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庸城军中修行之人虽然不少,但大多还是修体为主。毕竟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威力强大的道术也往往需要提前的布置,两军对垒没这个等候的时间。
是以这支小队也只有两人粗通术法,还都是威力不怎么高的瞬发术法。一下两下地往那异兽身上砸。热闹归热闹,落在宋域眼中,伤害却是没多少。但要说真的没用,可能还是有点的,异兽的仇恨现在在那两人身上反复横跳,任女将军枪出如龙地在那刮痧也岿然不动。
女将军显然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不再拥有了作为大家盾牌的自信,一张飒爽英气的脸竟有那么一点茫然无措。然而多年的军旅生涯令她的心性极其坚韧,很快便又开始指挥其余人保护与策应那两个会用术法的人。
其实凭她的经验,放在往常这支小队必会力竭而死。可现在不同,他们刚刚得了从宋域那获得灵药,倒真能凭眼下的这套战术把眼前的异兽活活耗死。
此时的宋域也是在这个战术中大放异彩。作为小队的编外人员甚至是可能敌对方,他虽然不亲自上阵,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一张张符咒塞进往一线猛冲的阿乙的手中:“女孩子家家的,你冲那么前面有什么用?悠着点,来,拿好。”
阿乙被宋域这番话说得气不打一处来:“进了军中便是军人!连这都不懂你也敢说自己是天庸将士?我看你就是敌寇!还有多少符咒?一并拿出来用!我们若是死了,你也不可能从这异兽嘴里活下来。搞快点,别尿频尿急尿不尽,像个立不起来的傻卵!”
一通话脏得宋域都有点不好意思听,但可持续性发展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你以为符咒取之不竭?给你的你就先拿着用!”
阿乙本来也不打算在这么激烈的战场上和宋域打嘴炮,不用宋域赶人,她早已冲向那张牙舞爪的异兽身前,又是一贴。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论攻击力,宋域,或者说解南石的符咒可比那些个瞬发术法要强得多。
而强也意味着风险。这声巨响后,宋域突然感觉手背滚烫,一种危险感令他心悸甚至有种心脏骤停的恐惧感。本能驱使着他转身就跑,轻身符的作用下,弱鸡如他也在飞檐走壁。而这一举措显然是极其正确的,因为那头异兽的仇恨终于被存在感极其稀薄的宋域夺走,此时正向他直冲而来。
宋域起先还尝试放一放异兽的风筝。然而一旦异兽大开大合地奔跑起来,宋域发现就算是轻身符也无法和它拉开距离。如此一来,宋域可以腾挪的空间便更小。
“结阵!”女将军脸色大变,慌忙下令。小队其他人也都极其配合,可他们的存在却无法再将异兽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宋域都快疯了。他是知道自己可能会OT,所以才特地派阿乙去贴符。这仇恨到底是怎么到自己身上来的?!就算要论符箓的起源,那也应该是去追解南石啊!
吐槽的时候,宋域感觉自己已经快躲不下去了。小命要紧,终是一咬牙,冲进了迷雾里。
视野顿时被收得极其狭窄,就连声音也仿佛隔绝。只有危险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让宋域没有一刻要停下脚步。然而这里本就是在城内的巷弄之中,开阔之处极少,视野又并不清晰,宋域很快就撞进了一条死胡同。
宋域脏话都飚出来了,当即跳上墙沿。背后却是嗡的一声,竟是那异兽已经扑了过来,庞大身躯带起的气旋将还没在墙沿上站定的宋域直接吹了下去。
宋域整个人横着从约莫三米多高的墙上就这么摔了下去。虽说落地后宋域便发现底下是软泥的苗圃,但整个人还是被疼蒙了那么两秒。
就是这两秒他没能起身继续逃脱,一股浓重的腥风就如同一座山一般从天而降,死死地压在宋域的上方。
宋域甚至看不见这只要夺走自己性命的异兽究竟是长什么样,只看见对方张大的嘴里,垂下的唾液因粗重的气息而飘飞的恐怖场景。宋域的心跳猛烈地让他胸腔生疼,他甚至连打开客服频道再骂一遍安石科技和叶皎的遗言都无法留下。
但他还没有认命!
一支唢呐突然出现在宋域的手中。宋域不管不顾地用力猛吹,道具:狐狸新娘的唢呐!当年能让差不多满级的双面鬼神像停滞片刻,那眼前的异兽应该也行!
