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奇棠早不来晚不来,偏巧冯嫽刚醒他就来了,刘烨就算不想怀疑他都不行。伊桑克背后的指使者,清灵口中的神秘高人,刘烨心中的结一天打不开,她对他就始终怀有戒备。
图奇棠依然是那幅悠闲自在的样子,刘烨来到之前,他饶有兴致地赏花品茶自得其乐,压根没有担心身份暴露的焦灼与不安。
刘烨步入花厅,看他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心里顿觉烦闷,语气也不自觉地夹杂着厌恶:“不知王子殿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图奇棠愣了下,虽说刘烨一直没他没有好脸色,但也不至于如此生疏,甚至称呼他为殿下,难道她已经开始怀疑他了?被人怀疑,通常是有什么可疑的线索被人发现,这要是换了别人恐怕多少有些不自在,不过,图奇棠从始至终都不是一般人!
他面不改色地凑上前去,一如既往地谄媚厚脸皮:“怎么,公主大人今儿个心情不好啊,说来听听,是哪个不长心眼的得罪了你?”
刘烨瞥他一眼,道:“你是说自己吗?”
图奇棠被她嘲讽不怒反笑,笑得开怀不已,拍着茶几道:“好,好,我就是那个不长心眼的。这下你心情应该好些了吧?”
对付图奇棠不是件轻松的差事,你跟他开玩笑的时候,他忽然仰头四五十度玩深沉,你不理睬他,他就像块狗皮膏药硬黏上来,你不给他好脸色,他却开心无比。总之,这人的大脑构造有够复杂的,没有正常的反应模式。
刘烨不想跟他啰嗦,直截了当地问:“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解忧公主右夫人啊,你可不是那些庸俗的女人,有事没事喜欢耍小性子,指望得到男人的重视。其实,女人的尊严向来不在于男人,而是自己有没有掌控一切的自信。”图奇棠嬉笑着坐在刘烨身边,也不管她身边的侍女一个个都是紧皱着眉,旁若无人地欣赏她美好的侧颜。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因为,你够特别!你从来不怀疑自己的魅力,从不把哪个男人放在眼里,如果可以征服你这样的女人,那才是作为男人的骄傲。”
刘烨看也不看他,端起茶碗抿了口,淡然道:“骄傲的男人都有一个特质,那就是懂得沉默是金的道理。”
图奇棠眼角的笑意更深,学着她的样子细细品着茶水,闲聊似地说:“大宛先王遇刺是谁都预想不到的事,好在有公主在,朝廷没有受到影响,等到百天之后,世子就能顺利继承王位,大汉的使者会遵循你的旨意,看好那些意图不轨的王公贵族。我想你不用待到世子继位之后再走吧!西域还有很多国家,说不定又会遇见什么荒唐事,要是每个地方都待这么长时间,等你回到乌孙,那片草原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哪!我们在大宛待的时间足够久了,下一站准备去哪儿,公主有主意吗?”
刘烨确实不会等到世子继位之后再走,图奇棠说的没错,她周游西域是为了拉人气,她的主战场在乌孙,终归要回去的。图奇棠催促她离开,就像是他跟先王遇刺一事毫无关联似的,也不在意谁来称王。
图奇棠究竟是不是掀起大宛内乱的幕后黑手?刘烨有些动摇,如果他是,他会甘心落败的下场就此罢手吗?他精心布下的局,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就散了,他当真能眼睁睁看着新王登基?
也许,他并不是针对大宛,也许,他的野心更为深远,也许,他刚开始就是冲着大汉来的。
刘烨想了很多种可能,却没把他归为无辜的人,图奇棠的实力深不可测,他本身的功力不亚于药葫芦,背后又有安息王朝撑腰,若是可以看透他的心思,就能迎刃而解了。
“周游西域是你的提议,想必你早就有打算了,来问我的意见不是多此一举么!”刘烨没找到他确切的把柄之前,不妨看他还有什么把戏。
图奇棠自嘲地笑了笑:“怪不得有人说,女人太聪明不招疼爱,男人想哄你开心的时候,适当地装点傻不是更可爱嘛!”
“我不需要谁来哄我开心,更不需要在谁面前装可爱!”刘烨跟他说话总是会渐渐磨掉耐性,她放下茶碗,看向他正色道,“你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看你,说不了两句话就着急,这样一板一眼的说话多没情趣,何时才能培养出感情呢?”图奇棠眼看刘烨神色不悦,接着说道,“好,你又要说不稀罕跟我培养感情,我不贫嘴了,现在开始说正事,说正事总行了吧!”
