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挖心掏肺地赌咒发誓,外加在床边跪了一晚上才将老婆哄好的司徒盟主深有体会。
早上两个儿子来问安,忍不住偷瞄他那双彻夜未眠的熊猫眼,还有下人饱含深意的猜测目光,都让他顿感威严扫地,想来想去,若不是因为关心老三,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而那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居然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司徒寒铁青着脸端起茶杯,拨了拨茶水,挑眉问老大老二。
“柳儿呢?怎么不见他,到哪儿野去了?”
司徒昭司徒宜没少被萧颦颦迁怒,也挨了一顿臭骂,就司徒柳安然无恙,心里正憋屈,见父亲神色不善,越发添油加醋道。
“三弟如今是‘女’大不中留,一早就带着姜家妹妹四处玩去了,哪还记得来问候爹您老人家。”
见司徒寒脸色晦暗,司徒宜忙上前一步,附耳对他爹道。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三弟现在越来越出格,居然半夜爬到人姑娘**去了,纸总是包不住火,万一哪天被娘撞见……咳咳,依我看,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就跟娘明说了吧……”
要想娘亲从此一碗水端平,不再区别对待,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司徒柳一起拉下水,挨骂扛揍,怎么也要算上那小子一份,才不枉哥哥们这么多年遭受的不平等待遇。
司徒寒马上否定。
“说得简单,你娘想女儿想得都疯魔了,如果现在让她知道柳儿是个男儿身,我们父子联手骗她二十多年……”
话到这里便顿住,给兄弟俩留下无限遐想的空间。
司徒昭司徒宜悚然,父亲的忧虑不无道理,他娘那个性格,如果东窗事发,只怕不是跪床脚那么简单了,非要闹一出血案不可。
两人一揣摩,那样的母老虎发起威来,连盟主爹都立马龟缩三分,何况我等喽啰,顿觉这个后果比犯了欺君之罪还要严重,不由后脖子一寒,当下收起看好戏的态度,异口同声。
“还是让三弟再牺牲一下吧。”
司徒寒怒目一横。
“不行,柳儿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而且如你们方才所说,年轻人总是按耐不住心性,我只怕他和姜姑娘这样偷偷摸摸,万一等不到成婚,先蹦出个娃娃来,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兄弟俩只好陪着唉声叹气。
“那爹的意思是?”
司徒寒握袖咳道。
“真相肯定是要说的,但定要想个万全之策,让你娘不会生气,为父公务繁忙,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啊?”
兄弟俩马上表示反对。
“爹您说得容易!您都没有万全之策,我们哪来的万全之策,这不是让我们背黑锅吗?”
司徒盟主一声怒喝。
“收声!自古养儿强于父,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要你们这两个不孝子何用?”
不待两个儿子辩解,他已经先一步站起来。
“就这样定了,为父还有要事处理,你们好自为之吧!”
软水温山,悠悠荷花**,一艘仅能容两三人的小木船轻轻滑过水面,司徒柳亲自划浆,他是富贵人家子弟,显然生疏得很,小船行得很慢。
在父母兄弟眼皮底下,司徒柳始终觉得做贼一般,他说好要带蒋桃享尽江南风光,两人一大早偷溜出来,从城里逛到城外,结果迷了路,摸到一处山沟沟里来。
然后发现了这个意外之喜。
原本的什么千亩荷花,不过是司徒柳为诓骗蒋桃跟自己走胡乱说的,没想到还真有这样一个
地方。
这是几个庄子的鱼塘,水是活水,塘通塘,虽说是塘,却如湖般广阔,种荷养鱼,夏天荷花盛放,荷叶连天,浩浩****一片碧绿粉红,煞是好看。
这个季节已有人驾船采菱,司徒柳用一锭银子租下这艘采菱船,带着蒋桃在荷花中穿行。
两人换上在城中买的两套粗麻衣裳,蒋桃又摘了两片大荷叶帽子,自己带一顶,给司徒柳扣上一顶,活像一对渔家夫妇。
蒋桃卷起袖子,双手浸在清凉的水,半眯起眼睛,惬意极了。
“司徒柳,原本我还在后悔,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沉了那朵莲花灯,但如果日子每天都能这样过,也不枉人生在世这一遭。”
司徒柳放下浆,靠在船头,柔声道。
“我们还有很多年可以这么过,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蒋桃心中某个地方软了一下,她抽回手,凉浸浸地来触司徒柳的脸。
“如果有天你对我不好,我后悔了怎么办?”
细细的水珠顺着脖颈滚进他的衣领里,司徒柳忍不住笑起来,他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中,看着碧空想了想。
“那就罚我彻夜不能寐,喋血到天明,相思至死烟消云散,如何?”
蒋桃皱了下眉。
“你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司徒柳哈哈笑道。
“你的心太黑,我不对自己狠点,你就不心疼。”
蒋桃坐起身捶他,两人一闹,小船本来就不经折腾,这么大动静,马上晃起来,司徒柳忙叫道。
“别闹别闹!船要翻了!”
