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楞的这场架,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打成,但却不是因为他或者张知秋两人的缘故,而是被身负重任的辎重营小旗张小满给强行阻止了。
其实,如果不是大家看这小子一身地细皮嫩肉,手上更是没有一丁点儿地老茧、指甲还老长,看起来像是典型地大户人家子弟或读书人、而实在是不像生活在草原苦寒之地的“鞑子”的话,如果只考虑身高、体形,没准一早就会被当做蛮族给砍了头去充作军功了!
不过,虽然这个傻子地头发满头只有短短地不到一寸,但也不是蛮族地那猪尾辫和蒙古族地小麻花辫,到更像是五台山上地那些黄衣喇嘛、青衣和尚们——但傻子闻听后却是坚决地予以否认了。
当然,仅从这一个细节,睿智地张小满大人便当即藉此断定这个家伙根本就不傻!
如果有人胆敢要自称是和尚却又拿不出度牒的话,最轻也是会被判“流放”的——本朝太祖朱元璋虽然曾经混迹与寺庙,但定鼎之后对于僧人的管制,却绝对是要远胜于前朝的。
在山西地面,如果一个平民被判处“流放”的话,如今却是有很大的几率会被充入军伍,甚至一不小心被就地充作军户也有可能,那可就是就此遗祸子孙后代了。
之所以会是如此,主要是因为如今不仅仅是大同,就连这太原附近眼瞅着也将成为了四战之地,即便是判了“流放”,也根本就找不到比这里更差多少的地方了。
除此之外,就是大同镇的军户们逃亡和空额的缺口太大,如果是在太平年间那自然是无谓之事,但在这烽烟在即之际,大同镇和山西镇也都在开始悄悄地补充军户了。
依张小满大人和张秀才等人估摸,这个傻子应该是大同镇北东路、北西路、甚至是定襄县这一带地破家富户子弟,因着受了惊吓,这脑子一时地出了点问题。
类似这样的人,如今其实已经实在是不少见了,大家后来在自认为搞明白因果后,其实也就更多是在拿他逗逗乐子罢了。
前段时间,本已经安分了许多年地大同边关,不知为何竟然是战火突起,被称作“蛮鞑子”地蛮族兵一直打到了距离忻州城仅仅六十多里地定襄县,破城后杀掉了自县令以下阖城男丁三万余口,其余妇孺财货被全部裹挟,出雁门关而去。
定襄县是忻州唯一地属县,而一向被称作“晋北锁钥”地忻州城,距离山西省府太原也才不过百余里而已!
此事一出,京畿震动,朝堂中正自热议地撤换大同总兵董玉峰一事,便也不得不就此暂且搁浅。
事实上,之所以要廷议撤换大同总兵,是因为新任大同知府霍福德于年前弹劾董玉峰勾连蛮族,大量走私兵器和盐铁茶等禁运或专营物资所致,并且霍知府还有过硬地相关人证物证随同赴京。
倒霉的是,在这次地蛮族入寇之后,因为大同总兵董玉峰被召在京述职,大同知府霍福德仓促间率军民死战,最后城虽未破,但蛮族绕城而走,肆虐内地,霍福德无奈之下也只得率兵出城野战,最终兵败,力战身死,而其大同城内地妻女也在随后几日内就此下落不明。
事实上,这也是大家印象中“蛮鞑子”第一次在大同叩关,以前只听说过是“蒙鞑子”、也就是蒙古人经常过来杀人放火的。
这次是蛮族继上次入关数月之后地第二次入寇,山西上下一日三惊,好在这次鞑子只在大同周边便被总兵董玉峰所拦截,双方现在也正自陷入苦战之中。
张知秋现在所遇到的地这只队伍,便是忻州城地方奉命所筹集和转运地粮草军资,因为所有兵丁之前几乎都早已被大同前线抽走增援,如今也只能是以大量地民夫和少量地官兵来组成这个临时地辎重营了。
因为是军民混编的辎重营,是以营中编组并不与军中规制相同,而是将所有的军民人等三万余人混编为三个万人队和六十个五百人的小队,每个小队由一名军中的小旗出任队长。
对于一直都严重地缺人少马地辎重营一大队十三小队而言,张知秋就是那上天所赐予地人形“骡马”:小旗张小满昨天亲自指令,张知秋从即日起,需一人负责一辆两轮地粮车!
