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空白文书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这是顾芊芊送给郝氏的评价。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顾芊芊一行人在回京的路上，阿珲从来都没有出过远门，一路上叽叽喳喳，兴奋无比，一会儿坐在车厢里掀开帘子好奇地看着外面，一会儿去马车边上坐着和姜寒铭一起赶马车，一会儿又想要去凤饮那里骑一会儿马，只不过凤饮从来都不理会他而已。

顾芊芊对阿珲种种调皮捣蛋的行为都一直纵容着，在她看来，这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状态而已，之前的阿珲，说好听点叫少年老成，说难听点叫死气沉沉的。

阿珲玩累了之后，最喜欢窝在顾芊芊怀里沉沉地睡去，看得姜寒铭一阵嫉妒羡慕：“媳妇，这阿珲可是个男孩子，还这么大一个人了，你天天把他当女孩似的抱在怀里像什么样子？”

结果却得了顾芊芊一个冷淡的白眼。

姜寒铭一脸委屈地跑去整理行礼，凤饮也不知道溜达到哪片山头去辨识草药去了，一般不到天黑是不会回来的。

顾芊芊摇了摇阿珲道：“阿珲，快醒醒，到驿站了。”

阿珲揉了揉眼睛，看起来还有些迷糊，但依旧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顾芊芊牵着他，慢慢吞吞地走进了驿站。

马上就要用夕食了，顾芊芊也就没有带着阿珲回房间，而是在大堂里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要了一壶茶和几碟糕点，一边喝着茶一边微笑着看阿珲狼吞虎咽地吃着点心。

外面寒冷如冰，大堂门窗紧闭，四周点着巨大的火盆，又喝着热茶，一股一股地暖意袭来，顾芊芊冰凉的手指终于渐渐温暖了起来。

每到年末，驿站里的人都不会少，有押运粮草的，有去户部的审计官吏，有外放官员回京探亲的，也有运着年货的商人……大家都按照自己的身份，三五成群的围成一桌，天南地北地说笑着，十分热闹。

前世过惯了高高在上尊贵冰冷的日子，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这些嘈杂，但现在顾芊芊不仅习惯了，还经常去听墙角，因为在这里面，会发现很多有价值的东西。

例如商人，走南闯北，他们的谈话里经常会涉及到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还有朝廷一些政令的颁布对民间造成的影响。

例如官员，他们身处权力漩涡之中，对朝堂之上的动静了如指掌，有时候稍稍透出一两句话来，都是大有深意的，这是顾芊芊之前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到的。

顾芊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面上淡然，耳朵却高高竖起，接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种种谈话声。

只是听了一会儿，顾芊芊的神情却渐渐紧绷起来，原本端起来的茶盏也放了下去，她眼神沉郁，微微偏头，扫向坐在她身后的那一桌高谈阔论的人，心里一片惊涛骇浪。

她想，她好像无意间弄清楚了，前世丞相谢华让萧宏景动了杀心的“欺君之罪”到底是什么了。

身后那一桌人，是来自各个府州县的审计官吏，他们对顾芊芊的注视无知无觉，依旧在一起温着酒，热火朝天地聊着。

“唉，这次去户部核对完粮草之后，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回家过年，可千万别像去年一样，大雪封路，害得我滞留在驿站里，过了一个冷冰冰的年！”

“老李啊，这事，你只能去求天公作美了哈哈哈！”

“说起来，咱们现在去京城核对粮草，可真比以前幸福多了。我记得以前啊，每次去带着衙门里核算的粮草册子去户部交审，结果次次都有短缺，不知被户部打回来多少次了，每次都要害得我跑回县里去，重新造册盖印才算完，这路上两来两回，别说过年了，连热菜热饭都吃不了一顿，真是可怜啊！”

“那也得多亏谢丞相体恤，准许我们提前备着盖过印的空白文书，否则，想不在京师府衙来回跑也不行啊。”

“谭兄说的有理，这可都得多谢谢丞相了，

哈哈，来，咱们干一杯！”

后面的话，顾芊芊也就没什么兴趣去听了，她一直想着谢丞相，加印空白文书，还有户部粮草军需，前世萧宏景告诉她，他忌惮父亲，是因为父亲在户部粮草上做了手脚，这手脚，会是这些审计官吏提到的加印空白文书吗？

现在白白忧虑也没有什么用，关键是弄清楚事情的始末。顾芊芊想起陈伯安，他是户部侍郎，等回京后，自己或许可以向他打听一下户部的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芊芊心里有事记挂着，便时有时无地催促着，相比之前游山玩水的速度，马车明显加速了起来，终于在正月的一个早晨回到了京城。

此时，天空中已是大雪纷飞，京城之中，一片银装素裹。

“既到京城，咱们就此别过吧！”凤饮调转马头，打算离去，临走前又朝掀开车帘的顾芊芊道，“若有事，可来寻我。”

顾芊芊微笑着颔首，目送凤饮远去，这一路凤饮虽然与他们一路同行，但他的存在感特别低，有时候不特意去寻，她根本就注意不到这个人，前世今生，她都是这样的。

大雪落满了凤饮的发丝，堆积在他的肩头，他却好似混不在意一般，连伸手抚落都觉得多余，他是一个真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只要有谢蓉蓉在，他们注定没有办法成为真正的朋友，就连合作也只是暂时的，也许终有一天，他们之间又会刀剑向相，你死我活。

顾芊芊放下帘子，闭了闭眼，道：“寒铭，走吧。”

她背负着前世的债，早已失去了随心所欲的能力。

马车在王府角门停下，姜寒铭将顾芊芊和阿珲扶了下来，就跑去扣门去了。

顾芊芊回头看去，离开京城也不过两月有余，这周围的一切竟然都变得陌生了起来，马车行在路上，那些热闹被车壁挡在外面，竟好像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也不知道是物变了，还是人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