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麟面无表情,沉声对杨易道,“陈某做事光明磊落,尔等大可放心。只要说出鞑子把银子藏在哪里,一定放你们走,绝不食言。”
“哈哈哈”杨易一番狂笑,笑中带泪,笑到最后语气悲凉,“说得冠冕堂皇,什么光明磊落,全是放屁。不就是要银子嘛,何必惺惺作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欺我。”
陈麟脸色一变。
胡天大怒,“放肆,焉敢对大人如此无礼,爷一刀宰了你。”说完,抽出绣春刀,被陈麟阻止。
陈麟面色严肃,对杨易道,“银子乃鞑子掠夺而来,全是我大明百姓的血汗。本官身为朝廷命官,有责任将其追回,交予朝廷,抚恤受害之人。此财决不能再让鞑子拿走,也不是尔等能够受用的。你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将他交回官府。否则,就是卖国奸贼,人人得而诛之。”
胡狗儿知道压根儿就没什么宝藏,莫名其妙就戴上卖国奸贼的帽子,双腿打哆嗦。尽管害怕,他还是站在杨易一头。
为了挖银子,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老大也死了。小五心中悲凉,也明白很多道理,也劝慰杨易,“下山二十多个兄弟,现在也不知道还有几个活着,这银子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享用的,杨兄弟,你还是说了吧!”
“能说我特么早说了,哪还等到现在!”杨易受够了这没完没了的追捕,一个莫须有的宝藏,让他身心饱受煎熬,片刻不得安宁。躲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既然如此,不如痛快一点。杨易情绪激动,近乎咆哮,“银子?哪有什么银子,不过是我为了逃命编出来的谎话,假的!”
场面静寂,落针可闻。
“就为了这么个不着调的宝藏,锦衣卫、东厂,还有不知哪个山头的土匪山贼、蛇蝎心肠的美女,个个不要脸面来抓我,真是滑稽可笑。一个个不想办法去赚心安理得的钱,而是靠打、靠抢来掠夺不义之财。呵呵!”杨易面带嘲讽。“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了点银子,连朝廷的东厂和锦衣卫都大费周章,就为了抓我这个逃难的人,可笑可笑!”
小五懵了片刻,被欺骗的感觉让他恼羞成怒,“你个王八蛋,你为什么要骗我们,兄弟们都被你害死了,老大也死了。亏我一路上尽心伺候你。王八蛋,我要杀了你。”要不是被锦衣卫拦着,小五恨不得撕碎了杨易。
“少他妈的扯蛋,要不是你们要杀我俩兄弟,老子会编什么宝藏出来吗,吃饱了撑的。”杨易怒目以对,“你们这群山贼,十足的白痴。就算鞑子埋了银子,老子一个难民怎么能知道如此秘密的事情?个个好吃懒做,利欲熏心,尽干打家劫舍的肮脏事。好意思说我,他们是被自己的贪婪害死的,个个死有余辜。”
杨易说得没错,他们是被自己的贪婪害死的。小五反驳不了杨易,只有蹲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哭。
陈麟和胡天算是彻底搞明白了,这特么的就是假的。天上掉银子的事儿,不是那么容易的。
胡天胸口起伏,脸皮发烫,这要是传出去了,得多丢人,咬牙道,“狗杀才,我们都被你骗得团团转,还死伤好些个兄弟,非宰了你不可。”
事已至此,杨易毫不退缩,轻蔑道,“本以为锦衣卫威风凛凛,纵横南北,没想到也是一群为银子拼命的废物。”
胡天脸色通红,要上前收拾杨易,被陈麟拦下。
陈麟依旧面无表情,虽然被杨易的“胡说八道”戏耍,但还是克制住情绪,他仔细的回忆着追查这个假宝藏时的每一个细节,有很多谜团未解。既然宝藏是莫须有的,那么他们在官道和自己厮杀的那帮人和道观里逃跑的假道士是什么人?
陈麟沉声道,“本官做事一向秉公,尔等放心,只要没有做违法之事,自然不会为难。把这事的前因后果都一一道来,不能错漏任何情节。如果撒谎,别怪本官不客气。”
杨易只好把事情如实道来,从认识胡狗儿开始,遇见神秘商队,逃出商队被万矣抓住,为了逃命不得不编出一个宝藏。万矣、侯三不辨真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押着杨易进关挖宝。然而在山海关遭遇变故,导致“宝藏”泄密,将锦衣卫、东厂和刀疤脸为首的另一群匪徒卷了进来。
杨易在道观前受陈楚楚所托进入道观,又躲避东厂追捕到山里躲藏,连自己认识黄雅图和在田伯家的经历也讲了出来,如何逃脱刀疤脸追击,到雅图的人解围。自己孤身返回永平寻找胡狗儿,被东厂包围,又被陈楚楚救走,没想到陈楚楚也是觊觎宝藏的等等,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只是没有详说自己和黄雅图的那点暧昧之事。
当然了,陈麟也不可能听信杨易的片面之词,又分开审讯了小五和胡狗儿。加上锦衣卫参与的实际情况,基本摸清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命人将杨易三人押下去后,陈麟靠在椅子上闭目深思,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手下胡天气愤不已,“大人,就因为这混账小子胡编乱造,害我们死了不少兄弟。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咱锦衣卫的脸可就丢大了。卑职要把这小子大卸八块。”
“锦衣卫丢人,东厂就不丢人了?”陈麟长吐口气,悠然道,“此事还没完呢!”
