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天堂窄门

在来之前，叶凌星也了解过sin的现状。

这家动画公司正面临一个众所周知的困境：他们坚守的那个流派，正渐渐被时代抛弃。

“其实也不能说是抛弃，不过主流趋势走向就是直白爽。”有人评价道，“全球都是这样。”

所以sin在改编上能够选择的余地越来越少，直至根本没有足够质量的原作用以接续。

外界早已对sin作出了“要么退而求次要么更换风格”的预测，真正的内部人士却相当乐观。

“实在不行我们也能做原创动画，我本来以为《锁心兽》结束后就会转原创，没想到还有scp。”杨曦的语气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惊喜，只要有动画可做，她就挺开心的。

带着叶凌星把生活用地和工作区域都走过了一遍，她终于回到了最初的起点，“这就是我的老师，孙智源，就是他最先提出了改编scp档案的想法。如果没有意外的话，1733动画也会让老师来导演。”

“去年青创奖可是给了我好大的惊喜，当时我们还在说你要多久才能成长起来，没想到才过一年多，就出现了这样的作品。”孙智源笑着说道，看向叶凌星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从事动画工作近三十年，可以说是看着这个产业从谷底走上巅峰的元老。

比过往时间更漫长的，是对始终如一风格的坚持，历经风雨从未褪色。

“我看过您的所有作品，最喜欢的是《永狱乐土》和《终末之神的愿望》……它们几乎改写了我的人生观！”叶凌星的语气有些颤抖。

他很难维持冷静，不仅因为眼前之人所代表的作品与业界影响力，更是因为那些作品对他的震撼和启发。

“生命，如一幕血色长夜，笼罩着黑暗，那些在阴影中传承的坚持，便成为了光。”

生存的本质便是杀戮与掠夺，若在其上诞生的爱和慈悲可称为光的话……

被伤害者的恨与恶意将成为怎样的黑暗？

在那个地狱般的世界中，仍有人用最后的怜悯铸就一片乐土。

2005年的《永狱乐土》，是孙智源第一部独立执导的动画，也是他的成名作。

也是在那一年，已经33岁的孙智源终于找到自己姗姗来迟的人生方向，明晰了此后将要走的路。

sin是一个热衷于揭露现实阴暗的公司，他在这里待了十几年，也画了十几年的人性之暗。

“然后我想……来点光吧。”被问及《永狱乐土》的制作思路时，他回答道，“那些作者一定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来写书的。”

落笔书写罪恶尽染的世界，点燃那残存善意的光。

“动画就是这样的东西，不是吗？从今往后，希望也能一直照亮人心。”

于是天堂在地狱之中诞生，牺牲成为它的基石，痛苦修饰它的城墙。

——就算知道毫无价值，也呼唤着，这浑浊不堪世界中的爱意；就算知道毫无意义，也要祈求，与你共度的时光。

这便是孙智源决定要走的方向，也是“恶德美学”存在于世的另一种意义。

《永狱乐土》是他的第一次尝试，主题展现还过于浅显，相比之下，《终末之神的愿望》中的处理就要成熟多了。

这是sin难得没有被国内下架的长篇系列动画，讲述世上最末之神的遗愿。

——“繁星叛逃天穹的刹那，能否将一个意料之外的愿望，注入我灵魂的形状。”

诸神都随信仰迷失在虚无中的时代，最后的神在死前向世界许下愿望：“请让我灵魂的躯壳被人民所支配，请满足他们的一切恳求，请相信人类的抉择，请你原谅……”

终有一天，人类将弑杀神明，遗忘所有畏惧。

但即便如此……还是踏上征途吧，最受宠爱的孩子们。

当祂的意志湮灭，神留下的力量便开始在世间巡回，回应人们的祈求和欲望。

无论起因是善或恶，那力量皆会顺应人心，化作他们的武器。

故事便由一个个这样的单元剧组成。

《终末之神的愿望》第三季在两年前就已宣告完结，孙智源一边寻找着合适改编的作品，一边开始做自己原创作品的准备。

幸运亦或不幸的是，在原创企划完整现世之前，他找到了。

《scp基金会》，冷酷无情的异类世界与仍然温暖的常人之心，为了保护更多人而必须实现的少数人的牺牲——“必要之恶”。

因莫大的善良而不得不犯下的恶，如同用在悬崖尽头挣扎绽放的花，呈现出惹人怜爱的绝望。

scp-231-特殊个人需求，将这种矛盾的张力体现得淋漓尽致。

恶意的揣测与由此产生的罪恶感交替，使得人类理性对自我欲望生出厌弃和逃避。

就像从它开始的“深红之王”系列想要表达的主旨一样——

我们，自诩为现代智慧文明的高等生物，对遥远过去的愚昧蛮荒避之不及，但那种深藏在本性中的原始欲望，那种名为“前现代性”的东西，从未离开过。

孙智源从开始就看好231，得知“深红王”的存在后，对这一系列文章的评价更是直线上升。

说不想做是假的，可他同时也非常清楚sin目前的情况。

不单单是做不做得出来的问题，是投入大花费大精力做出来之后，能不能回本的问题。

sin今年的财务状况不太好，在《原罪者》上线不到一天就被下架的情况下，后面几部作品可能将直接决定整个公司的存亡。

《锁心兽》的题材已经很危险了，再来个百分之百404的“深红王”……

果然还是scp-1733-开季赛安全些。

况且只要1733的动画一切顺利，sin和scp继续合作制作“深红之王”系列也不是没可能。

嗯，前提就是“一切顺利”，最好什么摩擦都不要有，顺顺当当做完，平平安安开播。

所以孙智源对叶凌星的态度非常之好，丝毫没有架子：

“你也别把我当什么老前辈，有想法就直接说出来。”

“以前的作品？管那些老黄历干什么，未来更重要。做动画就是要紧跟时代，人老了心也不能老。”

“你对scp的了解应该比我深吧？来来来，正好交流一下我们对1733的解读，看看有没有分歧。”

“这个思路很不错！杨曦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自己，还整天偷懒不练习……”

无故挨骂的杨曦赶紧开溜，“我突然想起还有图没画完，你们聊着，我先走了。”

叶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