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故人心

那时谢蓉蓉是真的再为楚孜然担心，生怕他像戏文里的将军一样，马革裹尸，甚至一去不回。

所以她送了楚孜然啸风，希望楚孜然能用它所向披靡，横扫千军万马。

后来楚孜然如谢蓉蓉所愿活着回来了，最后楚孜然却又死在了谢蓉蓉手里。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是前世，楚家行刑前夜，谢蓉蓉前去死牢见重伤在身的楚孜然时，他对谢蓉蓉念的诗。

那时楚孜然身着血迹斑斑的囚衣，披头散发，手脚皆被铁链铐住，狼狈地吊在半空中，早已看不出那个意气风发的将军模样，可他的眼神却是如此平静，平静得放佛早就看淡了生死一样，看见谢蓉蓉来，他甚至还对谢蓉蓉笑了一下，即便他已经明白谢蓉蓉是楚家灭门的幕后推手。

“蓉蓉，你知道吗。”那时楚孜然的嗓音因为长期不喝水已经变得嘶哑起来，“我现在，宁愿自己当年死在了战场之上。”

他死在了战场之上，楚家嫡系人丁凋零，再无拿得出手的人物，皇帝自然不会再疑心楚家，虽不能保楚家权势富贵，但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他死在了战场之上，就不用亲眼见心心念念的姑娘变得面目狰狞，置他楚家于死地！

顾芊芊想起那些黑暗罪恶的过往，眉间堆积着愧疚痛苦之色，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那个即将脱口而出的“对不起”吞了回去。

顾芊芊只在心里默念道：对不起，孜然哥哥，我来赎罪来了，原谅我前世所犯的错误，这一世，我绝不会让你落到那般境地去！

楚孜然没有发现顾芊芊的异常，他像是被打开了话头一样，自顾自地往下说了下去：“你知道这把剑为什么叫啸风吗？因为蓉蓉说，她最喜欢戏文里的剑客侠士‘剑啸长空，马踏西风’而来

的样子，我既然是将军，自然也该这样威风凛凛的样子，所以就起名叫啸风。”

“我记得我第一次随大军征战越国的时候，我率领三千精兵打头阵，结果中了敌人的埋伏，损兵折将不说，还差点死在了那儿，等我和将士们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又与大军失散了，最后迷失在了风沙中，那时候水尽粮绝，又身受重伤，还要时时刻刻躲避越国军队的搜索，我精疲力竭，差点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

“当时我手中只剩啸风陪着我了，每每看到啸风，我就会想起蓉蓉，她还盼望着我建功立业呢，如果我就这么死了，她一定会难过得要死吧，所以我还不想放弃，在茫茫荒野中继续挣扎着，也算我运气好，遇到了我方前来探听消息的斥候，这才被带了回去……”

顾芊芊在一旁静静原来听着楚孜然讲述沙场中的惊心动魄，顾芊芊不想告诉楚孜然，在他还在战场之上生死一线的时候，谢蓉蓉在皇宫中几次邂逅了萧宏景，生出了微微萌动的少女心思来，那时，她早就忘记了还在战场之上的楚孜然了。

尽管顾芊芊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说，前世的她还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难怪会看上萧宏景，因为他们从本质上来说是同一物种——人渣。

顾芊芊不忍心再看楚孜然为情所困了，楚孜然值得更好的女人，而谢蓉蓉，从头到尾都配不上他。

“王爷。”顾芊芊晦涩开口道，“这男女之间，若是不能两情相悦，王爷又何必再执着，忘了她吧，世间女子千千万，总有王爷的有缘人。”

“忘？”楚孜然苦笑道，“十几年的感情，哪是那么容易忘的，这世间女子再多，也不是她。”

顾芊芊还打算再说什么，却被楚孜然摆手阻拦了下来，道：“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下去吧！”

顾芊芊沉默了一会儿，安静退下了，站在屋外，她望着碧空如洗的天空，微微出神起来。谢蓉蓉啊谢

蓉蓉，难道你真的要如上辈子那般，饮下最后一杯毒酒么？

屋里的楚孜然仔仔细细地将啸风擦拭了一遍，又将它重新放进了盒子里，眼底浮现痛苦之色，他心里默默念道：蓉蓉，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生活，那我只能祝福你，希望你能真正的幸福。

钦天监测算出来的谢蓉蓉入宫的吉日到了，一大早，谢氏旁枝的人就来到了丞相府，围着谢蓉蓉明里暗里奉承着，好不热闹。

宫里派来的嬷嬷姑姑早在三天前就住进了谢府，此时有条不紊地围着谢蓉蓉梳妆打扮，吉祥话也是不要命地往外蹦。

谢蓉蓉今天心情很好，若是以往有人捏着嗓子在她耳边咋咋呼呼，她早就叫人把她扔出去了，可今天，她非但没有生气，还打赏了那个嬷嬷几块金稞子，直把那嬷嬷高兴得合不拢嘴来。

本朝贵妃素来有副后之称，在没有皇后的情况下可以代掌凤印，履行后职，除了不能祭天地祖宗，不能接受众臣朝拜，谢蓉蓉这个贵妃和皇后并没有什么区别。

铜镜中女子，华服裹身，大妆威仪，一双细长的柳叶眉被描得又浓又黑，尾间微微上挑，仿佛能勾动人心似的，樱桃一般的小嘴上也抿了胭脂，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潋滟的桃花一般。

嬷嬷暗中咂舌，这谢家小姐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难怪皇帝甘愿顶着骂名也要娶她。

宫中贵妃规制的鸾轿已在相府外等候，谢蓉蓉被嬷嬷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身上环佩叮咚，她顶着厚重的头饰，目不斜视地穿过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院，来到了相府门口。

谢华负手而立，早已经等在那儿了，谢蓉蓉俯身拜别父亲，谢华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作为你的父亲，我有最后一句话要告诫你，万望好自为之。”

“至于作为臣……”谢华松开谢蓉蓉，带着身后乌鸦鸦的人群跪拜道，“臣等恭送贵妃娘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