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料到会被困在孤岛,但此时还是生出隐隐惧意。也不知这一遭还能不能重返人间。
怕归怕,两人都刻意地不说破。讨论恐惧毫无意义,唯有前行一个选项。朝前方看去,是一条通往葱郁林木深处的平整道路,一盏盏灯光橘黄的路灯似在指引着方向。
两人沿路走去,一边讨论着这路灯是真的亮了还是特效。程远洲忽然低头看了看她脚上尖尖的白色高跟鞋:“你穿这个走路不累么?”
“累死了。”宁檬蹙起眉说,“有什么办法?这是游戏强加给我的套装。我总不能光着脚吧。”让她苦恼的又何止高跟鞋,这紧身的小抹胸和短裙勒在身上着实累。
这一定是她扮演小白兔的报应。跟吴启交往期间,每每约会也会穿这种难度的高跟鞋,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大概是脑子抽筋了。
说话间走到一面高大的铁艺大门前。门边镶着一个小铜牌,上面刻着:贺宅。铁门半开着,透过栏杆,可以望见有雕像和喷泉的大院子,还有那栋英伦风格的别墅。别墅的窗口泄露出几分随时要被黑暗吞没的虚弱灯光,并不让两个暗夜来客觉得温暖,只觉得压抑。
这里面住着的,会不会是像红裙女一样可怖的角色?
宁檬忽然觉得左手一痛。原来是程远洲紧张地握住了她的手。他没轻没重的,捏得她骨头都快断了。
听到她倒吸一口冷气,他赶忙松开手:“抱歉啊,我有点紧张。手没事吧……”
她皱眉甩了甩手,感觉手上一定青了:“你现在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注意点啊。看呆会我没让鬼杀死,倒让你捏死了。”她如今的人设可真的是“弱不禁风的美女子”,不经捏。
两人从半敞的铁门走进院落,心中均是明白:从这座别墅里找到红裙女说的“鱼”,是他们逃离这个诡异世界的唯一途径。
他们尽量不去想如果褪去游戏特效,这里的真实情景会是怎样的荒凉阴森。穿过宽阔的院子走到别墅屋门前,宁檬拦住程远洲想拍门的手——这家伙可别上手就把门拍烂了,她亲自敲了敲门。
半晌,里面传来低沉的男声:“什么人?”
宁檬想了一想,答道:“我们迷路了,能不能借宿一晚?”
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男子有些严肃的脸。
两人松一口气,还好,总算是个人样。男子大概二三十岁,气质偏老成,嘴角绷着苛刻的弧线。
他眼神锐利地打量着两名不速之客:“你们是怎么来岛上的?”
听他语气透着紧张,宁檬心思飞转,刻意不提游船,冲他露出礼貌的微笑:“我们划自己的小舟游湖,不小心舟翻了,游过来的。”
程远洲听她信口开河,面具也掩不住脸上的惊讶。他们身上衣服都是干的,说什么翻船游泳呢?
男子却没提出任何异议:“原来是这样,请进来吧。”把门开大些,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先行进去了。
程远洲低声叹道:“你真敢说。”
“游戏设定肯定是让我们进去,说什么台词不重要,NPC人物总会放我们进去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NPC?”
她瞅了他脸上的面具一眼:"你打扮成这样,他都没带惊讶的……"
“佩服。”
“见笑。”
贫嘴仿佛能缓解紧张,两人鼓起勇气走进门去,门一关,仿佛被华美又沉重的建筑吞入腹中。
走过玄关,眼前豁然开朗,宽敞奢华的客厅展现在眼前,正中的一圈沙发上还坐着一个衣着考究的男子和一个穿紫绸睡袍的女人,两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他们眼中都带着点沉沉的气息,看得两人寒毛刷地竖起。
给他们开门的男子走到沙发前,向其中三十岁左右的青年躬身说了几句什么,态度恭敬。看来这青年是别墅的主人。
他一边听着,脸上始终是带几分厌倦的心不在焉。吩咐了一句:“给他们安排客房。”
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女人忽然笑了,笑声干枯刺耳:“这鬼地方还来游湖,找死么?”