一般来说,这个时代地人力车基本上是以独轮车为主的,每辆可载粮二担;而两轮地大车则是可以载重六担,但通常是要由驮马来牵引的。
张知秋现在所顶的缺,就是这本应是由驮马来干的活。
没有办法,山西以前是不缺马匹的,但上次蛮族的入寇,却是因霍福德地全军覆没而损失惨重,事后几乎太原以北各县地大多数地民马,便也都被以极为低廉地价格由军方“征辟”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蛮族适时地二次叩关,那么这山西上下的民怨,也还绝不能如眼下这般迅速平息的,从这个角度来说,蛮族却是大大地帮了山西、大同文武官员地大忙的。
从张小满的角度来说,他现在可也不管这个白白嫩嫩地大家伙是什么来历,在他看来,天大地大,什么都不如自己地脑袋瓜大。
此次辎重营的行期误差是被严格规定到了一天之内的,如果因为这只五百人地小队出来什么岔子而耽搁了行程的话,他张小满就需要认真地考虑择地安居的事宜了。
当然,被迁居的,只会限于张小满的脑袋。
所以,张知秋现在就算是这只临时辎重营中地正式一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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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在一旁唠唠叨叨地忙乎着的老孙头,张知秋却是有些郁闷到要死了。
自从两天前被这个老头子“捡回来”之后,他便一直都黏黏糊糊地粘着自己——这绝非是现代的那什么“同志之恋”,而是一种单纯地对自己的“依恋”。
经过这两天来的接触,张知秋也从辎重营的其他人嘴里听到好些讯息,最后终于恍悟到,老头子是在经历了丧子之痛后,将自己当做了是他儿子的替代品!
不过,除老孙头是自发地紧跟自己在外,张知秋还敏锐地感觉到,那个从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便与自己互相看不对眼的忻州混混吴二楞,这两天来也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紧跟着自己。
对于吴二楞地这种挑衅行为,张知秋却是根本没有兴趣去理会,因为他已被其他地许多事情给弄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了。
这要到了后来地一段时间后,张知秋才慢慢地知道,这其实却也并非是吴二楞要有意地寻自己的私仇,而是半推半就地奉了小队长张小满的命令来监视自己的。
不管怎么说,在这支除军人外、完全由忻州平民所组成的队伍中,张知秋就是那唯一地一个身份不明众人,没有被杀,还真的是沾了他那一身细皮嫩肉的光。
在这个很多人都还饥不果腹的时代,能够吃的象张知秋这么脑满肠肥地白白胖胖的,绝对是一个有钱地上等人——或者说,起码是一个曾经地上等人。
而且最为要命的是,张知秋自己还自称失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在如此断的时间内给自己编出来一个既合情合理、而又天衣无缝的身份,只能是先这么拖着,也算是施了一个缓兵之计。
在辎重营的人发现张知秋的时候,他不仅仅是赤身**,而且还头上有伤,这也吻合一个被流民抢劫后,受伤失忆地公子哥的形象。
对此,大家却是都一致地认为张知秋是走了大运的,因而也必然是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对此表示了不同意见地张知秋,随即便在大家口中得知,如果抢劫自己的不是那些新近因为蛮族入寇才成为流民的“前良民”们,那么自己面临的就不会是这么被剥光、打晕地如此简单了!
在大家的笑谈中张知秋得悉,如果自己所遇到的是此次入寇的蛮族游骑,那么即便不会被立即杀死,那也绝对是会被掠出关外成为奴隶的。
如果是遇到了积年地老匪,那么恭喜你了,如果没有人拿巨额地银子来给你赎身的话,身上不被留下几件大大小小地“零碎”,根本就不用指望还有重返人间地那一天了!
当然,还有更大的一种可能,是被一无所获后恼羞成怒地匪人们“撕票”,然后将张知秋地这幅好尸骨悬到山寨的旗杆上去杀一儆百。
从这些平平淡淡地话中,张知秋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曾经在现代讴歌了许多年地那些“反帝反封建”的英雄们,虽然确实是在干着“劫富济贫”的勾当,但却是在劫别人的富,济自己的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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