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果然被摧毁得很干净。
断壁残垣上依稀可见墨绿色的影子。
唐柔有些着急,隔着窗户寻找阿尔菲诺的身影,车里的温度却倏然降低。
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背脊攀爬。
纳西索斯明明戴着眼罩,唐柔却总觉得,他的视线锁在她身上。
像小刀,在凌迟她。
总有一种他要秋后算账了的感觉。
气氛也很压抑,同一辆车的阿瑟兰安静如鸡,屏住呼吸坐在驾驶位上,眼观鼻鼻观心。
气氛一度凝固。
唐柔很心虚,莫名就是有种出轨被抓的感觉。
冷不丁听到他幽幽地说,“人类,太容易被骗了。”
冰冷的手指落在她脖颈上,轻轻摩挲。
“不然,永远留在我的世界里,怎么样?”
“……”
他看起来很认真,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我会给你准备一些食物,那个世界很安静,只有你一个人,不会有人打扰你。”
“?”
“这样,你不但永远不会死亡。”他抬手,指尖顺着她的脸颊划过,“也不会被别人觊觎。”
唐柔避开他的手,“我觉得,不太好。”
人鱼垂头,眼罩对着自己落空的手指,似乎在发呆。
半晌后,轻声说,“我会疯的。”
他微微叹息,如雾化烟,“会想把碰到你的东西,都碾成灰烬。”
阿瑟兰已经抖落筛糠。
唐柔也头皮发麻。
纳西索斯露出笑容,“开玩笑的。”
“……”
他刚刚的每个字听起来都很真心实意。
再次出发前往霍特丹,车辆再次多了起来。
现在去霍特丹已经从支援变成了调研。
在诺亚支援的车辆中,有个极其豪华的房车,几辆装甲车分布在四周,像在为它保驾护航。
“那辆车上有个很特别的实验体。”阿瑟兰说,“诺亚宝贝得很。”
里面装着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算成功的活人实验体,也是里面女研究员的丈夫。
唐柔的心突地跳了一下,朝那辆车看去。
恰巧里面的人开了窗,露出了一张女性的脸。
唐柔见过她。
比幻境中看起来更加成熟了,眼角多了些岁月的风韵,不再是那个爱哭的女孩了。
“她是诺亚活人实验组的副教授级别人物,大概几年前,亲手将自己的丈夫送上了活人实验室。”
“因为据说,心甘情愿接受实验的人,成功率比较大。”
女研究员的丈夫事实上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又很普通的音乐老师,为了整日泡在实验室里,变得越来越忙碌的妻子,甚至辞职在家里专心做家庭主夫,一日三餐给女研究员送饭。
可以说是当代模范好男人。
可当年女研究员并没有达到现在这样的地位,常常被训斥,不停加班。
某日,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她告诉丈夫说自己想要一个孩子。
要知道,现在自然受孕几乎不可能,所以她自然而然的提出,需要丈夫去实验室进行改造。
改造了身体,就能怀孕了。
单纯的丈夫相信了,带着笑容,躺到了活人实验的金属病**。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个,诺亚唯一一个成功的活人实验体。
唐柔心里像结了冰霜。
对上了。
跟她在幻觉中看到的都对上了。
但与阿瑟兰说的不同,幻觉里的丈夫知道妻子骗了他,仍旧心甘情愿躺上了实验台。
装甲车忽然震了震。
车队刚驶上来时路过的大桥,没有什么阴雨和海浪,桥面却无端晃动了起来。
玻璃窗发出震颤声。
车窗外传来了前车人的尖叫声。
“你们看那是什么!”
唐柔仰头,看到了一片张狂又狰狞的墨绿色。
遮天蔽日,让人毛骨悚然。
“好像是巴别塔那个特级生物!”
“快点上报联合体!”
前面几座装甲车上的火箭筒迅速架起。
漆黑的发射端对准了拉索大桥上的那团墨绿色,蓄势待发。
就在即将开炮的之极,那绿色消失了。
唐柔面无表情地等待着,听到人鱼在耳旁轻轻冷笑一声。
下一秒,身旁的玻璃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淡蓝色,看起来很可怜。
唐柔立即降下车窗,把那个小东西捞出来放在手上。
小小的章鱼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缠着她的手指,这副脆弱的模样大概只有面对唐柔的时候才会有。
前面的人还在惊恐无比地大喊,“在哪儿啊?它去哪儿了?”
“快点请求支援!情况很危险!”
唐柔这边已经扯了张湿巾把小小的章鱼裹了起来,托在手心里细细检查。
纳西索斯掀起眼皮,注意到唐柔看那只章鱼的眼神。
蹙着眉,有些担忧,那个丑东西变本加厉地蹭她的手指,她不但不生气,眼角眉梢都带着点无奈,却满含着纵容的意味。
连轻声呵斥的样子都带着宠溺。
咔嚓一声。
距离最近的阿瑟兰,眼睁睁看着戴着眼罩的人形特级生物,用那只修长白净到只适合养尊处优的手,捏碎了金属折叠桌的角。
她面色煞白地移开视线。
在考虑要不要换辆车,坐这辆似乎有点危险。
唐柔满心满眼都是手里这只章鱼,给它裹身体的湿巾瞬间被染成蓝色,她这才发现章鱼流了很多血。
墨绿色的眼睛湿润润的,仰头看着她,莫名多了些可怜脆弱的气息,像被抛弃的小狗。
圆圆的眼睛下像含了泪,抱着她的手指哼哼唧唧。
一丝丝冰冷的蓝色水珠顺着唐柔的手指滑落,让她忍不住心疼。
“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不问还好,一问不得了,小章鱼更是奄奄一息,一副快要连她手指头都抱不住了的样子。
阿瑟兰余光看见特级生物又开始摸仪表盘。
这下真的有些紧张了。
他不会把车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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