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见云挽愣住，他直接道：“你想要留下这孽种，无非是为了母凭子贵，你几次三番的邀宠，跟朕说那些胡言乱语，无非是觉得有了这孽种之后，你再提从前朕便会对你心软几分，你甚至拿捏好了朕的软处，知道朕会因为自己的生母而对你怜悯，可归根结底，你想要的不就是郭家全族的安危么？”

“郭云挽，朕已经见多了你虚伪的样子，你休想再欺骗朕，你最好是趁着朕还能体谅你有孕在身，给你选择的时候，好好考虑清楚。”

她不是关心亲人么，和一个没有出生，没见过面的孩子相比，她的祖父、兄长，甚至于姑祖母，难道不应该更加重要么？

更何况，这孩子只不过是她被形势所迫，不得不在他膝下承欢所得来的，根本就不是两情相悦，也没有她所渴望的血脉交融……

只不过是……她恰好需要，所以想留罢了……

他是无法抗拒自己对她的关心，但却不会因为她跑过来说了这些话，就松动了内心的坚定，忘了那心上的疤，再任由她欺骗，伤害！

“你若乖乖喝了堕胎药，朕便给你位份，让你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一些，算作补偿，可朕绝不会偏护你，也不可能给你多少恩宠，你能走多久，能让朕为你做什么，能不能改变你亲族的困境，全凭你自己的本事。”

他冷傲着，轻蔑与冷漠只比从前更甚。

云挽望着他，竭尽全力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眼中看出心疼，看出不忍，哪怕是彷徨不定，哪怕是恼意也好。

这样她便能确定他是真的在意。

可……

他眼底只有一片冰冷，仿佛寒潭深渊，将她满腔的热意也封住。

但很快，她便压下了那些情绪，在心底跟自己说：

他既然不在意，又为何还要给你选择？

一个君王，杀人不过碰碰嘴皮子的事情，想要让一个女人喝堕胎药，又何须谈什么条件？

他分明就是关心，却又嘴硬！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她虽然渴望留下这个孩子，但在秦青岚跟她说了她的状况后，她便已经硬着心肠做了选择。

只要能和萧峥和好，只要养好身子，孩子往后还会有，可她若真的在这时候执拗，丢了性命，便什么都没了。

更何况，她还得留着性命救亲人……

所以片刻后，她眼中那受伤的神色渐渐淡去，嘴角浅浅扬起一抹笑意。

“奴婢明白了，既然陛下已经替奴婢选好了出路，那奴婢便依照陛下所言行事，往后，奴婢定当好好珍惜机会。”

有了名分，她便更容易接近萧峥。

若是一个月，两个月无法打动他让他重新信任，那她就用一年、两年，哪怕五年十年，都心甘情愿。

萧峥看她眼中闪烁着温和的光亮，不由得愣了愣。

他都如此羞辱她了，她竟然不生气也不受伤？

秦青岚……到底都跟她说了什么？！

可他下意识压住心头的异样，冷脸看向高安：“宫中新晋郭宝林，先将她送回昭华宫，等候安置。”

说完，他便转身往偏殿去了，连片刻都无法再留。

走到半路上，又扬声说：“把菡妃请来！”

今日郭云挽如此古怪，他得好好紧一紧秦青岚的皮！

……

云挽福身告退，由凌霜和高安扶着往南竹苑外去。

高安眉间都是喜气，出了正殿便对云挽说：“这下可好了，郭宝林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往后，可得好好养着身子呢。”

云挽脚步微微一滞，看着高安那真心恭贺的样子，忍不住问：“高公公，虽然我们是旧识，可当年毕竟是我抛弃陛下选择了废太子，高公公对陛下忠心耿耿，难道就不怪我么？”

“嗨……奴才只是个奴才，哪儿敢去怪谁，况且，奴才也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陛下在伤心……如今奴才只想要陛下高兴，若郭宝林在，能让陛下身上有些人气儿，那奴才也就盼着郭宝林往后都能顺遂。”

高安深知自己这身份不该跟云挽多说什么，他可不是菡妃娘娘，身后有整个南疆做依仗……所以，也就全然不敢提及萧峥是如何的在意云挽。

而且当年那事儿在他们这些潜邸跟来的老人心头，也的确是块疙瘩。

早前他们不过是因为郭云挽对他们有恩，或是拿捏不准萧峥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才跟着对她恭敬一些罢了。

当然，于高安这样近身侍候的来说，也更是盼着云挽和萧峥能和好，因为他是眼睁睁看着萧峥当年是如何难过，又如何强撑着，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他如何不知，萧峥从未放下过？

可要说还能像从前一样，将云挽当正头女主子看待，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所以高安这话也说得极有水平，是在暗示云挽，要待萧峥好，若是她待萧峥不好，他也自然没什么多的话想跟她说了。

云挽听得心头微微一叹。

当年做出选择时，她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只做好了再也不能回头的准备，见萧峥痴缠，便是毫不留情的羞辱他，否认对他的感情，盼着他哪怕是恨她也好，只要能早日将她放下，好好去过自己的日子就好，如此才能让萧嵩和郑皇后早日打消疑心……

所以，如今萧峥真的恨上她了，真的不信任她的感情不相信她的话了，她也没得地方可怪。

“公公放心，我定会尽力而为。”

默了片刻后，她含笑对着高安说。

高安见她眼神剔透坚韧，心里那些疙瘩也稍稍松快了些，又更仔细的照顾着她脚下。

南竹苑门口，秦青岚翘首以盼，简直连站都站不住，一直来回走着，不停的用拳头拍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

就连上战场，她都没这么紧张过！

她又怕萧峥伤了云挽，又怕云挽终究没了当年的胆气，没法坚持下去，毕竟入宫以来，云挽受到的磋磨不少。

可她更怕的，是俩人彻底闹僵，她又好心办了坏事……

她甚至都已经在琢磨着，万一真的闹僵了，她得怎么补救才好！

终于瞧见云挽被扶着出来，她眼神一亮直接冲上前去。

“挽挽，如何了？”

云挽浅浅一笑，“妾身郭宝林，拜见菡妃娘娘。”

也许是因为心结打开了，也找到了方向，叫她病弱的脸色也添了几分光彩。

秦青岚听得这话一愣，随即“呀”了一声，大喜道：“成了，成了呀！还是挽挽厉害！”

她想抱着云挽好好庆祝一番，才想起云挽现在的身体受不住，便生生按捺着，正要问问经过，却听高安说：“菡妃娘娘，陛下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