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龙是一个不动声色的人，他平日里话也少。如果用俗话说，应该叫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非到必要时刻，他连别人的问题都不愿意回答。

不管发生任何事，阿龙都能置身事外。

所以，当阿龙莫名其妙的突然用那种严肃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时候，阿荣心中是有些慌的。

一个向来不爱说话的人忽然做出这种神情来，阿荣不得不去想阿龙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阿荣稳了稳心神，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他坐在了阿龙身边，翘起二郎腿来从自己的烟盒中抽出了一支烟。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将烟递到嘴里，阿龙就劈手把烟从他的手中抢了下来。

“因为小姐闻不了烟味儿，你都已经戒烟很久了。”阿龙有些语气低沉的说道。

阿荣轻松一笑，“做人嘛，总是会有些压力的。最近小姐境况不好，我看着心里也着急，所以想抽支烟排解一下忧愁，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转过头来，对阿龙摆了下手。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不抽烟就好了，何必这么严肃呢？”

“就算小姐近况不好，可这是她自己选的。你我二人除了服从小姐的决定以外，多余的事什么都不用做，所以你能有什么压力？”阿龙话里有话。

阿荣满面的笑容也渐渐溶解了下来，“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解释的吗？”阿龙不回答阿荣的问题，反倒问起他来了。

阿荣把嘴抿成一条线，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吐口。

“有话就直说。”

“好。”阿龙点了下头，他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个东西来，递到阿荣的眼前，“你掉了一个东西。”

阿荣定睛一看，霎时间就愣住了。他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西装的左侧口袋，忽然一惊。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掉出去的？

阿龙把那枚胸针摔在阿荣的面前，“你可是口口声声说着秉承老爷的遗愿，再也不愿意让小姐见到他了，可你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留下来？你把西装送了回去，却把胸针留了下来。难道你觉得肖擒是个傻子？他不会想到这胸针是被人给拿走了！”

阿龙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都是严肃，他似乎是在责怪阿荣自作主张。

他们兄弟二人谁都不想让宛歌和肖擒之间再发生什么多余的关系，可是一旦肖擒起了疑心，察觉到宛歌就在他的附近，不管他来不来找宛歌，对宛歌都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他来了，那宛歌曾经受到的伤害会不会重新上演一遍？

如果他不来，那宛歌又算是什么呢？像个皮球一样，可以随便丢弃的糟糠之妻吗？

阿荣轻叹了口气，“原来你发现了。”

“你把西装送回去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阿龙严肃的说道，“你如果真的有你嘴上说的那么不想让他和小姐再见面的话，你大可以把这西装丢掉。你为什么还要把西装送回去？你是要给他留下什么线索？”

阿龙一语道破了天机，阿荣有些慌了。

“我……我只是觉得这个胸针他不配戴，所以悄悄拿了回来。”阿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

“如果你真的觉得他不配，那么为什么拿回来之后不交给小姐，反而自己偷偷收着？如果不是刚刚扔掉在了地上，连我也被你蒙在鼓里！”

事已至此，不管阿荣如何辩解，阿龙都不会再听了。

阿荣只好认命的点头，“是，冥冥之中，我的确是想给他留下一些线索。我替小姐不甘心，他们两个当年的感情那么要好，可是至今为止不管是你我还是小姐，甚至是老爷都不知道为什么肖擒突然就和小姐翻了脸，和她离了婚，我只是不想看小姐这么痛苦的在活下去。如果她一天不知道肖擒要和她离婚的原因，她就会痛苦一天，难道你想让她这一辈子都在这样的折磨之中度过吗？”

阿龙忽然沉默了，刚开始那两年，宛歌被这些事折磨的夜不能寐。

每每到了深夜，她还睁着一双眼，瞪着天花板，一遍又一遍的摸索着自己身侧已经凉了好久的床单。

甚至后来宛歌还患上了十分严重的抑郁症，多次尝试自杀。幸好他们拦下来，才没有酿成大错。

宛歌是一个死里逃生的人，所有人都希望重生的宛歌能够快快乐乐的活下去，而不是像这样每日都自己折磨着自己。

现在尽管她脸上带着笑意，可是阿荣和阿龙都知道她脸上那种效益并不是发自内心的，而仅仅是为了让他们放心而已。

阿龙叹了口气，“可是你这样做的话，对小姐就是好的吗？万一她并不希望你这样呢？”

“我不知道。”阿荣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只是想赌一把而已吧，赌一把肖擒能发现小姐就在他的身边，赌一把他能对小姐说出当年的真相。”

话已至此，阿荣没什么可解释的了，阿龙责怪他也好，唾骂他也好，阿荣没什么可分辨的。

不过此刻阿龙也不再想责怪他了，说来说去，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宛歌现在生活的太过痛苦。

原本他们家老爷在世的时候，至少在物质上还能满足宛歌。可是老爷一死，家中破产，宛歌就也跟着垮了。

她如今只能靠着自己，无论是感情还是物质都得不到任何满足，这对于宛歌来说简直和人生没有半点盼头差不多。

二人都整整齐齐的转过头来看向那扇紧闭的门板。

是非对错，好像也由不得他们说的算了。或许总有一天，时间会给他们答案。

夜已经深了，但是在这深夜之中睡不着的好像不止他们二人。

宜栖缩在旅馆老板给她准备的那个房间里，翻来覆去很久也没有睡得着觉。

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因为心头不安，还是因为剩下的地板太硬才导致的失眠。

只是在翻滚了许久之后，宜栖依旧毫无睡意，就只能认命的坐起身来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