胡天不解,“我们不就是奉命寻找宝藏吗?宝藏既然是假的,那还折腾个啥?”
陈麟恨铁不成钢,“你这猪脑子要是有杨易一半聪明,我就阿弥陀佛了。甭管对错,你看看人家,手无缚鸡之力,屡屡化险为夷。而你只知道使蛮力,碰见硬茬子只有认栽的份儿!”
胡天有些不服气,“侥幸而已。”
陈麟对自己这个得力干将什么都满意,有武力,敢冲敢打。唯一的毛病就是脑子不灵光。执行任务可以,就是出谋划策不行。唉,人无完人嘛,大字不识几个,又岂能过高要求。
陈麟道,“宝藏固然是假,但我们也非一无所获。说不定还能捞到更大的鱼。”
胡天打起精神,“请大人示下。”
“基本可以肯定,关外劫持杨易、胡狗儿的商队和同我们在官道上厮杀的马队是同一群人。他们在清风道观假扮道士肯定是有所图谋。但是阴差阳错之下被我们给打跑了。致使他们的图谋没有完成。”陈麟分析道,“据张成回报,他们逃出道观后,被一群匪徒伏击,死伤惨重。匪徒为首之人就是刀疤脸。也就是说,杨易在山里救的那个女子很可能就是他们的首领。”
胡天问道,“你说他们会是什么人?”
“他们一路上潜行匿踪,又乔装打扮。他们的武士个个彪悍勇武,又擅长弓箭,很有可能……”
胡天一拍脑袋,“大人,他们是鞑子派来的细作。潜入我大明,肯定图谋不轨。”
陈麟点点头,“虽然无法确定,但八九不离十。他们肯定有重要图谋,虽然被我们无意中破坏,但他们不会轻易罢休,肯定还要继续实施。所以,我们要打起精神,寻找破绽,将他们一网成擒。”
“请大人明示,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麟摇摇头,“此事急不得,必须有所策略。”陈麟沉思片刻继续道,“吩咐兄弟们暗中搜索黄雅图大哥带来的人马,他们人马近百,不容易隐藏踪迹的。那个陈楚楚身份神秘,居然能在东厂面前摆架子,来头定然不小,我们也要查探清楚。尤其是她同鞑子细作到底是何关系,为什么要传递消息?”
胡天抱拳道,“卑职遵命!”
陈麟又补充道,“杨易那小子暂时不要动,有些事可能还要着落在他身上。另外,假宝藏一事不能泄露。”
“明白!”
杨易三人被关在一间屋子里。
“杨兄弟,你说他能放我们么?”胡狗儿担忧道。
“鬼知道呢,谁叫咱们就是个普通老百姓,无权无势。”杨易无奈道。自己真是丢了穿越人士的脸,出场就是条落水狗,被古人狂虐。
“他们不会杀了我们吧?”
“咱们的命就是草,说不准呢!”杨易无比怀念法制社会。
“……额担心我娘,她一个人可咋过呢……”胡狗儿哭了起来。
杨易默然。
小五蹲在角落里,心里空落落的。财宝没了,老大没了,人生失去了目标,茫然一片。
窗外传来声音,“杨易,百户大人找你!”
杨易被带到陈麟面前。
“怎么,很是不满?”陈麟看见杨易一脸愤然,出言道。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杨易凛然道,“锦衣卫身为国之重器,当保境安民,惩恶扬善。如今腐化堕落,为了莫须有的宝藏而大动干戈,无故羁押良民,同鞑子何异?”
“良民?”陈麟冷笑道,“巧言令色,大言不惭之徒也敢妄称良民。就凭你胡乱编造,也能治你个妄言之罪。”
“不是你们动了歹心,别说一个没根没据的宝藏,就算是一座金山在面前也能不动声色。”
“不论真假,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就有责任追查到底。就因为你胡说八道,让我手下兄弟死伤不少,罪不可恕。”
“官字两张口,怎么说都是理。把你们对付百姓的心思用到鞑子身上,也不至于鞑子如此嚣张,视长城于无物。”
陈麟语气一滞,放缓口气道,“好一张尖牙利嘴……能在锦衣卫面前不喘气的,没有几个。你当真不怕锦衣卫?”
“怕也是死,又何必委曲求全,卑躬屈膝。”杨易昂然道。
陈麟沉吟道,“……谁说一定要死?本官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杨易一愣。
陈麟继续道,“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
“现在不可说,但你要听从本官的安排。”
“……杨某虽一介草民,但从小忠君爱国,重情重义,绝不会卖国求荣,陷害忠良。如果有违圣贤之教导,杨某百死无悔,绝不苟且求生……”
“闭嘴,少废话,一句话,愿不愿意!”
“愿意”杨易非常果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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