蒋桃意识到的时候,身子已经左右摇摆难以平衡,司徒柳伸手捞她,重心一偏,连人带船,双双翻下水。
周围还有不少采菱打渔的船只,见状都凑过来看热闹,船上的人一个个笑弯了腰。
两人从水中浮起,狼狈地趴在船沿,司徒柳撩了撩额发,沮丧道。
“我们上辈子一定跟水有仇。”
蒋桃看着他,扑哧一声笑出来。
一支木浆横在他们面前,一个软哝哝的声音道。
“这位相公好生俊俏,带你媳妇上我这船来怎么样?有新鲜烤鱼,现抓现烤,配上自己酿的米酒,价钱实惠哩!”
两人抬头,见是一艘乌篷船,船上赤脚妇女带着个七八岁的丫头,都是挽着裤脚,双颊黑红,笑得格外淳朴。
原来司徒柳和蒋桃虽换了素衣,但见那皮肉细白,哪里像是成天风里来雨里走的人,人们便知是哪里来的富家公子带姑娘来玩耍,必定有大生意做,于是不少船只跟在他们后头,果然公子哥哪里会划船,不到半个时辰便落了水,当下就有最近的船只来揽生意。
司徒柳听了她的话,不由会心一笑。
“劳烦。”
两人上了这乌篷船,妇女拍了一掌女儿背脊,那丫头就脱了衣裳,只挂着肚兜,哧溜一声窜入水中,不到片刻,捏着巴掌长的鲜鱼扔上来,妇女麻利地生起炉火烤鱼,司徒柳和蒋桃坐在船尾,一面晒太阳烤衣裳,一面随手捞去,果然捞到坛米酒,司徒柳斟上,饮了一口,感叹。
“好酒,连我都自愧不如,酿酒高手居然藏在山野间,真是可惜。”
他见蒋桃抿一口便放下,不由问。
“怎么?不好喝吗?”
蒋桃摇头。
“我不怎么喜欢喝酒,在我们那,我只喝可乐。”
见司徒柳表示不解,她便道。
“就是一种碳酸饮料,跟你说你也不懂,在我的国家,人们不用写信,两人不论
相隔多远都可以通话,还有交通工具能上天,从三圣城到灵郡,只要一个时辰,甚至可以到月亮上去……”
司徒柳眨眼,突然伸手触她额头。
蒋桃怒道。
“我没发烧!”
司徒柳喃喃。
“不是发烧,那定然是在吹牛。”
蒋桃叹气。
“就知道你不信,在你眼里就是觉得我没用,其实我懂得可多了,只是在这儿都用不上,要是能带你到我们那看看就好了,一定让你心服口服!”
司徒柳低头抿酒,挑起一抹笑意。
“好,若有一天你真要回去,我就跟你一起走。”
蒋桃微嗤。
“你就是占着莲花灯沉底了,才什么都敢说。”
司徒柳不置可否,突然看向天边,凤目微睁,拉住她的手。
“你看。”
蒋桃转头。
只见红日西斜,半塘残阳下,一群飞鸟振翅而起,美得令人心颤。
旁晚,两人又从角门偷溜回去,各自去换衣裳。
蒋桃仍住芙蓉苑,换好衣裳出来,正要去找司徒柳,转过假山,却见王二和谁在那里低声说着话。
弟子们住在外院,王二也不例外,但他是盟主的亲信,常常会进来回事,可这些天却都没怎么见他,问司徒柳,他只勾起一个若有所思的笑。
蒋桃本想上去打个招呼,上前一步,但闻一个女声道。
“你怎么能保证那丫头没有问题?你不知道她的身份么?”
王二道。
“她不会是朝廷派来的卧底,这一点,盟主也信她。”
女人嗤笑。
“掌门说了,盟主就是个缺心眼,光明磊落最易遭人暗算,如今江湖的势力越来越大,上头那位素来多疑,此次虽说是借小姐的手查骆凌之,功成身退即可,结果却因那丫头,反倒和三圣城结了仇,或许便是挑拨我们和骆凌之相斗也不一定。”
王二没反驳,却仍然坚持。
“即便如此,姜丫头也绝非一丘之貉。”
女人不怒反笑。
“王二,你这么护着她,该不是对人家动心了吧?”
王二楞,想了想,恍然脱口。
“霞娘,你这么说,是不是因为……”
“住嘴!我只是奉掌门之命提防那丫头!掌门说了,什么情同姐妹,女人之间,哪有那么铁的友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王二苦笑。
“夫人想太多了……”
蒋桃默默退走,心情复杂。
原来看似不正经的萧颦颦,私下竟如此警惕,早叫人防着自己了,也是啊,不然怎么可能成为一派掌门呢?看看她教出的儿子,一百八十个心眼,就该知道,老娘绝非善类。
虽然能够理解萧颦颦为夫为子的用心,但被怀疑的感觉肯定不好,蒋桃顿时兴致缺缺,慢腾腾走向正厅。
突然有个不明物体风速从正厅里冲出来,还不待蒋桃眨眼,就一头撞到她肚子上,蒋桃哎哟一声倒地,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少元回来!”
蒋桃揉着肚子抬头,只见那个红绫袄金项圈的孩子利索地爬了起来,不过四五岁年纪,生得雪团一般,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哧溜一声就要逃跑。
不幸立马被一只手提了起来。
司徒柳拎着小鬼,眯起眼笑。
“你这熊孩子跑什么?你知不知道,最近姑姑养了只老妖怪,绛桃就是因为不听我的话,才给它吃了,你再乱跑,下一个就轮到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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