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中 秋
大顺朝永和十八年七月初六,永和帝出生仅八天的十公主殁。,
崔贵妃因此伤心过度,一病不起。病中得仙人托梦,说大顺开国时杀戮过重,子嗣因此凋零。崔贵妃惊醒后对永和帝提出出宫为大顺朝祈福,以求老天庇护皇室子嗣。
永和帝万般不舍,可无奈崔贵妃的万般请求,最后只能同意。
董贵妃居心叵测,指使其母家堂妹上官烟儿训猫谋害皇嗣,其心可诛。永和帝念其陪伴在侧二十年,平王又上书求情,遂褫夺董贵妃其贵妃位份,祥字封号,降为从三品嫔,永居永乐宫,不得传召不许迈出永乐宫半步。
上官烟儿被乱棍打死,其族人如数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朝任职。
七月初十,崔贵妃身着素服,头未挽髻,乘着一顶轿撵驶出大顺皇宫,身边只跟了两个小宫女和一个年迈的嬷嬷。
远处的楼宇之上,王皇后身穿赤红色打底,金线绣成的百合花图案曳地裙,头挽如意髻,上簪黄金做成的凤凰展翅镶嵌红宝石头眼珠发饰,左侧斜簪几朵珠花,水蓝色宝石做成的流苏轻轻摇摆。
王皇后看着那寒酸的轿撵从碎石甬道之上驶出皇宫,脸上露出恰意的笑容。
田嬷嬷把一件索绣着金丝凤凰的披风披到王皇后的肩膀上,道,“娘娘,起风了,回吧。”
王皇后用依旧白皙的手指按了按眼角的皱纹,问,“嬷嬷,本宫是不是老了?”
田嬷嬷慈祥的笑道,“娘娘还年轻着呢。在奴婢的心里,娘娘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田嬷嬷是王皇后的奶娘。
王皇后唉叹口气,脸上却笑得轻松,“五年了,自打崔雪瑶进宫,五皇子封王,本宫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娘娘以后夜夜能睡好觉了。”田嬷嬷扶着王皇后的手,道,“她们不过是这后宫之中的过客而已,您才是那个稳居中宫,坐看花开花落的人。”
“嬷嬷……”王皇后戴满多玉的双手,轻抚自己脸上已经松懈了的肌肤,眉毛微皱,“这后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如花似玉的女人。走了一批,便会再进一批……本宫已经年老色衰,皇上近半年都不曾在未央宫中留宿……本宫若再不把太子的地位稳固,怕是……”
“娘娘放心。”田嬷嬷安慰道,“崔贵妃**后宫本是死罪,皇上能留她一命
让她体面出宫已经是给了太后娘娘和崔氏一族天大的面子。日后崔家做事定会万分小心,不敢僭越。董嫔现如今和被打入冷宫没有区别,她母家的人也是降职的降职,外放的外放,就算平王有再大的能耐没有母家的支持,也对太子殿下构不成威胁……”
王皇后听后反抓住田嬷嬷的手,轻笑点头,头上的流苏随之轻晃,“本宫心中明白,所以这么险的一步棋都走了。”
“娘娘宽心,老奴便放心了。”田嬷嬷止住话语,对站在远处把风的宫女们摆了摆手。
待到侍候皇后的二名大宫女香雪和香秀走上前来,对她们道,“娘娘摆架回宫。”
香雪香秀齐齐福下。
永寿宫长乐殿中,崔太后歪在竹床之上,闭着眼睛,右手敲着紫檀木的桌面冥思。
崔太后此时已经没有了最初听闻崔贵妃**后宫之事时的气愤。她现在更多的是无奈,苍老之态毕现。
她的好儿子,永和帝以保住崔家满族荣耀为条件,给她出了天大的难题。
安嬷嬷站在一边,安静的如大殿中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灵犀亲自捧了茶进来,一股似有似无的檀香味马上飘到了鼻孔之内。
崔太后平日里只喜自然的花香,如今让人燃静气凝神的檀香,可见其内心有多烦躁。
灵犀看到安嬷嬷的眼色,没有吵着崔太后,小心翼翼的把茶放下,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那日倾云宫中,她是跟着去了的。虽然并未进到霁月殿,却依旧扫到了一些风声。她心中糊涂,糊涂的厉害。她闹不明白崔贵妃与董贵妃之间的厉害关系,也弄不明白上官烟儿的猫怎么会跑到倾云宫中去。
她满脑子想的都上官烟儿曾经用一朵带着嫩黄小花的细针狠狠的扎猫,崔贵妃最喜穿嫩黄色,落梅轩中独独被毁的嫩黄色球菊……
那时她和上官烟儿才刚刚进宫,崔贵妃的身孕也才刚三月有余,如果董贵妃想除掉那个孩子,那要多早就有了这样的筹划?
灵犀打了一个哆嗦,突然感觉从心底里发冷。
七月的骄阳,居然带不来一丝丝温暖。
春儿现在负责长乐殿前摆放的几株花草。见灵犀蹲在长乐殿偏间的门前,苍白着小脸打哆嗦,连忙放下手中的水壶过去问,“灵儿,脸色怎么这样不好?”