在异兽身下并不太开阔的环境,唢呐的声音对宋域自己也是一种折磨。但为了活命,宋域忍着耳朵的剧痛,迅速往异兽身下爬走。异兽显然没有被唢呐完全困住,紧接着便是一道猛烈的抓痕袭向了宋域。
防护符甚至没有燃烧便成了一团灰烬,玉佩的耐久度也掉了一小截。手背金莲热辣滚烫,维持着宋域最后的生命。可宋域不敢认为金莲能护他全部,可此时的他在浓雾之中也很难再赌一个退路,只能不管不顾地疯狂吹唢呐,能让异兽停一瞬间,就是能让自己晚一瞬间死。
安石科技啊安石科技!游戏舱是带身体检测功能的!而且我现在是唯一玩家,你们不应该给我开开金手指吗?!宋域头一次在游戏里祈求起外来的力量。
突然间,一道与嘈杂难听的唢呐声截然不同的清越剑光从天而降。它极其柔和清冷,却也极其锐利无情。只一剑,凶悍的异兽便被一分为二。鲜血喷涌,却也要为这剑气让路。宋域一时间竟有种看到摩西分海的感觉。
而那宛如天神一般降临的男人,不是解南石又是谁!
惊吓之后,也由于轻身符的副作用,宋域赶紧自己的腿都软了。他瘫坐在异兽的血泊之中,眼睁睁看着这头异兽化作一地的碎银子,又撑着自己被惊吓过度的身体爬了起来,一锭一锭地捡:“差点没吓死我!还好唢呐声够响,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听见,不愧是乐器中的老流氓!”
解南石看着还在说笑话的宋域,一时间心情复杂,半晌才逼出了一句:“对不起。”
“如果你是故意的,那说对不起也没有用。如果你不是故意的,那这句对不起轮不到你说。”宋域埋头捡银子。
解南石皱眉,他既然将人带进险地,却没有护好对方,自然应该道歉。
宋域将银子都捡完了,起身抻了抻腰,还顺便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这雾气太奇怪了,一不小心就会让人迷失。”
不料解南石却摇了摇头:“是有人有意为之。”
“灵线有问题?”宋域立刻明白了解南石的意思,“谁这么厉害,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做这种手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解南石更觉愧疚,竟是微微垂眸,避开了宋域的眼神。
宋域拍了拍解南石的肩膀作为安慰。他是个更在乎结果的人,就结果而言,是解南石救了自己一命:“看来平安司中有人心怀鬼胎……就是了,他们的头头都想造反呢,底下的人有点阴谋权术也不稀奇。就是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被这家伙拆散了。”
“不一定,但我觉得可能性很小。”解南石分析,“动手的人必定是针对你这个天庸城少主的身份,其他的人没有这样的价值。真想要取他们的命不必这么麻烦。”
“小道长所言甚是。”宋域眉开眼笑,“和哥哥我简直是想到一块儿去啦!”
出人意料,解南石这次竟是没算宋域占他口头便宜的账,而是一转身比出剑指。剑气隐而不发,却比发了更加恐怖。阿乙只觉得自己被这一指封住了所有的退路,动弹不得。
“自己人。”宋域扫了一眼对方,将解南石的手按了下来,紧接着便笑嘻嘻、贱嗖嗖地冲着阿乙挤眉弄眼起来:“哟,还怪有良心的。我还以为我把异兽引跑了,你们就只顾自己了呢。”
“谁说我们是这样的人!你这样一个没有修为傍身,空有符箓的家伙,被异兽盯上自然是极其危险的……”
阿乙这番话刚开始其实气势很足,可说着说着,她便开始畏首畏尾,鬼鬼祟祟,一直偷看宋域却又不敢正眼去看。讲话的语气也客气了起来:“就算你是敌寇,我们也不会放任你不管。更何况你还是……你还是……”
阿乙支支吾吾,没再说下去。解南石不解其意,看向宋域。这一看反而不好,宋域脖子上还有一条细微的红痕,显然不是被异兽伤的。
宋域笑嘻嘻的:“若能活着离开邹业,你便可以吹嘘一番了。能架了天庸城少主的脖子还全身而退的人,这世上可不会多。”
阿乙脸色惨白:“你真是?……你放过我了?!”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阿乙脸上又出现了一丝血色,甚至红扑扑的,有点可爱。
“其他人呢?”宋域不打算重复自己说的话。
阿乙如今对宋域可以说是非常乖顺:“我脚程最快,便追着异兽的气息和唢呐声先过来了,其他人一会儿就到。”
宋域点头:“那你先去接他们。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也好好帮我解释解释。免得再见面,大家还是兵戎相见,伤了和气。”
阿乙重重点头,便先行离开。对于宋域的身份,她并不怀疑自己偷听到的那两句交谈。更何况她也是用剑的,对方身边既然有这样的用剑高手,便没有什么欺骗她的理由。
话说回来,那名剑客虽然相貌平平,可剑法真是高明。阿乙想着想着,就觉得那个明明是普通士兵打扮却被宋域喊作“小道长”的人物那张普通的大众脸也变得极其不凡,甚至有些英俊起来。
她脚步不停,决定将自己看到的剑客有多威风也好好地去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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