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良带着马良、丁奉及几个护卫漫步在长江岸上。
今天倒没有将熊猫带在身旁。
小学堂里,今日是休沐,马谡和丁封得了空闲在后山疯玩儿。
拿着两个锄头,陪着熊猫在山里挖笋呢。
长江烟波浩渺,苍翠中带些微黄,往两岸起伏的丘陵上看去,层层叠叠,红黄青橙,层林尽染。
略微走了几里路,却见到一处杀风景的地方。
这也正是董良的目的地。
只见丘陵脚下一处急流上架着四五个水车,水流湍急,推动着这四架水车像飞奔一样转动。
木杆子连接着水车,经过两个机关变换,转着弯儿通入了围墙内。
围墙内的东西看不真,这从外面远远的看着,有高高的烟囱林立,几柱大黑烟冲天而起。
离得近些便明显的感到此处空气浑浊,热浪滚滚。
比其他地方显著高的温度,虽不能将邻近的河流炙干,这也有助于水汽的蒸发,使这围墙都笼罩于朦胧的烟雾之中。
这也正是董良此次的目的地。
此地却也没有什么人把守,董良只径直的从敞开的院门里走了进去。
区区一道矮矮的院墙,却也挡住了层层的热浪,如今虽只是一步之差,走了进去,长江两岸的秋高气爽瞬间变成了酷暑。
院子中几十个光着膀子的壮汉都在忙碌着。
见董良进来,一裹着围裙,光着上身,露着自己有力的臂膀,围裙上还侧漏一把黑毛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上前对着董良见礼。
“老陈不必多礼,我来看看你们的进度。”
陈化便领着董良等人参观这处厂房。
这里原本是一处炼铁厂,因此在这处河流湍急的地方,架设了许多的水排。
建武七年(公元三十一年),杜诗创造了利用水力鼓风铸铁的机械水排。
最初的鼓风设备叫人排,用人力鼓动。继而用畜力鼓动,因多用马,所以也叫马排。直到杜诗时改用水力鼓动,称水排。
建造水排要选择湍急的河流的岸边,京口地处于长江下游入海口处水流虽大,却并不湍急。
因此在这一处支流,又是从丘陵起伏处流入长江的交接地这是难得的水流湍急,可以建造水排。
选址完毕,架起木架,在木架上直立一个转轴,上下两端各安装一个大型卧轮,在下卧轮的轮轴四周装有叶板,承受水流,是把水力转变为机械转动的装置;在上卧轮的前面装一鼓形的小轮,与上卧轮用“弦索”相联;在鼓形小轮的顶端安装一个曲柄,曲柄上再安装一个可以摆动的连杆,连杆的另一端与卧轴上的一个“攀耳”相联,卧轴上的另一个攀耳和盘扇间安装一根“直木”。
如此一来,当水流冲击的时候。下卧就带动上卧轮旋转。由于上卧轮和鼓形小轮之间有弦索相连,因此上卧轮旋转一周,可使鼓形小轮旋转几周。
这就像是一个简单的齿轮,又和自行车两个齿轮的效果一样。
大的齿轮转一周,小的齿轮转好几圈,由此很省力。
然后小轮带动着连杆转动,连杆又通过攀耳和卧轴带动直木往复运动,使排扇一启一闭,进行鼓风。
这样一来,风助火势,可以提高火焰的燃烧速度,燃烧出来更高的温度,更有利于冶金。
是因为在这下游地区,水流湍急处并不好找,所以这处原来的炼铁厂规模也不大,水排只有三个。
董良找到了此处,又扩建了两个。
但此处却不用来冶铁了,小小的一座炼铁厂,十分的鸡肋,董良便请人从上虞请来了几位烧瓷的高人,在这里搭建了几座瓷窑。
东汉后期,在绍兴、上虞一带,开始出现了青瓷器。釉呈淡青色,质地和火候等都符合瓷器的标准。
青瓷迅速的发展,烧制的非常的精美,其中尤其是以发源地会稽郡的好工匠多,烧制手艺妙。
陈化就是董良请来的这些高人中的头头。
在上虞陈化有一座自己的窑厂,本不稀罕董良的什么好处,他有手艺,有资产,日子已经过得好了。
只是匠人毕竟是匠人,董良愿意许以官位,他便屁颠屁颠的过来了,还把自己的徒弟们也全都带了来,组成了这处窑厂的班底。
然而,他们来了之后,董良却让他们做出来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他们一身高妙的烧青瓷的手艺,却在董良这里,按他的要求,必须改头换面。
却不允许他们用黏土去烧瓷,而是往瓷窑里倒沙子。
这正是董良试图炼制出来玻璃。
到底如何能将玻璃烧制出来,董良并不懂,没见过这项工艺。
但董良大致知道,玻璃是用二氧化硅烧出来的。
也就是说玻璃的主要材料是沙子。
这么一来,却也好办了,建了一处窑厂,能烧多高的温度,烧多高的温度,沙子往窑里一倒,烈火焚烧之下,将这沙子烧化。
不停的进行实验,总是能看到一些成果。
今天便是董良来进行成果检验。
“你们真的烧出来了?”