灵犀听到春儿的声音,惊得连忙坚起稚嫩的手指嘘了一声。
宫女私下里嚼舌根是会被乱棍打死的,灵犀此时已如惊弓之鸟。
见烈日火火这下的长乐殿前并无其它宫女,才惨白的小脸小声道,“春儿姐姐,我怕……”
春儿连忙把手放在灵犀的额头上,感觉没有发热后问,“怎么?太后娘娘责罚你了?”
灵犀咬着牙关摇摇头,惊恐的双眸中露出一私坚定,“春儿姐姐,我要出宫。”
春儿听后一惊,小声道,“可是家里传来什么消息了?宫女是不许出宫的!”
“家里没事。”灵犀摇摇头,道,“我就是想出宫,在宫里,我怕……”
春儿虽然不是什么灵慧的,可听到灵犀这话也知道灵犀知道了一些不应该知道的,就安慰道,“咱们做宫女的,最重要的就是本份。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聋,什么时候哑。聪明不得,却也糊涂不得……”春儿一把扣住灵犀的手,“你可懂了?”
灵犀心中一怔,冰凉的小手回扣住春儿的。
无论她此时如何担心害怕,一样改变不了她还要在宫中度过十年的事实。现如今她是崔太后跟前最得力的宫女,她要想安然待到出宫,一是要自己小心事不要让别人抓到把柄,而第二,则是要祈祷已经花白头发的崔太后足够长寿,长到她熬到出宫的岁数。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合宫佳宴,除去被禁足的董嫔外,其实妃嫔皆数到场。
崔太后病了一个月,身子终于在佳节前夕好了。在这一天也到了位于御花园旁的观月台,和众宫嫔皇子公主赏花观月,品酒闲谈。
灵犀和安嬷嬷近身侍候,钱为石带着几个太监宫女站在后面十步远的地方。
安嬷嬷熟练的给崔太后布菜,灵犀则负责给崔太后斟酒。在宴会刚开始时,灵犀还会给崔太后斟满一杯,见众人频频举杯后,灵犀便每次都是点上一点。崔太后看在眼里,满意在心中。以前碧玉在她身边的时候会劝她少喝,却不知在斟酒的时候动上些许的手脚。灵犀这样即没有扫了众妃嫔,皇子,公主的兴,也照顾了崔太后年迈的身体。
永和帝看起来很高兴,不时的举杯邀崔太后同饮,好在为了观赏月色,观月台上的明烛并不多,倒也看不出崔太后杯中的花样。
宴会进行到一半,崔太后再去端酒杯的时候,却闻不出杯中有半点酒香。细品了下,杯中居然是茶,还是温热的,喝进胃里连着心都被暖和了。
崔太后没气反笑,看着旁边低头不看她的灵犀道,“你这丫头,真真儿是把你惯坏了!”
灵犀把酒水换成茶水心中也是忐忑,听崔太后的语气中并无责怪,就埋着头装起傻来,闷着不吱声。
安嬷嬷是把这一切都看进眼中的,也觉得好笑。这多亏崔太后身为太后之尊没有人敢上前挑毛病,若是其他妃嫔把酒换成茶,非治个欺居之罪不可。
说到底,灵犀是个胆大心细的。
永和帝见崔太后笑得开心,便倾着身子向着崔太后问道,“母后何以笑得这样开怀?可是那小宫女说了什么让母后开心的事?不如讲出来,让大伙儿都乐乐。”
“就是呢~”惠贵嫔坐下王皇后下手的位置上,娇笑着说道,“太后娘娘有什么开心的事,也说出来让嫔妾们开开心。”
现如今崔贵妃不在皇宫之内,惠贵嫔的地位一跃居于皇后之下,众嫔妃之上。
崔太后把脸上那一丝暖笑隐去,换上爽朗的笑容,指着惠贵嫔道,“你这猴儿崽子,也和皇帝来拿哀家这老太婆取笑,看哀家不让皇帝收拾你。”后又指着惠贵嫔对永和帝和王皇后道,“皇帝,皇后,可宠坏惠丫头了。”
王皇后头上的珠花乱颤,用袖子轻捂着樱唇笑道,“母后,这可不是儿臣惯得。”说着满含笑意的媚眼瞄了下永和帝,意思是皇帝惯的。
“是朕把惠贵嫔惯坏了,”永和帝也不推脱,微笑着道,“朕自罚一杯,再罚惠贵嫔三杯。”
说着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惠贵嫔也连忙举杯。
待到惠贵嫔把三杯酒饮完,永和帝一转头又看向崔太后,“朕和惠贵嫔都罚了,母后可以告诉儿子您在笑什么了吧。”
见永和帝不松口,崔太后便指着灵犀对永和帝道,“这宫女儿前日给哀家讲了一个段子,刚才哀家想起来,便忍不住笑了。”
“哦?”永和帝来了兴趣,便对灵犀道,“即然能把太后逗笑,那段子定是不凡。你便再讲一讲,让在坐的妃嫔皇子们都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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