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肯将他自己的事告诉自己,这对于念生来说可是相当让他激动开心的事,并非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是少爷对自己信任的一种表现。
早就感觉到少爷有着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但少爷现在愿意将这件事告诉自己,念生知道这完全是基于少爷对自己的信任。
念生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少爷,您放心,念生一定会为您保守秘密的,不管是什么事念生都愿意为您去做。”
少爷点了一下头,亲手将念生扶起,“那就从我的名字说起吧,我姓粟,单名一个字耘。”
念生倒吸一口冷气,口中念出这两个字,“粟耘……”他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很难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粟耘将一切对念生和盘托出,只除了他与三皇子的感情未说,但讲了三皇子曾经对他的信任,他答应过要为三皇子效力一辈子的事。
另外粟耘也将自己被凉羽谋害,推下悬崖,自己被高人所救,并传授了他武功的事也都讲了出来。
念生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良久都只是重复着,“天呐,天呐!”
“我不知道现在留在宫中的那个‘粟耘’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我必须要进宫去调查一下。”粟耘只要一想到宫中的‘粟耘’,心底便泛起一股冷意,那个粟耘究竟是什么目的,为何要假装自己?而三皇子,不!是现在的皇上又是如何对待那个粟耘的?
栎阳暧晗知道那个粟耘是假的吗?还是他并未察觉?他能够把他留在宫中这么多年,应该是并不知道对方是假的粟耘,那他对那个粟耘是怎样的感情呢?这么多年来是否感情越来越深了?
粟耘不敢再想下去,每每想到此处的时候,他都会讲自己的思绪截断,他害怕自己想下去,更害怕即使自己不想,事实也向着他猜测的那样发展下去了。
从他知道有那样一个人存在时开始,粟耘便在一直想办法,要如何见栎阳暧晗,又该如何面对现在的局面。
今日他终于在听到爷爷和爹爹的谈话后,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那就是顶替粟可心入宫,作为后宫的人留在宫中,然后慢慢查清此事,这是最好的方法。
“这……这才是少爷想要进宫的真实目的啊,对、对对啊!只有进了宫才能见到那个假的,才能想办法揭穿他!”念生好半晌总算是回过神来,他捏着个拳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小的要帮少爷,一定要帮少爷,该怎么办少爷,要、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念生未碰到过这种事,故而一时还挺激动,情绪有些难以控制。
粟耘看着念生,不由地笑了出来,“念生,你先冷静下来,我会教你怎么做的,我是男子,不方便选秀时的身体检查,所以前几关不用去动粟可心,等她这些都过了,咱们再动手。”粟耘对此也一直在盘算。
“好,小的明白了,可是少爷啊,若是粟小姐没有被选中,那可怎么办啊?”念生不由地担心起来,想到少爷的杀身之仇,还有被人利用了身份的事,就为少爷愤愤然抱不平。
“以粟可心的身份和姿色,都不可能不被选中,这点完全可以放心。”粟耘说着,又想到了栎阳暧晗将那个假粟耘留在宫中之事,便是对自己还有情,那么一定不会亏待粟府。
栎阳暧晗登基之后,并未搬离晗祥殿,仍旧将那里作为自己的寝宫,一则这里住着习惯,二则他也不想搬来搬去的麻烦。
忧思见栎阳暧晗桌上的茶水冷了,端下去重新换了一杯热茶再度送上,“皇上,喝些茶水先歇会儿吧。”