陈化抹了一把汗津津的脸,“烧出来确实烧出来了,只是还烧不到您要求的那种程度。”
“快拿来给我看看。”
陈化一招手,两个小徒弟端着托盘儿就走了过来。
董良一边看陈化在一旁介绍。
“你要让我们用沙子烧出来没有颜色的白玻璃,可是我们用的普通的沙子烧多是带着杂色的,最常见的就是这种绿色的。”
董良看着眼前拳头大的玻璃疙瘩,确实是后世玻璃的样子,有玻璃的光泽。
看它的颜色非常像那种墨水瓶。
只不过这拳头大的玻璃里面疙疙瘩瘩的全是气泡。
“这烧得确实是个玻璃的样子了,只不过我要的不是这种玻璃,要的是没颜色的,而且这玻璃块儿里面的气泡太多,你们得想办法把它去掉,密密麻麻的,像蜂窝一样,这样的我也是用不了的。”
陈化在一旁猛猛的点头,“您放心,我们都知道。我们烧青瓷的时候也会遇到一些气泡的问题,这些我们都有经验,回头调一调工艺,调一调温度便能解决。”
陈化又领着董良看着几个窑,三分之二的窑里还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玻璃你们是凑巧烧出来的,还是已经有了把握能稳定的产出?”
陈化非常有信心的点点头。
“我们已经摸索出了经验,基本上能保证每次都能产出一些。”
“先将这沙子过筛之后放入窑里进行烧。先用红色的火焰烧制,然后链接上水排鼓风,给他加大火力,最终用橙色的火焰就能将这些沙子烧的融成一团,变得软塌塌的。”
古代人没有摄氏度这个概念,但是这些和火焰常年打交道的工匠,却也有着一套自己的分辨温度的方法。
其中最直观的就是火焰的颜色。
董良也知道,火焰的颜色变化是代表着它燃烧程度、放出温度的变化。
红色火焰、橙色火焰到底代表了多少度,董良也不清楚。
不过董良看了一会儿,发现火焰一开始燃烧是红的,应该是温度最低的时候。
随后将温度升高,火焰的红色渐渐的加深发亮。
这些工匠们将火焰控制在深红色,对着沙子烧一段时间,然后开始猛烈的征温,红的愈发的明亮,发橙,最终变成橙黄色。
沙子变肉眼可见的,慢慢的融化,最终变成了融化的玻璃。
“来,你们取出个铁管来。”
铁管是董良早就准备好的,身后的护卫将铁管递了过来。
有些人看到了铁管,便想到了枪。
铁管是非常难以制作的,但是真的随便造出一根铁管的模样却不难,难的是造成致密、均匀、结实的铁管。
而董良做的这根铁管,只把它当成吸管或者是吹气用的管子,不漏风便可以了,也不用它承受多大的压力,所以普通的铁匠也打的出来。
“老陈,你看这玻璃被烧化之后变成软塌塌的一团。你且将这铁管插进去进行吹气,便可以如同你做瓷器那样把它吹成各种形状。”
这是董良在后世碎片化的知识时代,见到有玻璃工匠制作玻璃工艺品时的小视频,此刻也刚好拿来借鉴。
“我来试一试。”
老陈闻言也来了兴趣,从董良手中接过了铁款,自告奋勇的要试一试。
“你且莫要着急。”
董良拦住了陈化,“这铁管被加热的很快,那刚烧好的玻璃,温度一定很高,你要这样直溜溜的往上插,只怕很快的就把你嘴烫烂。”
“先取一些麻布和皮子来吸满了水,裹在吹口和握手处。谁不知这样是否好用,但先保护好自己要紧。”
老陈憨厚一笑,常年与火焰打交道,自己等人,谁身上还不烫出来几块伤疤,自然也知道那火焰灼烧的痛苦。
如今上官不急着催促,反而要先保护好工匠,这自然也让他们松了口气。
两个学徒拿着两个大铁锹,将烧出来的一团软塌塌的玻璃放在了外面一块大铁板上。
老陈走上前,拿着铁管就插进玻璃里。
“老陈,你再小心些。只往外出气,万万不可吸气,这熔金炼铁的高温若被你一口气吸到了肚子里,岂不把你活活烫死?”