刘烨没出声,图奇棠长长地吐口气,喝几口茶水润润嗓子,道:“接下来我打算去龟兹拜访,你也知道,龟兹是西域大国之一,跟安息素有往来。我这次代表王室走访西域,这些有影响力的大国都得去过才行,至于那些芝麻小国,再看时间而定吧!解忧公主毕竟是乌孙的右夫人,外出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但要是没有你的陪伴,我现在就想打道回府了,时刻保持形象真是件苦差事啊!”
“龟兹……”刘烨的印象中,龟兹是充满艺术气息的古国,擅长歌舞演奏,听说寻常百姓都会乐器。不仅如此,龟兹的石窟历史比莫高窟还要久远,给人感觉相当神秘。
龟兹北与乌孙相接,铸造业颇为发达,西域使用的铁器绝大多数都是来自这里。龟兹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成为图奇棠的下一个目标,是否透露出危险的气息?龟兹对于大汉的重要性丝毫不比大宛逊色,大宛已然是大汉的附属国,但龟兹拥有独立主权,常年受匈奴滋扰苦不堪言,大汉使者时常走访此地,正是为了拉拢摇摆不定的龟兹国王。
不过,龟兹王室颇为固执,他们不畏惧匈奴的威胁,也不接受大汉的示好。这么固执的王室并不少见,譬如当年的乌孙,猎骄靡昆莫坚持不向匈奴投降,将大汉使者张骞拒之门外,但在张骞一次又一次的诚心感化下,他终于接受了大汉。
有张骞前辈的良好示范,刘烨满怀信心,她当即决定:“好,我们去龟兹。”
图奇棠看她答应了,高兴地连连拍手:“太好了,我还怕你会拒绝呢!听说龟兹是个怪地方,王室迷信鬼怪不说,百姓也是神神叨叨的,什么巫女啊神婆啊,比做生意的小贩还多。我最头疼深信神怪的人,他们好像是说不通的,不听人劝,就信他们信的东西,还好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啊,还好,还好……”
图奇棠抚额叹息,看那样子是真在犯愁,刘烨觉得好笑:“难道你没有信仰的吗?”
“有啊!”图奇棠一本正经地望着她说,“我的信仰就是自己,世上能信得过的人只有自己,最后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你这种想法未免太自私,在这世上,能信得过的人不是只有自己,还有你的父母兄弟……”
图奇棠挥挥手打断她的话:“听你这么说,就知道你是个涉世未深的人,我告诉你,父母兄弟是绝对信不过的。你知道吗?从我出生之日起,争权夺利死去的兄弟就有几十个之多,你相信吗?父王母后他们也在斗来斗去,按理说同床共枕的夫妻怎会刀剑相向呢,但这就是事实!所以,我只信自己,父母兄弟太不可靠!”
刘烨好半晌没说出话,图奇棠说的话不是没道理,刘烨出生于现代,爸妈就算有吵闹,家庭氛围还是和谐的,穿越过来之后,刘义和曾氏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冯刚冯嫽兄妹俩也是朴实之极。刘烨被封为公主进宫,跟那些皇子皇孙金枝玉叶接触地并不多,没能体会图奇棠说的那种险恶。
小说电视剧倒是没少出现这种情节,出身于帝王之家的子孙从小到大都是在斗争中度过,活下来的都是绝对的精英。图奇棠就是出身于帝王家,他是安息的王子,他比她有发言权。
刘烨没有就这个话题争论下去,转而问道:“以我对龟兹的了解,他们在乐舞方面很有研究,即使迷信鬼神,也不至于到疯魔的程度。你不用担心,你不信这些,不理会就是了,别人不会强迫你的。”
图奇棠点点头:“希望如此,我不相信世上有什么鬼怪,那只是人心的邪念罢了。我跟你说这么多,不过是想提醒你,到时候不要被吓到才好。”
“不会,我有准备了。”刘烨看他起身要走,冷不丁地说道,“我的两位侍女被刺客袭击,幸好现在都没事了。”
图奇棠神情如常:“刺客的本意是刺杀国王,你的侍女是无辜的,所以命不该绝。”
“我想她们是不是见过刺客的真面目,所以才被袭击。”刘烨留意着他的表情,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图奇棠意味深长地笑道:“刺客的真面目不就是匈奴人么,公主在承阳殿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刘烨被他反将一军,不好再试探下去,图奇棠停顿了下,又道:“难道,此事另有隐情?比如,刺客并非匈奴人而是……”
“你多虑了,我只是说她们见到刺客才会被袭击,刺客的身份已被证实,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刘烨语气肯定,图奇棠微微一笑,起身告辞。
龟兹,刘烨向往已久的国度,这一次,又会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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