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其实是想说,如果他情绪稳定了,再聊一下吴潼舅舅的事。结果问出来那么一句话,自己听着都觉得有点八卦,好像在打听他和谢沁的感情问题。
林双星大概也误会了,回头瞪着她,表情不算太友好。
智慧跟得太紧,被撞得退下一级台阶,站在楼梯拐角处,已经做好了要挨几句难听话的准备。他却在沉默半晌后,忽然双眼泛红。
这是要哭还是要吐?智慧一时拿不准该启动哪套紧急预案,先离开他正前方的危险位置,站到旁边安抚地拍拍他的背,虔心祈祷他最好是哭,吐的话等会儿还得扫楼道……
像在故意跟她唱反调,林双星在扭头看她一眼之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智慧叫苦不迭,“能忍一忍吗,坚持到上楼?”
上楼来看到阳台那一片狼藉,更是头大无比,认命地挽起袖子打扫。
有智慧在家壮胆,臧凌空又重新踏进林双星房间,帮着洗了两次拖把,倒了一回垃圾,终于得到林双星的感激,“能不能靠边歇会儿?别在我眼前晃,迷糊。”
臧凌空从善如流地坐到床边歇着。
林双星扭头看他,又看看旁边沙发。
臧凌空也跟着欣赏了一下,哦,这屋子确实比自己房间大很多,还能放下一只沙发呢。
林双星忍无可忍地伸手指向沙发,“别坐我**!”
臧凌空连滚带爬坐过去。
智慧洗好手出来,奇怪地看着他们俩,“空空你有课吗?”
林双星倒在**,大手一挥,“出去,不上。”
智慧收拾完阳台那堆垃圾也觉得他这状态没法上课,“那你去泡个热水澡再睡吧。”
林双星起身就去浴室躲清静了。
臧凌空硬着头皮跟上,“你能别买吴潼的房子吗?”
林双星哈哈一笑,看都不看他,“不能。”摔上门板。臧凌空伸手要推,里面传出来一句,“你要给我搓澡我可以考虑一下。”
臧凌空抓着门把手,没勇气进去又不甘心离开,有鉴于林双星的人品,他必须要再确定一下,“我给他搓澡,他就不买吴潼的房子了?”说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会不会赖账?”
智慧也快哭了,这么丧权辱国的条款都能接受,空空是有多希望留下那个店铺?“其实那个铺子不适合你们开店……你洗完了消停睡觉,不许再喝了啊!”对着浴室吼了一嗓子,把臧凌空带到客厅去洗脑。
林双星洗完澡出来,**多了个保温杯,滚烫的生姜水,让人从胃暖到心,就是有点呛,比威士忌还上脸。
他顶着个大红脸出去,在书房找到帮他整理复习资料的智慧,也不出声,靠在门框上看她忙和。智慧在落地窗玻璃上看见人影,回头朝他笑一下,“你还是把头发都放下来显得比较乖。”
林双星撇撇嘴,“除了柏睿那些小奶狗叔叔们,还有男的愿意听别人说自己乖吗?”
智慧不假思索道:“我学生都愿意听我夸他们乖。”
“嗯,我信你我就乖了。”林双星走过去,对着玻璃把头发都拢上去,试图复原今天的造型,顺便开始给她打预防针,“再少拿我跟你那些学生比,我可没把你当老师。”
“我也没把你当学生啊。”智慧把他放在书桌上的保温杯拿起来晃了晃,满意地听到里面没有水声,再看他那个服帖的发型,“你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干什么?”
林双星突然靠近,眼睛像两盏高瓦电灯,又亮又热。“你说,没把我学生?”
智慧平静地点点头,“你们都是我祖宗。”手里一卷作业本砸在他头上,“两篇作文给我写成一样的,连抄都懒得再抄一遍,直接拿涂改液把题目改了。你是不是以为我批作文只看字数呢!都你这样的学生,我还能活不能活了?明天让你家长来一趟!”
林烈一推开大门就打了个喷嚏,突兀得自己都吓一跳,骂了一句,快步往车里走去。
金生金正站在门口抽烟,好笑地看着他,“星儿想你呢?”
林烈听得后脊梁发麻,“他快别想我,过两天消听日子吧。”
保姆拿了件羊绒大衣匆匆追出来,“早晚凉,你多穿一件。”
林烈谢过大姐,披着外套回头问金生金:“那祖宗冬天的衣服送去没有?”