董良又赶紧提醒了一句。
这也不能怪董良不一次把话说完,只是董良并不明白其中的工艺,只能一步步的试错,而看到一个情况分析分析,才能进行下一步。
每一工业生产的行业,都有着无数血泪凝结出来的规则,后是习以为常的,安全生产的规章制度都是一次次的惨案换出来的。
董良又何德何能能通晓天下所有不了解的一些工业生产的方式中的注意事项。
只能一边走一边看,看见了一道工序,脑中灵光一闪,便想起要注意什么。
被董良连续提醒几次,老陈也变得有些紧张兮兮的了。
握着一米多长的铁管,紧张兮兮的将嘴凑上那个湿漉漉裹着麻布的吹口。
先把头一侧大口的吸了一口气,腮帮子都挤得鼓鼓的,然后猛猛的一大口气吹了进去。
肉眼可见的那一软塌塌的玻璃中间鼓了一下。
老陈便迅速的一偏头,吸口气又往里吹,很快的,这玻璃就像气球一样被吹了起来。
这时间董良指挥着那两个学徒站到了玻璃旁。
让他们用铁锹尝试着为那玻璃球进行塑形。
被烧化的玻璃在铁锹的压力下,也确实像一块较硬的面团一样,可以被缓缓的挤压变形。
老陈又连续猛地吹了一二十口气,吹的自己眼前开始冒金星,便被董良拦下,不让他继续再吹了。
实在是眼前的这块玻璃体积已经膨大了一倍,董良怕继续吹下去把他吹炸了。
这玻璃到底能吹的多薄,吹的多大董良,他们现在并没有经验,还是以后慢慢的试验的好。
老陈松开了手,那玻璃渐渐的开始变得硬了。
两个学徒再用铁锹去压,却慢慢的开始变得压不动了。
董良和老陈他们便在一旁说说聊聊,又等了好一会儿。
终于等那玻璃彻底定了型,变得坚硬无比,这才凑到跟前继续的观察。
只因是第一次实验,做出来的玻璃球并不好看,吹起来像个球,铁锹压一压,又多了些棱角。
最后得到一个又不方又不圆的绿色玻璃球。
老陈虽说自己有能力去掉玻璃中的气泡。
但毕竟正在一点点摸索着改造工艺,如今这一个玻璃球中还是有着不少的气泡。
董良捡了一片树叶,放在这个玻璃球上,树叶没有丝毫的变化,看样子玻璃的温度确实已经消退了。
便拿着手中看了看,敲击一番,确实是玻璃的样子。
照这样的进度来,若老陈真有他说的那么有把握,那么要不了一两个月,便可以烧制出来没有气泡的好玻璃了。
只是可能颜色还不能达到董良的要求。
无色的纯玻璃的配方到底是怎么样的,还需要老陈他们继续摸索。
不过即便如此,董良已经非常满意了,又与陈化寒暄了一番,许诺了许多好处,结结实实的撒了些钱。
便在一众工匠欢天喜地之中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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