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城,顾方觉收到余程发来的消息时,正在开会。
今天是关于在陇城建立通航综合示范区的第一次全体会议,由省上牵头,省内外不少企业都参与其中,其中最为关键的就莫过于陇飞和安浦。一个是整个西北乃至全国范围内都颇有声望的老牌航企,一个是目下风头正劲的大型投资集团,强强结合,甚是引人瞩目。
陇飞一侧,出席会议的自然是揭绪良和顾方觉。而安浦,则是早就跟陇飞提前打过招呼的叶思蕤。
这是两个多月来叶思蕤第一次见到顾方觉,没想到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吃了一惊——这人居然穿着陇飞的工服来的。可即便如此,依然不掩他的气度与风姿,也不知是不是姓氏后面挂了“总”的缘故,叶思蕤总感觉他端肃了许多。
其实这纯属是叶思蕤多想了。固然顾方觉升了职,总该有个领导的样子,但他今天穿的这么简朴正经,主要还是因为揭绪良。还记得曾经刚跟揭绪良合作的时候,有一次顾方觉在休假回海城的路上接到了通知,说是要开会。顾方觉也没想太多,见时间紧张,便把行李交给一同回来的吴宇,直接穿着便服去了会议室。
顾方觉就记得自己当时穿了一件看上去有些讲究的衬衣,也不算特别花哨,可一进门就吸引了在座不少领导的目光,当下就有人调侃了。
“看来小顾已经知道今儿咱们这个会的精神是务虚,早早地就打扮好了。”
说这话的就是揭绪良,相当于非常温柔地批评他穿着不够正式。从那以后,在跟揭绪良相处的过程中,顾方觉就非常注意照顾这个老派知识分子的仪式感,绝不搞花里胡哨那一套。
会议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散场之后揭绪良还打算跟叶思蕤聊聊。本来,他对于安浦派来一位如此年轻的项目负责人还有些顾虑,会上听完她的发言之后彻底放心了,直言后生可畏。这话他是对顾方觉说的,而彼时顾方觉已经收到了续阳发来的消息,颇为心不在焉。
叶思蕤一边跟揭绪良你来我往一边留意着顾方觉,见他仿佛是有些走神,她笑了笑,对揭绪良说:“说起来也是巧,不知道顾工跟您提没提过,我俩也算是发小,早就认识了。”
揭绪良还真是头一回听说,颇有些讶然地看着顾方觉,“方觉,叶总说的是真的,怎么没听你说过?”
顾方觉丝毫不意外叶思蕤提起她跟他之间的旧交情,笑笑,说:“您不是最讨厌攀关系?我可不敢惹您生气。”
“那是以前,现在我已经想开了,朝里有人好办事嘛。”
揭绪良笑笑说,这纯粹就是在开玩笑了,果然顾方觉也笑,说:“那行,以后我就多多加强跟叶总的联系,好让咱们这个项目早日开起来。”
又聊一阵,揭绪良借故还有事,提前走了一步。顾方觉留下,按照揭老总的意思,跟叶思蕤叙旧。
“在陇飞怎么样?是你想象的那样吗?”因是来参加政府牵头的会,叶思蕤今天的打扮也很正式。她稍稍拢了下耳后的碎发,问顾方觉道。
“还行,我对陇飞没有预设,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顾方觉说的是实话,毕竟他又不是没在商飞待过,早已熟悉这其中的各项情况。然而这话在叶思蕤听来就是借口,诚然,她那样发问是有点儿挑衅的意味在,但作为一个主动拒绝过她的人,他就不能说几句好话,来全一下她的颜面?
尤其是,在说完那句话后他就低头看了眼手机,这就显得不太礼貌了,好像是想快点儿结束话题。
“方便吗?我还有点儿时间,想去陇飞参观一下。”叶思蕤压了一下情绪,问顾方觉道。
“私人的还是公事的?”
“这俩有区别?”
“公事的得揭总拍板,我无权决定。私人的话,我今天不太有时间,可能得明天才能安排了。而且——我也不觉得有私人的必要。”本来就是如此,这个项目一旦敲定,揭老总必然会邀请安浦一行到厂参观,实在不必他费事。
叶思蕤没想到顾方觉把话说的这么绝,心中略略一梗,她强颜欢笑道:“那就不麻烦了。”看了他一眼,“你有事去忙吧。”
“好,失陪。”
顾方觉果然就坡下驴了,临走前留下他的助理,看叶思蕤还想去哪里,算是陪同。然而叶思蕤看都没看那可怜的助理一眼,直接转过身大步离开。
她才不要这样的施舍。
*
顾方觉一回到车上,脱下工服,便拨通了余程的电话。
他已经从续阳那里得知了今天发生的事,知道余程这会儿心里一定不好受,只想尽快地了解她的情况。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接通,余程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听起来倒没什么。
“喂?”她在电话那头说,“你忙完了?”