栎阳暧晗从御书房批阅奏折一个下午,后来用了晚膳又干脆将这些奏折带回了晗祥殿继续批阅,眼看着天色暗沉下来,渐渐地入夜了,仍然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忧思不免有些急了。
栎阳暧晗听到他的话,这也才感到口渴,脖子也有些僵硬,拿起茶杯啜了一大口,放下后起身走至窗边,伸伸手臂,转动脖颈。
忧思迟疑了一会儿,走上前来,恭敬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刚派人来说,娘娘在宫中等您,让您多注意龙体。”
栎阳暧晗的眉微微蹙起,每次忧思提到皇后娘娘,便知道皇上会是这种表情,也难怪皇上不喜欢皇后,先皇被太子栎阳展毒害之时,将皇位传于三皇子栎阳暧晗,太子勾结前朝官员,引兵入宫试图篡位,是骠骑大将军关户帅军誓死保护,最终将栎阳展捉拿。
那之后先皇便将关户之女关紫雪赐婚给了栎阳暧晗,并且封了皇后。
栎阳暧晗无法在那种时候反抗父皇的命令,也只得接受下来,忧思明白皇上所有的苦,但也只能是看在心里,他一个奴才什么都做不了。
“你命人去皇后宫里回个话,让她早些歇息,朕今日不去她那里。”栎阳暧晗说罢,又走回桌案前,继续埋首在奏折中。
忧思按照皇上的命令去皇后宫中回了话,再度折返回来,继续站在皇上身边伺候左右。
又过了两个时辰,已是丑时,栎阳暧晗终于从面前高高推起的奏折中抬起头来。
忧思上前给栎阳暧晗捶了几下背,被栎阳暧晗摆手拒绝了。
栎阳暧晗的目光望向窗外墨色的天际,长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向殿外。忧思忙取了皇上披风,追上去给皇上披上,“皇上,要奴才备轿吗?”
“不必了。”
忧思未再多言,心中早已猜到皇上要去何处,要见何人。自从那个人住进宫中来开始,皇上便是如此,未过几日便会去看他。
竹园。
听说那个人在他自己府上的时候,住的地方也叫这个名字,皇上便是根据他在哪里时的样子,特意在宫中为他建造了这样一个竹园。
别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只有忧思这个跟随在栎阳暧晗身边,极为信任的人才知道。
起初栎阳暧晗的脚步还是很快的,几乎可以说是疾驰而来的,但走进了竹园之后,他的脚步却缓了下来,甚至是犹豫的,仿佛在考虑究竟要不要进去。
想有一时,栎阳暧晗终于还是走了进去,院中的灯笼高悬,将整个竹园染得通亮,这也是栎阳暧晗特别吩咐的,不管是什么时候,竹园都要如同白昼般明亮,因为他随时有可能会来。
不过屋子里只燃了一盏昏暗的烛光,想必是里面的人睡了,故而房里显得有些暗,栎阳暧晗走进屋子,忧思则识相地立于屋外。
只是从未关的房门,仍能见到皇上走进去的身影,伺候左右地奴婢恭敬地对皇上叩首,小声的问安。
栎阳暧晗并不理会她们,只径直走向床榻前,掀开白色的幔帐,望向里面熟睡的人。
栎阳暧晗总是这样静静地站着,静静地凝视着床榻上那张熟悉的脸庞,静静地发呆良久。
忧思不记得曾几何时开始,皇上来此处时已不再是白天,不再是里面那人清醒着的时候,而只是在对方睡熟了才会来,而就是这样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和言语。
皇上甚至不会问奴婢,里面的人好不好,住得是否习惯,他好像什么都不关心,就只是想要这么看着他。
栎阳暧晗看有一时,从屋子里走出来,脚步飞快,仿佛身后有什么人在追着他似的。忧思急忙跟上,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栎阳暧晗的脚步。
“忧思!”出了竹园,栎阳暧晗突然顿住脚步。
忧思急忙上前,“皇上有何吩咐?”
“你说朕究竟在看什么?”栎阳暧晗近乎荒唐的问题,让忧思愣怔片刻,虽然他知道对方在看什么,但却不敢回答。
“你知道朕在问什么?说吧!”栎阳暧晗苦笑,声音哽咽而又冰冷。
“皇上您太累了,莫要想得太多了。”
“呵呵,你果然是看出来了。”栎阳暧晗哼笑,说着脚步已经继续向前走去,“你看出朕只是在看他的一张脸,几年下来,朕在乎的好像就只剩下那张脸了,你觉得朕无情吗?”
