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临起程回学校去之前,爷爷交给我一百元钱。

我将钱往贴身荷包里放时,闻到了一股医院的药味。

像往常一样,我必须路过汽车站。天刚粉亮,风吹在脸上重得很,像是又要下雪了。西河镇还在过年,没有一个人起早,也不见金福儿跑步,四周空寂寂的,那辆客车按了几遍喇叭仍无人响应,便载着司机一个人开走了。客车一走,栖凤酒楼显得更气派。在它的底层,初八那天又新设了一个美容厅,由翠水出面张罗。

正走着,忽听到哗啦一声响,栖凤楼的一块玻璃被石头砸破了。我看清墙角里站着五驼子时,玻璃又破了第二块。

第二块玻璃破碎时,金福儿从他的起居楼窗户里探出头来吼道,狗日的五驼子,我不用看就晓得是你在干坏事,你再不放手,老子就放黑旋风出来。

五驼子则对骂,金福儿你这狗杂种,你还我的肉铺。

这时,镇长也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喊,五驼子,你再捣乱,可别怪我六亲不认了!

五驼子矮壮粗黑的身子缩了几圈,蔫蔫地蹲下去,盯着地上的一块塑料布。塑料布上摆着一排切成方条条的猪肉。

听见脚步声,五驼子抬起头来,当看清是我时,他脸上的颜色立刻变得十分恐怖。

我胆怯地打了个招呼,这早就出来发财呀!

五驼子说,都是杂种们逼的,你爷爷也算是一个。

他那声音是从鼻子和肚子里发出来的,扎骨得很。

我埋头走了十几米,才回敬一句,谁叫你黑良心,再欺负谁,就让你另一条腿也摔断。

说完,我就跑起来。

五驼子瘸着一条腿追不上我,他将一把尖刀扔过来时,被我闪过。我拾起尖刀扔进街边的粪坑里。

五驼子在后边骂,你小杂种别读书逞能,当心我也将你剁成几块。

我边跑边说,你女儿还要嫁十次人。

五驼子继续骂,我日你娘。

他同时用一把刀乱砍地摊上的猪肉。

路面不平,客车在前面慢慢地行驶。灰尘被湿风压着,不能向高处扬,刚好集中了向我的嘴和脖子里灌。司机见我跟在车后跑,以为是要搭车的,就停下车,打开车门等我。正月里我不能说自己没钱,只说是走亲戚拜年不搭车。

司机说,你是不是镇长的儿子?

我说,我是镇长的老子。

司机听后咧开两颗大门牙笑了。一边嘟哝,说,金福儿昨晚打招呼,说他的继子今天要搭车上学,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

客车走后,我觉得奇怪,大桥不是昨天下午就搭车走了吗!

我又走了一程,忽然发现网袋里的鞋掉了一只。回去寻找时,我远远地见它躺在离五驼子那猪肉摊子不远的地方。我不敢直接去捡,便绕进一条巷子。

正走着,一只行李包从一处窗户里掉出来。我一看,那窗户正是翠水的,跟着大桥从里面跳出来。

落地后,大桥扭头说,下下个星期天上午你在河滩里等我。

窗户里,翠水说,那你可别让我白等。

大桥提着行李包走过来,我从墙角后面向外一闪,把他吓了一跳。

我冷笑着不说话。

大桥开始朝我讪讪地笑,后来却哭起来,说,金福儿是猪狗猫,将我害苦了。

我说,别的话等会儿再说,你现在先去给我办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去捡鞋。大桥他跑过去,转眼就将鞋拿回来了。

第二件事,我要他到医院去查一查昨天卖血的人当中有没有我爷爷。

大桥开始不愿去,怕更多的人发现他昨天并没有去学校。但在我的胁迫之下,他还是去了。

好一阵后,大桥才回来,说,没有你爷爷。

我说,你别撒谎,你没有去查!

大桥说,我若撒谎就让我妈永远和金福儿在一起。真的没有你爷爷,但有五驼子,五驼子卖一百二十元钱的血。

我吃了一惊,五驼子这种人怎么会去卖血呢!

大桥说,我也想不通,怪得很,太怪了!

我说,你也怪,竟和翠水睡觉。

大桥说,我真不该看金福儿的黄色录像,昨天下午在车站等车时,翠水在栖凤酒楼门前朝我笑,边笑边往她屋里走,我就忍不住跟她去了。话说回来,我都十八了,城里的男孩子,十八岁左右哪个都和女孩发生了关系。翠水的档次是低,可贾宝玉开始时不也是只和袭人睡。这是打基础,积累经验,不然真谈恋爱时,就不晓得谁好谁不好!

我猛地问,这是金福儿教你的吧?

大桥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金福儿不仅教大桥,还和大桥一起打镇长的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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