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被美女围绕的日子里
十字架上,成了她还了上世,欠下今世的宿命轮回。
也许真如父亲所言,上天注定。
学生会主席真的伤心了。因为许多年来的自信被梁枫轻而易举击地粉碎。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人,就有那些让人想不通的人。也许他死也没有想明白自己错到了哪里?他错了吗?
他坐在湖边喝了两瓶闷酒后,结束了一生。
后来,我去湖边看了看。那里只剩下一滩呕吐的秽物。
我坐在那里想象着他死时候的情景。他趴在那里的时候,知道自己正向天堂走去吗?
爱情啊!在你面前,有人真的做到了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八十四
我路过学校的宣传栏时,几个一年级的学生正在贴学校的处分决定。
二胡因打架停学一年。唐天严重违犯校纪留校察看一年。这是学校对我俩的处分结果,我没有看那张布告怎么写的。处分结果,我早已经知道了。黄导告诉我的。
我不知道学校对我俩的处罚是不是公平,也不愿去想学校为什么用违犯校纪这样泛泛的字眼描述我的错误。心灰意冷了,感觉什么都无所谓。
剧本搁浅了。丝毫没有兴趣去写。
我找了几次梁枫,都没有找到。问她同学,都说好几天没见她了。
那段日子,我每天游**在学校里。品味着无所事事的滋味。任由空虚疯狂占领着我所有的思想领域。
在迷茫与无聊中行进,只能让人堕落,这种堕落久了,人格也就腐烂了。记得二胡和梁枫分手后说过,大学就是一个巨大的染缸,把纯洁的孩子招集进来,什么时候把你弄得污脏不堪,什么时候再把你放入社会。为了配合二胡,三斤更是发表了惊人的言论,他说火车站就是城市的肛门,每当七月,那里将会向社会排出大量的粪便。这句话,曾经让我们全寝室哑口无言。
也许他们是对的,但是,我却因为柔软的爱情,远逃此劫。
冬天还没到,这里已经提前荒凉了。细雨淅沥,寒气逼人。路上偶尔过几个学生也行色匆匆。东北的夏天短暂,春秋更短暂,唯一漫长的是冬天。
望着雾蒙蒙湿漉漉的天空,我知道,快乐离我远去了。
二胡停学后,没有离校。只是不用去上课了。当然,不停学他也不去上课。只是过去是偷偷摸摸,现在是光明正大。
他去学校旁边的一家酒吧打了一份工,做贝斯手。挣回来的钱总是交给我做我俩的生活费。那段日子,在寝室里,二胡总是开玩笑地称呼我为老婆,我称呼他为老公。
大鸡和三斤也非常高兴二胡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因为他们可以跟着二胡去酒吧,不用买门票,而且二胡还能介绍他们认识几个漂亮的吧女。
那里的吧女大多是附近几所高校的学生。三斤每次回来都要喋喋不休地骂几天,他说漂亮的女孩儿都是堕落的。
漂亮的女孩儿是不是都堕落,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很多人堕落都是为别人。
我去剧社告诉丑丹,决定放弃演出的时候。丑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你这样放弃不怕辜负别人对你的期望吗?
我撇嘴笑笑,为什么要为别人活着。自己还顾不了,那还管得了别人。我有自己的事情,管不了别人了怎么看。
丑丹冷冷地看着我说,自私的人最常用的明言就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去。
我说,是说我吗?然后对她笑了笑说,自己的路,让你去说去。
丑丹不再劝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梁枫今天回家,你不去送送她吗?
我吃了一惊。说,回家干什么?
丑丹说,她也不清楚,好像是回家办点事情。昨天晚上她来过一次剧社,让我转告你好好演,别丢学校的脸。
我从剧社一口气跑到女寝楼。刚好赶在吃饭时间,人比较多。可以拦住几个女生让她们帮我叫梁枫下来。
在大学里谈过恋爱的男生都知道,他们的耐心很大程度是在女寝楼下锻炼出来。
我深深地理解过这些被男生当做珍稀动物的工科女生们,所以,一连截了三个女生帮忙。拿着饭盒吃饭的女生去完食堂又回来了。梁枫没下来,连叫人的女生也没下来呢。
求人不如求己。我对着女生寝楼唱起了信天游。惊飞了一群白鸽。
我的音色虽然不美,但是特别有穿透力。有次在学校礼堂说相声,说完了才知道麦克没开。满场观众愣是没听出来。
梁枫的名字在女寝上空象那群鸽子一样回旋着。整个寝楼的窗户都打开了,探出一颗颗脑袋。
我没把梁枫喊出来,却把传达室老大妈喊出来了。她看到我说,大中午你吵吵什么吵吵。我准备跑,她身后跟着出来一个女孩子,走近我说,你是不是叫唐天?
我说是啊。
她说,梁枫午饭前已经走了。你现在赶快去火车站可能还能见她。
我正准备详细问她一些关于梁枫的事情,老大妈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我说,上次混进女寝楼的是不是你?
我听完赶快跑,一边跑一边对老大妈说,我是外校的,第一次来你们学校。你认错人了。
我赶到火车站,人不多。
梁枫拉着一个大皮箱,正在往安检处走。我必须在她进站前拦住她,否则,我是不能进站的。我一边跑一边看着她已经到了进站口,心情也越来越沮丧。
在她即将进去的时候,一个身穿旧军装的人走了过去,拦住了她说着什么。
我满头大汗地跑过去,看着他俩,一手扶着门柱,一手捂着肚子,兀自喘息了一会儿说,复员军人是吧?……钱……钱被偷了,找不到……亲戚家了。对吧?我摸出十元钱给他,说太……太谢谢你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满脸莫名其妙。
梁枫看着我,嘴角向上翘了翘,没有笑出来。只是淡淡问,你怎么来了?
