餐。
由于牵挂着吕布,就巴望父亲能够早一刻回来。其间他多次跑到母亲的房间,问父亲的消息。以致让孙夫人甚是感到惊讶。她知道这孩子许多年来对父亲老是敬畏有加,总是大老远隔着不敢靠近,没想到最近一些日子还跟爹挺亲近的,而且他爹对他好像也有了好态度。这真是好古怪呢。
女人毕竟细心,她总是觉得这一次不寻常!自从张援病愈之后,这孩子就有了许多不同了。不过她也想不出个究竟来,最后只能归结为天意了。可不是么,这样的解释是最地道的。要不是天意,他福州章辕,又怎么会穿越到汉末的九原县张家府邸,来当一个级别最高的顽童呢。
爹爹终究让他盼望到了。
“爹!那吕布……”
他才刚出声,就听到一声吆喝:“给我住口!”
这声吆喝不仅震住了张援,也震住了孙夫人。她刚才还在以为这父子俩的关系已经转好,没想到家中还是响着这种雷声。
现在的张援已经非同往日,他由此可以推出自己的努力眼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于是也就不说话了。也就只能闷闷地吃了饭,然后再走得离爹最远的地方。郁郁着,是啊,有什么办法呢?也只有郁郁着了。
看来吕布有些麻烦哩。眼下先是收监,然后就是不断审问,拷打,然后……就定案……哎呀会定什么案哪,无非是糊涂案!
哎呀呀,就是糊涂案,才更具血腥味!昏官都这样!
哎,还以为爹不太可能会是昏官,看来他是要做定了这昏官了。哪,怎么办呢?要是这昏官说:“斩!”那我的吕布兄弟……不可能吧,历史上吕布的生命历程可不是这样。不过什么事都有可能,要不我章辕怎么就穿越到这里来呢?
这样看来,莫非是天注定让我和吕布不仅在生活上有联系,还在命运上有联系,是要让我去帮吕布,辅助他。张援好像想通了某种高深的道理。
俗话说,事在人为!我堂堂一介县令的儿子,难道就不会近水楼台先得月,找关系帮帮吕布吗?对呀,我得把我的关系网好好理一理。着,好咧,有门!
张兴叔虽然近日有些古怪,但好用还是排名榜第一;这王义师父是我爹亲口定下的——差不多就是钦定——恩师哪,这排名榜可属第二;那我娘呢,尊贵的孙夫人,也是厉害角色,吹个枕头风应该可以吧,这排名第三;至于杜鹃嘛,暂时还难说,不过她对吕布还是很在乎的,吕布的消息是应该跟她讲讲。而且她嘛,我张援也在乎,所以她也要排上,属第四。
他就这么琢磨了一番,然后就付诸行动了。他一向奉行行动,虽然也喜欢莎翁的悲剧和十四行诗,但对莎翁剧中的重要人物哈姆莱特却极不欣赏,这只因为哈姆莱特是“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而他是绝对不做“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的。
(本章完)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