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耘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几乎是立即,他就后悔了,他不该半开玩笑的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并不在意结果,不管皇上是否给他派人,他都会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去查杨连的事。
但提出这件事的本身,对他来说却是重要的,皇上的回答也是重要的。
只是感受着皇上温柔指腹的轻触时,粟耘的勇气却顿时没有了,他努力的在心里对自己暗示着,即使皇上不派人给自己,也不表示他对自己不重视,只是皇上的身份所致,他不能用他高高的权势,做这样的事情而已。
自己无功无绩,派个官员听候自己的差遣,这确实不在情理之中。
既然后悔了,干脆反悔算了,对皇上说自己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只是他还不曾开口,栎阳暧晗便凑到粟耘的耳边低声问道:“那你想要谁?”
粟耘的身子抖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栎阳暧晗居然会这样问,这是说皇上同意要给自己一个人吗?
粟耘有些不敢置信地挑眉看向栎阳暧晗,无法从他带笑的眼中看出对方真实的想法,那淡淡笑意的黑眸中有着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
“这么吃惊做什么?难道你以为朕不会派人给你,那为何还要提出来?”栎阳暧晗直接将粟耘揭穿,粟耘深知对方这样问,便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目的。
自己这种试探对方的小心思,被栎阳暧晗直接戳破,脸上不由地一阵烧热,粟耘吞咽了一下,眼眸垂了下来,没有回答对方后面的问题,只说道:“一切听从皇上之意。”这是回答皇上之前问的那句‘那你想要谁?’粟耘的意思是皇上给他派了谁,他都接受。
好在栎阳暧晗并未揪住那些问题不放,而是重新又拿出了方才他要给粟耘的那块玉佩道:“朕给的东西你都不要,朕给的人你倒是想要的。”
“臣妾已经有了皇上给的东西。”粟耘十分坚定地道。
栎阳暧晗略有惊讶,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赐过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给粟耘,只是他看到了粟耘缓缓放在胸口位置的手,他顺势也伸到了粟耘的胸口处,在那里他摸到了一样东西。
栎阳暧晗的眉心动了动,不需要拿出来,他便已猜到那是什么了,是当初自己给粟耘的一本调息用的武功书籍,是自己亲笔所书。
“你一直带在身上?”栎阳暧晗的语气平稳,内心却是激动的,虽然知道粟耘心里必定是有自己的,不然也不会回来这里,但在得知他将自己赠予他的东西一直留在身边时,心跳还是会加速。
粟耘转过头去,转移话题道:“臣妾想过了,皇上还是不要给臣妾派人了,到时臣妾还不知道是谁听谁的命令呢!”
栎阳暧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粟耘则顺势推开对方,从桌案上下来站直了身子,他瞪着栎阳暧晗的笑容,故作嗔怒的道:“臣妾说得不对吗?出了宫臣妾连心姬也不是,不过就是一介草民,不管皇上派谁给臣妾,那人的官职都比臣妾高,让个大人听臣妾这个小人的话,成何体统。”
“那朕给你个封赏,你也不用屈居人下。”栎阳暧晗说话时,仍是一副淡淡含笑的模样。
粟耘却是咯咯笑了起来,说道:“好啊,昏君。”
“昏君?你敢说朕是昏君?”栎阳暧晗瞪起眼睛,但眼底仍带着笑意。
“皇上做了昏君之事,自然就是昏君。”粟耘仍旧笑着,也不怕得罪了栎阳暧晗,当然他也知道对方并未生气,“臣妾出了宫门是粟耘,还是那句话,无功无绩的被皇上封官,那岂不是要落人口舌。”
栎阳暧晗脸上的表情严肃了几分,“为了攻打济悦城,你有功绩,即便朕……”
“即便皇上封臣妾也是应该吗?那你为何将他留在竹园,而不是封赏?”粟耘突然打断栎阳暧晗的话,厉声道。
“他与你不同。”栎阳暧晗几乎是冲口而出,却也在那一刻看到了粟耘脸上了然一切的表情,便知自己上当了,他气恼的伸出大手,隔着御书案就要去抓粟耘。
粟耘这次是早就料到了栎阳暧晗的动作,微微一个后退就躲闪了过去。
“你个鬼灵精,你什么都知道。”栎阳暧晗懊恼的程度多过愤怒,他其实并不生粟耘的气,只是被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多少有些不太好意思。
粟耘当然知道,栎阳暧晗之所以将假粟耘留在竹园而没有封赏的真正原因,一方面是回来的假粟耘已经让栎阳暧晗起疑,至少他也感觉到对方的怪异,不再是那个什么都知晓,被先皇看中的充满着灵气的粟耘。
在最开始,栎阳暧晗也曾相信,这是假粟耘在攻城受伤后的后遗症,为了做到对假粟耘不离不弃,才将他留在竹园里。
栎阳暧晗确实可以给那时的假粟耘封官,可是从他对假粟耘的接触来看,若是委以重任,他还欠缺得太多,但若是只给封赏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又实在对假粟耘不好交代。
所以事情发展到最后,就变成把那个假粟耘一直留在宫里的竹园中了。
粟耘只是对栎阳暧晗笑着,却不再多话,他确实什么都知道,又有什么好多说的呢!