“皇上!”忧思噗通一声跪在栎阳暧晗身前,“皇上,这不是您的错,是公、公子变了!”
“变了,他变了吗?他的脸还是朕认识的粟耘,是朕记忆中的粟耘,是让朕无法忘记的粟耘!”栎阳暧晗的语气淡淡的,只是声音嘶哑地厉害,破碎的让人心如刀割一般。
“皇上,公子真的变了,虽然也不是故意要变的,但是……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公子攻打济悦城受伤回来,便忘记了好多事情,奴才相信公子终有一天会记起皇上的,皇上再给公子一些时日吧。”忧思说着连连叩首,他看着主子如此终日的折磨自己,也不由地心疼。
栎阳暧晗摆摆手,未再说什么,继续朝前走去,粟耘从攻打济悦城后回来,因为受伤撞击了脑部,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将曾经与他的感情也都忘记了。
这种事却是让栎阳暧晗揪心,但忧思不知道的是,他把粟耘留在宫中半年后,粟耘就说他已经想起了他们曾经的感情,只是想不起细节了。
可让栎阳暧晗真正在意的是,他发觉他面对着这样的粟耘,竟然是一点儿曾有的**都没有,那个本该是他深爱着的人就在他的眼前,可他除了有一张让他熟悉到偶尔会因为会想到他们的过去而心跳加速的脸之外,就再没有别的感觉了。
栎阳暧晗为此很懊恼,这种感觉实在很难说清楚,他很想好好的信守当初对粟耘的承诺,要与他好好的厮守在一起,但却发现即使没有移情别恋,他却面对着该是深爱的人却爱不起来。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几年来栎阳暧晗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始终想不明白,于是他不愿意再在粟耘清醒着的时候与他见面,因为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像这样的夜晚,在对方睡熟了的时候,凝视那张熟悉的脸,他发现反而是在这种时候,他更能因为看着那张脸,而想到他与粟耘曾经过去。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心潮澎湃起来。
是因为自己对粟耘的感情淡了吗?因为粟耘从回来后就再没有了那种可预知未来的能力,所以他不再吸引自己了吗?
当初自己为何会爱上粟耘,是因为他有与众不同的才气吗?宫中传言三皇子是冷酷无情的,现如今三皇子变成了皇上,又开始传言皇上更是比之前做三皇子之时愈发的冷酷无情。
难道自己天生就是薄情之人吗?对任何人的感情都不会长久,自己就是那种不会真正爱上什么人的冷漠之人吗?
栎阳暧晗也曾想过这些,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一切吧,但栎阳暧晗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心底的恐惧,他其实很害怕,害怕会失去对粟耘的感情。
并非担忧粟耘会不再爱他,而是担忧自己不再爱粟耘了,所以他会每晚每晚地去看那张熟睡的脸,当看着那张脸还会想到他们的过去时,栎阳暧晗才会安心,至少他还爱着曾经的那个粟耘。
忧思并不明白栎阳暧晗的心情,没有人能够了解栎阳暧晗的心情,但忧思希望主子开心起来,想到这才选秀,也许是个契机,也许能够让皇上渐渐的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栎阳暧晗本是不想选秀的,但皇后坚持这么做,他将皇后放在后宫做了摆设,实在对不起皇后,故而皇后愿意折腾些什么,他也就由着她去折腾了,另一方面也是懒得管这么许多。
远远地遥望着竹园,栎阳暧晗又想起了在粟府时与粟耘的几次偶遇,尤其是两人一起去沁心阁看书的事,心底又燃起了一丝暖意。
栎阳暧晗无奈摇头,他发现他只能在回忆中寻找到感动、**、温暖,自己果然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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