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堂位于国子监的中心位置,是教学重地和举行重大活动的场所,也是国子监的核心,李信让人搬来几个椅子到讲堂外面的广场,与各人分别坐下,耐心等候着士子们的到来。
一批批士子前来,还有李信通过免费教育培养出来的学生,双方明显不同。
士子有的面带不安,有的满脸怒容,学生却是认为自己是李信的弟子,因为他们的教科书,都是出自于李信之手,带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陆陆续续,广场上聚集了数千人,直至再无人到来,吴孟明才凑上脑袋,小声道:“摄政王爷,人到齐了。”
“嗯~~”
李信站了起来,双手一压:“诸位,我就是大明摄政王暨**寇军总司令李信,我知道,大家对我有些怨念,出于我的个人本意,我也不愿如此,但时易事变,大明的溃烂,已经充分说明朱嘉那套,不符合时代的进步了。
或许有人以为我在危言耸听,那么我要问一句,我反程朱对我个人有何益处?程朱的核心,在于臣民要向君王献出无限忠诚,君王一言九鼎,大家看看崇祯就知道,崇祯在位的十七年间,死于他手上的首辅、阁臣、各地督抚有多少?我都数不过来。
崇祯拥有如此之大的权威,我老老实实,按步就班,再做个崇祯有何不好?我一言九鼎,想杀谁就杀谁,手握大权岂不快哉?我为何要折腾?难道我不想做个人人称颂的贤明圣君?我何苦给自己找不自在?嗯?”
士子们那躁动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扪心去想,李信确实没必要折腾,他将来是开国太祖,朝臣有哪个敢跟他唱对台戏,他就是想做朱元璋或朱棣,大臣最多畏惧或者不满,也绝不会有人敢于造反,他再弄个三千佳丽,舒舒服服的当个圣君,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为何非得折腾呢?
与士子不同,李信培养的学生,目中都是崇敬之色,世界地理是一门必修课,经过这么多年的熏陶,每一个学生都摒弃了大明是中央之国,周边皆属蛮夷的不切实际想法,而是深刻的认识到这是一个大争之世,华夏若再如以往那样经历一个个朝代的轮回,早晚万劫不复。
同时他们也明白,发展工商业,就必然要营造出自由开放的氛围,而这恰恰与皇权格格不入,因此对于李信主动放弃唐宗宋祖那样的权势,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崇敬,李信的形象,光辉而又高大。
不得不说,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还是很有使命感的,他们愿意如李信那样,付出必要的牺牲,使华夏屹立于世界强族之林。
李信一一扫视着场中诸人,片刻之后,又道:“人这一生,总要有些抱负和理想,你们都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家里不缺钱财,父辈也为你们安排好了一切,可这样的人生,浑浑噩噩,有何意义?
很多人瞧不起朱家那些蠢猪王爷,但你们仔细想想,按照别人安排的道路过完一生,与被圈养起来的朱家诸王又有什么区别?你们还年轻,有着远大的未来,我知道你们也有理想,对于父辈的安排有一种抵触感,其实可以打个比方,理学可以看作一扇封闭的大门,只要推开这扇门,你们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与更加广阔的天地……”
李信没有以说教的方式大讲程朱理学的不是,而是先谈自己,成功勾动好奇心,再谈理想,谈人生,大灌鸡汤。
果然,这一招非常好使,现代人对鸡汤的免疫力很强,可古人不一样啊,古人常处于说教的环境下,乍一被灌了满口鸡汤,只觉香甜无比,心灵也或多或少的起了共鸣。
很多人不自禁的深思,自己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真的要浑浑噩噩过完一生么?
一名监生忍不住问道:“摄政王爷,我们自小就学的五经,走的也是仕途科举的路子,现在您砸了朱子像,听说明年科闱又不考五经,那我们还怎么考,未来的路在哪里?”
“问的好!”
李信赞许的点头道:“首先我要申明,我反程朱理学,不是为我个人,而是它阻碍了进步发展,理学在将来,只会作为研究与历史考证之用,会逐步退出教学舞台,可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明年的科举,五经还是要考的,只是会加上一些与科学技术有关的内容!
现在距离科考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大家不要着急,我会印刷一些基础小册子派发给大家,并不难,属于生活常识和少年水准的知识,凡不涉及五经的考题,会尽量从里面出,大家能当监生,当是同龄人中的皎皎者,不会连小孩子层面的知识都掌握不了吧?
同时,还会有来自于大明科学院的老师给你们补习,国子监也将更名为京城大学,你们是京城大学的第一批学员,将来当你们踏上各个岗位,成为各行各业的领头羊之后,会以自己的母校为荣,而且为了补偿大家的损失,从即日起,自明年开考,各位的食宿及各种相关费用一率全免!
大家不要嫌我罗嗦,最后我再说一句,当今世界,时代在向前发展,科学技术日新月益,理学已经逐渐散发出了腐朽没落的气息,只有跟得上时代,才不会被历史淘汰,我不管你们是否能接受,都必须接受,你们是大明的精英,是上天的宠儿,我相信各位会作出最正确的选择!”
士子们的眼里,绽放出了神彩,明末的华夏,并不象清朝那样封闭,自万历年间,东西方的交流就日益频繁起来,如徐光启、孙元化都是忠实的西学拥护者,黄宗羲与顾炎武的虚君思想,也很难说与西方无关,甚至燧发枪与红夷大炮的仿制,都有大量的实用性人才参与其中。
士子们的问题,一是受人煽动,二是自小熟读五经,很难一下子转过圈,但是李信这一大口鸡汤没有白灌,他摆出了平易近人的姿态,小心的避开了士子们的逆反心思,以青年导师的形象,走入了士子深处,与之谈心,鼓励,这正是他的拿手项。
很快的,士子们对李信的排斥已不翼而飞。
这时,一名老先生问道:“摄政王爷,不教文章义理,那我们教什么?”
这些老家伙才是最棘手的,年纪大了,学什么都不行,还固执的很,那酸腐气息,又让他们带有一种外人难以理解的莫名其妙的气节。
为了心目中的道统,可以不屈从于权威,甚至因此而死,反得荣耀。
历史上清军顺利进北京,与其尊程朱的政策并不是没有关系。
但说一千,道一万,千头万绪中,仍是利字当先。
好一会儿,李信才道:“你们可以教京城周边的贫苦农民子弟读书识字,一切的费用,包括薪资都由官府支付。
“什么?让我们去教泥腿子识字?”
“不行,不行,我们都是斯文人,哪能自降身份,坚决不同意!”
“够了!”
李信内心鄙夷,警察要拆朱熹像时,怎么没见他们出面,现在自己好言劝说,反他娘的蹭鼻子上脸了。
当即厉声道:“农民子弟就不是我们大明人?你们没有看不起农民的资格,不是农民耕种土地,你们吃什么,喝什么?识两个字就了不起了?
朝廷给你们安排了出路,你们有权不接受朝廷的安排,但是,本王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后穷困潦倒喝西北风不要怪朝廷,如果有谁敢谋反作乱,煽动社会不满情绪,那就别怪警察上门,今日我言尽于此,大家都回去好好想一想!”
老先生们也就是口头叫两嗓子发泄下不满,或者为自己争取些利益,真要造反,那是万万不敢,而且李信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一下就把嚣张气焰给打掉,均是哎声叹气的纷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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