“你不会对他心软了吧?”栎阳暧晗突然问道,他是因为粟耘什么都知道了,却一直未对假粟耘动手,才会这样说的。
粟耘哼笑道:“臣妾是怕皇上对他心软,所以再给皇上一些时日,不要让皇上后悔。”
“哈!变得伶牙俐齿了嘛。”栎阳暧晗说着,人已经从桌案后走出,一把将粟耘抓到了自己的怀中,“嘴巴这么能说,该惩罚。”他说着便低头狠狠吻上了粟耘。
竹园中,庭院里吹着悠悠地风,阳光暖暖的照下来,信合给假粟耘的茶杯里又添了一些茶水,最近公子特别的安静,整日的就是这样坐着在院子里晒太阳。
信合不知道是否该将听到的事说出来,但想到公子现在悠哉的日子,他实在不想说出来刺激了公子,但又怕公子日后得知了消息,会更愤怒。
信合放下茶壶,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转身便退了下去。
假粟耘看着信合离去的背影,眸光一闪,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望着远处的天际,最近皇上和粟可心都没有来。
日子过得实在太过安宁,反倒让假粟耘不安,他不知道粟可心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究竟想要怎样。她难道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嘛,若是如此,她的态度应该不会是这样的。
毕竟她若是知道了自己真实的身份,对自己应该会更……假粟耘叹了口气,也许有些话还是给找粟可心好好的说清楚,不知道她是否便会帮自己呢!
信合在院子外走来走去,对于要不要把粟可心侍寝之事告诉公子,他还是犹豫不决,正在此时跑来了一个奴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则急忙的跟着对方,往竹园的大门走去。
竹园来了客,这在别的宫里算不得是什么事,但在竹园可就是个大事了。
皇上不容许任何人与竹园有来往,竹园从不敢与外面联系,外面知道竹园的更是少之又少,之前请粟小主来这里,信合也是提心吊胆的。
最后皇上见到粟小主前来,未责罚已经算得是万幸了,怎么这会儿又有人来竹园呢!信合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这不会又要出事吧。
好不容易太平了几日,信合有不好的预感,顾不得想太多,急急忙忙的已经来到了大门口。
大门仍是关闭的,奴才不敢开门将人放进来,自然还是关在门外,信合看了那奴才一眼,奴才对他点点头,意思是说人还在外面。
信合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开门看到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宫女,信合一愣,低声问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宫女四下张望了一下,也是略显焦急道:“我家娘娘想要见你们公子一面,有重要的事要说。”
信合的眉皱得紧紧地,问道:“你家娘娘?”
“我家娘娘是惠妃。”宫女匆匆道,面色着急。
“我们公子素不见人,你回去告诉你们娘娘,就说公子失礼了。”信合说着便要将门关闭,那宫女立即伸出一只纤细素白的手到信合面前。
信合一愣,宫女急忙说道:“放心,我不为难你,你的话我也会转告我家娘娘,但请将这封信转于你家公子。”
信合看了一眼宫女手中的信,又迟疑了起来,宫女不容信合多想,将信塞入他的怀中,转身便走。
信合开门想要追上去,那宫女已经一路小跑走远了,他担心自己追出去反倒被人瞧见,忙又把身子缩了回去。
急忙的将大门关闭,不要被人看到才好,不然传到皇上的耳中,那么公子可就不好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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