顾方觉“嗯”一声,说:“我看到你发的照片了,下午去附中了?去见程阿姨?”
“……是。”
余程只说了这一句,过后不再吭声。顾方觉耐心地等了她一会儿,知道她不会再有下文后,他轻声问她道:“看到程阿姨伤了腿,心里很难受?”
“还好。”余程说,“看起来不严重,还有挺多学生帮她,应该问题不大,我也没有多想。”
嘴硬。
“没多想还给大猫儿打电话?”
“那我不得了解一下是什么情况吗?”余程说,“难道你还要我去问我妈?”
顾方觉没说话。从续阳那里听来的消息是,她们俩人见面没有说上话。那顾方觉就猜,或许是余程看见妈妈受伤,一时没绷住,仓促逃了。怕是担心自己忍不住会哭。
顾方觉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多想,因为余程就是这样一个人,亲情就是她的软肋。
“桃桃……”
顾方觉轻唤她的小名,想让她不要那么自苦。然而余程却以为他是想教育自己,便说:“我们不谈这件事了,好吗?”可不就是怕他念叨,所以余程再难受,也没跟顾方觉说这件事。
“……好。”顾方觉应下,没有为她生硬的口气着恼,“我只是怕你难受,而我不在你身边,你无处发泄。”
余程:“……”
难受,当然难受。可那又能怎样?如他所说,他确实不在自己身边。
“你什么时候回来?”余程低声问他,“不是说回来看我吗?就这么忙吗?”
当时顾方觉说这话的时候,余程是很为他着想,觉得不必折腾。可现在看来她高估自己了,她真的真的很想他,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刻。
顾方觉听到她的低喃,也感觉心脏像是被揉捏了一把,他长出一口气,说:“刚来的两个月确实很忙,等月底吧,凑个周末我回去一趟。”
过去一个多月,顾方觉不是没想过回燕城,但总是被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搅和了,始终没能成行。
“连个周末都要凑,听起来怎么你比我还要惨。”余程说着,终于笑了一笑,“要不你等我吧,我现在没那么忙啦,有时间可以去看你。”
“折腾,平时出差还没坐够飞机?”顾方觉说,这是心疼她呢。在他看来,余程那工作也是很不消停。
“那你说怎么办!”余程隔空瞪眼了,咕哝道,“这不行那不行,你干脆说不想见我算了……”
“那倒也不至于。”见她有点精神了,顾方觉跟她开玩笑道,又琢磨了片刻,说,“还是我回去看你。”等她过来他要是没时间,还不是一切白搭。
“没事的。”余程知道他的顾虑,轻轻声,“我看看你就行,看看你我就满足了。”
顾方觉从她的话中听出无限眷恋,一时也忍不住心旌狠摇了一下。
“桃桃,你替我亲你一口吧。”顾方觉忽然说。
“……嗯?”余程有些莫名,也有些脸红。
“想亲你,够不着,你就替我亲自己一口吧,这事儿找别人代劳也不合适,你说是不是?”顾方觉举着手机,时刻注意着周围来人,看上去一本正经,却说着如此扰乱别人心弦的话,余程被他撩拨地不行,想啐他,一转念决定反撩回去。
“你想亲哪儿啊?”她假装不懂地反问,“嘴唇和脸蛋我自己也够不着啊。”难不成要她对着镜子?
顾方觉只觉得自己心脏猛跳了下,嗓子莫名一干,心想自己真是作孽。
“桃尖儿,够得着吗?”
……什么桃尖儿?余程一怔,反应过来,脸刷得红了,这这这、这人耍流氓!
“顾方觉,你说的什么话!”
顾方觉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听她一嗔怪,反倒笑了:“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但这事儿是你先撩我的,这点咱们得说清楚。”他忍着笑跟她掰扯。
我敢问你就真敢答呀,直接认输不就行了吗!
余程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闷闷道:“我睡了。”
“还难受么?”顾方觉低声问她道,听到她软软的又平和的说了声“不”,他放心了,也用同样柔软的声音说:“睡吧,月底我就回去看你。”
“好。”
挂了电话,余程心情真的好了许多,同时也开始期待月底。只是她与顾方觉都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腾出时间回来看她,余程就已经把自己空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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