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第二天护士来抽血,林双星的体温连夜就恢复了正常。
最为心惊的当属智慧,这个小插曲令她突然想起林双星对她说过的一些话。
他说他考不了大学,甚至只要一看到试卷,一听到“高考”这个词,就浑身汗毛倒竖。还问她:“我这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智慧当时只当他是花样逃避考试,现在想想,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严格说,这并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毛病,医学上叫神经官能症,还挺常见的,轻重程度不同而已。智慧以前的学校就有过类似情况的学生。最普通的是一看书就困,一进考场就想上厕所,严重一点的,上上课血压直线升高,做做题突然吐了……都是有明显体征变化或者实际症状的,装是装不出来。
林双星这次莫名其妙地发烧,不排除是这个毛病,只不过他自己也没往上联想。无论是主治医还是患者本人都没搞清楚发烧的原因,林烈知道了,随口说让他在医院再住几天。
既然病人家属要求强烈,医院只得做出留观48小时的决定。
智慧的课表是掐着他出院时间排的,宁博一还好说,韦欢欢做惯了小时工,空出来的时间都是成本,断然不肯浪费。
智慧本来担心林双星的厌学症状再出现,想让他好好休息几天调整一下,再一想,干脆借这机会把他逼到极限试试,彻底验证一下他的厌学心理到底有没有上升到病理反应,有的话,有多严重?
反正在医院,万一真有个什么,也好处理。
林双星在小智老师的一不做二不休中,迎来了他人生中最为煎熬的48小时。
金生金探病,正遇上宁博一和韦欢欢交班。韦欢欢问:“不是语文吗?你怎么来了?”
宁博一说:“小智老师那边有个学生拖了半小时,让我先过来给上文综。”
这下连精打细算的韦欢欢都看不下去了,小声问:“就半小时也给安排上?”
宁博一点点头,一言难尽的样子。
金生金紧张地偷看林双星,稀奇的是这少爷竟没任何异议,一脸习以为常的麻木。
金生金回来跟林烈说:“瞧不出小智老师真是个狠人儿。”话里满是钦佩,隐隐也有对林双星的同情,还流露出那么一丝丝幸灾乐祸,颇为语短情长。
林烈刚开完会,一脑门子官司,听完之后只有担心,“林双星没炸庙?”
事后有没有在智慧面前炸,金生金不知道,只知道这要放在以前,林双星肯定是当场就得炸的。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能出息成这样……也是小智老师靠谱,你说你这随便招个租户,也能招来这么一靠谱的小年轻儿,可撞了大运了。”
不想林烈听了这话倒把脸一沉,“我生了这么个祖宗才是撞大运了。”
金生金只觉怨气罩顶,摸着后脑勺斜眼打量林烈,正琢磨他这是受了啥刺激,就见他身后会议室的自动门开了,赵、钱二位董事慢悠悠走出来。
金生金上午去了河北的物流港接待主管部门领导视察,回来直接拐去医院看林双星了,原以为林烈这边开的是个项目进展例会,也没特意赶回来参加,没想到两个大股东都出席了。结合林烈方才反常的表现,猜想是这俩老家伙又拿林双星给林烈上眼药了。
“哈哈哈,我就说你们那小子差不了,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跟外国人打交道也不含糊。”果然,大嗓门的赵董笑声一传出来,林烈的脸又黑了一个色号。
钱董一向圆滑世故,见人永远是拜年话开场。金生金打过招呼后,立马落他一顿狠狠表扬,“这批签的工厂质量很高,我听圈里的人说了,在当地的竞争很激烈,你和林董这仗打得漂亮。”
赵董却是出了门的情商低,好话也说不好听。“哼,谁不知道这次签约是小金自己主导的。有些人根本就没在签约现场出现,就因为家里那祖宗切个阑尾。”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老赵——”钱董语带责备,“都有儿女,谁家孩子手术大人还有心思干别的啊?对了,双星儿出院了吧?改天让你嫂子煲些汤给他送过去。”
林烈原本拔腿就要走,听了这话只得硬头皮又敷衍几句,“没事儿了,刀口也恢复挺好的。他人现在不在家住,在西边儿跟着老师上课呢。”
赵董听了这话,哼笑两声,两颊的横肉在这个笑声中抽搐数下。
钱董关切道:“哦,上课的事我听李董说起过。怎么样,还顺利吧?毕竟四五年没上过课了,慢慢来。”
李董和赵董是穿一条裤子,想也说不出林双星的好来。金生金一脸谦虚地抢白道:“是,不过问题不大,毕竟底子在那儿呢,他上学那会儿,用现在话说也是学霸级别的,就算搁下不学了,几年工夫也差不到哪儿去。”
赵董撇撇嘴,随即又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林烈侧过脸打量他数秒,“赵董别是肺子不大好吧,老上不来气儿似的呢。”
赵董当下提起一口气喷回去,“我这是替你发愁!哪儿来的自信,还搁几天也差不到哪儿去?不想想那混世魔王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正经本事一样没攒下,论打架飙车,谁家孩子都比不过他。”
林烈压着火气,“别像说自己家儿子似的,正不正经都轮不着你管。”
赵董呸道:“这要是我儿子早把他腿打折了,惯得不像个样子,还不让说。”
钱董和金生金正一边一个劝着少说两句,后头悠哉一声笑:“呵,好热闹。”
众人回身,钱董最先扬声迎过去,“哟,谢董。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谢之臣不动声色道:“我说,林总啊,把我女儿哄去给双星补习,您倒有闲心在公司找人斗嘴玩,过分喽。”
钱董眼皮一跳,和赵胖子对视一眼,又迅速换上他笑面虎的招牌表情,“谢董说的是读师大的那个小女儿吧,我记得她年纪比双星儿还小,能镇得住这学生么。”
谢之臣笑着点头,“这下从妹妹变成老师,可得意喽,跟我说:不听话就揍。”
“哈哈,那林董可得嘱咐好咱们双星儿,惹哭了小公主,谢董绝饶不了他……”
林烈回到办公室给谢之臣指了下沙发,自己直接走到酒柜前去倒酒。
金生金亲自烫了杯子煮茶。
谢之臣谢过他,又不赞同地望向林烈,“少喝些吧,也一把年纪了。”
金生金从旁煽风点火,“嗯嗯,您老快好好盘盘他。我嘴皮子磨薄了也说不听。”
林烈已经一口辛辣入喉,又倒了一杯才走回来,坐到谢之臣对面,满脸的桀骜,“你不用特意给我找面儿,姓赵的让他编派去~死胖子看不惯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还得继续看着,也干不掉我。”
金生金翻个白眼,“甭听他犯浑!得亏了还有您和周老坐镇,世臻要就剩他和赵胖子能说话,早让人撺掇得分行李散伙了。”
世臻除了林烈,最大的股东是周董事,其次才是赵钱之流。谢之臣不是执董,持股也不高,但其背后的商会企业有不少是世臻的甲方,因此在公司说话颇有分量。他刚才那几句是在闲聊子女家常,也是在表明个人立场:他与林烈交好,他女儿和林双星关系也不错,若有一天公司从大林传给小林,他自然不会投反对票。
几个老头甭管场面上唱的红脸白脸,私底下哪个都不缺心眼,一点就透。
林烈明白谢之臣的好意,但他跟赵胖子针锋相对习惯了,哪怕只是嘴上也必得讨点便宜才能心理平衡。
谢之臣接了金生金递来的茶,笑道:“那也不全是替你站台的话。沁沁说她学校有个活动要执行,忙过这几天,就去给双星上课。刚好他也才出院,多休养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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