青年眉心皱了皱,低声道:“晓蒲,客人在呢,别闹。”
“我说错了吗?他们知道湖上闹水鬼吗?水里还游着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女人妆容精致的脸上表情扭曲,有些半疯地扭曲,手指不自觉地蜷曲,微微抽搐。
“阿珍。”青年偏了偏脸,无奈地提高声音唤了一声。
一个女仆打扮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从里边快步走出来:“先生。”
“带夫人去休息,别忘了给她服药。”
“是。”阿珍走到女人跟前:“夫人,请。”小女仆皮肤苍白,五官平平无奇的小脸上表情刻板,仿佛是被男主人声控的一个毫无感情的活工具。
这位夫人大概就是别墅的女主人了。夫人身体紧绷着微微颤抖,在阿珍的搀扶下站起来,紧接就把阿珍一把推开:“不用你扶!”
仿佛不肯承认自己的孱弱,又格外愤怒。
男主人坐在原处,目光紧紧跟随着夫人摇晃不稳的步子和身后翻卷的绸缎睡衣后裙摆,直到她的身影沿着楼梯消失在二楼,满脸压抑的神气。忽然记起还有外人在,朝开门男子挥了挥手:“带客人去休息吧。”
开门男子应了一声,这一阵争吵让他脸上有点尴尬,朝着宁檬和程远洲略一点头:“二位请随我来。”
三人沿着客厅东侧的走廊走去,男子一边走,一边自我介绍:“我叫任衍,是贺宅的管家。”他脸上带着职业的客气,语气中有些抱歉,“我家夫人平时说话有些随意,二位别在意。”
宁檬意识到这次对话是收集信息的时机,赶忙问:“夫人说湖里闹水鬼,是什么意思?”
任衍脸色僵了一下,说:“没有那回事,夫人随口一说,您别信这些。”
她踩着高跟鞋紧跟两步:“先生和夫人为什么吵架啊?是出了什么事吗?”
任衍皱了皱眉,答道:“他们没有吵架,夫人只是身体不太好,有点爱发脾气。”
宁檬目光凛凛:“请问,贵府最近有没有出过什么事?”在正常情况下,她绝不会如此无礼地发问,但现在可不是正常情况,必须尽可能地掌握情况,才能化被动为主动!船上那个失去眼睛的少女,很可能牵扯命案,必然是这一局任务的核心。
任衍的脸顿时青了,不悦地皱起眉头:“我不懂您在说什么。主人家的事,我不便过多透露。”
得,她不讲究,奈何人家讲究。
她不死心地追问:“别墅里除了先生、夫人、阿珍和您,还有其他人吗?”
任衍已经起了抵触心,年轻的脸上蒙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沉冷,再不回答她连珠炮似的问题,只问:“两位的客房需安排一间还是两间?”
宁檬:“一间就好。”
程远洲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巴。
任衍伸手推开了走廊旁边一扇白色的门,冷冷说:“二位好好休息,岛上不太安全,晚上,最好不要出来乱逛。”
啧,这最后一句可是恐怖片的标准flag啊。晚上出来逛就会死是吧?
两人进了客房,任衍在后面替他们把门带上,轻轻的关门声克制有礼。
程远洲自打进了别墅就大气不出,只笔直站着装酷,现在终于出了声:“你……”
她叹口气:“我知道我话多。你别忘了我们不是真的来投宿的,这里处处是游戏中的套路,要尽可能地收集线索,才能顺利通关!"她朝客厅的方向偏了偏脸,“刚刚那几个人应该都是NPC,按照推理剧情的套路,凶手很可能就在其中……对了,鱼! ”
她拍了一下巴掌,甩掉两只高跟鞋,光着脚就开始在客房里翻找起来,“先找找看,说不定走狗SHI运呢就找到了呢……”
“我,我想说的是……”他的声音软软地从背后传来,“我们两人住一个屋子,不好吧……”绯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的面具下蔓延到没遮住的半边脸。
宁檬回头看他一眼,无语翻了个白眼。这人每次纠结的点,为什么都那么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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