金生金直翻白眼,“我用不用给他送尿不湿?多大人了,又不是痴呆,冷了自己不知道回家取衣服?”
保姆笑道:“都帮他收拾好了,今天回来正好带走。”
金生金搓搓手,“大姐今儿多做几个菜吧,我让慧子他们几个有空也一起过来吃个饭,热闹热闹。”
保姆正有此意,闻言痛快地应了一声。“那你们忙完了早点回来。”
林烈大会小会开了一天,下午两点多才得闲吃顿午饭,忽然想起问金生金,“林双星说今天要过来吃饭了吗?”
没人告诉林双星他今天要回家吃饭,尽管明天是元旦,但是林双星去年除夕晚上都没在家过。
酒吧被一个小活动公司租去做跨年联欢,他等昨天结束营业做完场地交接,天亮才回到家,洗了澡还没等躺下,店里来人检查说消防得交备案,让他过去签字。说是签字,一样一样过下来也花了两三个小时。
中间吴潼舅舅还“路过附近”过来看一眼,顺便问他买店铺的资金筹备进度如何。林双星就着店里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站门口跟他吹了半小时牛逼,后来是舅舅冻得受不了先行告退的。
金生金打电话的时候,林双星刚从酒吧回到六楼,累得唧唧歪歪,“不去,明儿再说。”
眼看林烈要骂人,金生金赶紧安抚,“没事,没事,我给慧子打电话。”
智慧倒是早就下课了,但被招生老师留住谈话,说是一个叫李晟彬的学生突然退课了,来找智慧了解下情况。智慧最近才又接了个小班,手上已经有三个常规班课,外加十来个一对一,晚自习一个大班,算下来也有大几十号人,冷不防听到一个学生名字有点懵,问了是哪个班的才对上人。那是个挺安分的男同学,成绩上不好不坏,平时也没什么特别存在感。智慧对他最有印象的事,还是有一次帮他微信零钱换现金。
招生老师想必是少一份业绩,心情不太好,阴阳怪气说了些她招个学生也不容易的话。智慧一般也不太把牢骚抱怨这些负能量听进耳朵,另一位老师却是个心细的,偷偷跟智慧说:这是怪咱们没给她留住学生呢。
智慧玩笑道:“行啊,这锅我背了,正好晚上回家煮饺子用。”两人说着话收拾了东西往外走。
到门口的时候前台递给她一个小巧精美的包装盒,说是快递刚送来的。智慧不往学校邮东西,好奇地拆开,是一支护手霜,附张小卡片写着新年快乐,落款:猜猜我是谁。手写的,智慧一看就认出是杨梓萱刻意练过的那手奶酪体。
这小朋友真的是很心细一个孩子。智慧有被感动到,也被提醒到:新年了。
路上给汪老师发了个视频通话,从城市发展聊到教育环境,从学生的个性情况,上升到教学工作。智慧站在天桥上,镜头对着北京街头,告诉老师,这里马路很宽,车很多,川流熙攘,日色匆匆。她在这里工作稳定,生活充实,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虽然才来了几个月,但因为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回顾昨天也像是年终总结,说说明天,便也算是展望了。
“曾炎黎前几天还说,想吃你包的芹菜馅儿饺子。”汪老师说着,顿了一下,问,“春节你能回来吗?”
智慧的心揪了一下。
汪老师这句话有明显的期待。在她记忆里,老师很少会说这种语气的句子,她对孩子们一般是命令、劝告、叮嘱、建议、禁止,很少会做请求。上一次向智慧说出类似语气的话,是她最终决定辞职来北京时,汪老师说:不能改变主意吗?
那次智慧没法接受,这次却可以很痛快地点头,然而汪老师也没看见。
金生金的电话让视频断线。“慧子你在家了吗?等下你让星儿拉着你,还有小臧,一起来家吃个饭。哦对,还有欢欢老师,是不也还在北京没放假回老家吧?都过来,过年了,热闹热闹。”
智慧应下,又给汪老师发了条微信,保证过年回家给她和小黎包饺子。然后拿手机给韦欢欢打电话,等待提示音中,突然琢磨出刚才金生金话里的一点不对劲儿来。
为什么,是她让星儿拉人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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