那天,我对梁枫说,我喜欢她。
她没说什么。只是凄楚地笑了笑说,谢谢。
我从她手里拉过她的皮箱,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我来接她。
她说不用了。
我冲她做了个鬼脸告诉她说,我已经不准备参加演出了。准备让她去。
梁枫听完,从我手里夺过皮箱,冷冷地说,你别让我失望。负责的男人从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发展自己的机会,因为他要为自己所爱的人创造幸福。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梁枫转头离去。等她就要进入安检口的时候,我忽然冲过去抱住她。在她的惊谔中吻住她粉红的唇。
梁枫推开我,静静地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然后,转头走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看她一手拉着皮箱,一手抹着眼睛消失在人流里。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梁枫。
后来,我找了她很久,毫无结果。
她的同学对她众说不一。有的说她转学了,有的说她出国了,还有的说她被一家电视台招去了……
大三那年情人节,我和二胡买了一束玫瑰,按她同学给的地址找到她家。家里锁着门,我们等了一天也没有见到人。问附近的邻居,他们说,很久没见她们家的人了。我们把两束玫瑰放在门口,把留言放在花丛中。
大四的找完工作,我们又去的时候,那里正在修建立交桥,原来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八十五
“梁枫带走了许多秘密。”这是二胡说的。
梁枫走的那天,二胡一个人喝了很多酒,晚上女生寝楼后面的小花园里也闹了最后一次鬼。许多女生把那忧伤的曲调和学生会主席联系在了一起。于是,校园鬼故事的主角里又多了一个学生会主席。
后来,梁枫再也没有回来。二胡的那句话成了我的心病。梁枫也成了我生命里时时发作的疼痛。
几年里,我一直想知道二胡说的那句话里,梁枫到底都带走了什么秘密。二胡一直不说,而且每次我问起,二胡都会骂我。直到大四吃完散伙饭,二胡也去了,他喝地烂醉,一个劲地拍着我的脑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我身上抹,他含糊不清,断断续续地说,你欠人家太多,下辈子记得还。那天……梁枫在医院都告诉我了,说了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啊……还不让你知道,你他※的狼心狗肺,还……不让知道,知道个屁……
我想听下去的时候,二胡吐了我一身。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梁枫告诉他的那许多秘密。
从火车站赶回学校,我翻出剧本,告诉丑丹,死也要把节目拿下来。
丑丹说,看来让你去送梁枫是对的。
我盯着丑丹的眼神,象在寻找她和梁枫之间的秘密。对她,我不看她的表情,那张脸上冰冷冷,毫无变化。
……
“梁枫跟你说过什么?”“让我对你好一点喽。”“你跟梁枫说过什么?”“让她对你好一点喽。”“你是什么时候对她说的?”“……”“知道比赛只有一个名额的时候?”……
丑丹没有回答我,只是告诉我,每一人活着都应该感谢周围的很多人,总归有所牺牲,又何必责人责己。只是不要让这些牺牲变成无谓的。
我没再说什么,一个人走了。我能知道我不仅欠梁枫的,还欠丑丹的。
也许人真的都是为别人活着。我太自私,所以,我很快乐。我想起了白静,同样的快乐,她却是因为单纯。我的快乐就象鸠摩智使用的少林七十二绝技,本质的不同啊。
城市的上空飘过第一片雪花的时候,我迎来了人生第一个黑色的冬天。失去的也许不仅仅是爱情。
那天,我写完剧本看着天空发呆。一篇雪花飞过来,打着晃,落在了窗前。我去看的时候,那里已经只剩下一滴水,象颗泪珠。
我正呆着出神。走廊里有人喊,唐天,楼下有人找。
白静穿着薄薄的鸭绒袄抱着厚厚的几本英语资料,象个孩子一样站在楼下,身上头发上落满了雪花。看到她,我鼻子一酸,眼前一片模糊。
她看到我下来,很高兴地走过来说,快冻死了。今年冷这么早。看到我抹了一把眼泪,吃惊地问,怎么了?
我挤出笑容,说,没什么。现在写东西熬夜熬地眼睛老是发酸。见风就流泪。
白静眨巴着眼睛,调皮地说,是不是医学上称为风流眼?
我捏捏她的鼻子,然后捏捏她的衣服,说,以后出来多穿点!
白静说过几天,你要陪我去买衣服。然后说,这是内部资料,就剩两套了,她已经买回来了。说话时候很有点庆幸的味道。又说,这个周末师大的外语学习班就开始上课了,明年夏天就该考试了。然后又说,昨天我给爸爸打电话了……他让咱们俩好好学习,他说他已经跟舅舅说好出国的事了,除了学习,其它的,你都……都不用咱们考虑。白静顿了顿,翘起小嘴说,你还是先把剧本放放吧!
我忽然想起暑假还和白静一起报了个学习班。
许多令人烦恼的事情争先恐后地从我大脑深处浮了出来,象电影里的快镜头一样,让我眼花缭乱。一万五千英镑的学费即使不用考虑,我就真的能够轻松出国吗?
白静陪着我在广场溜达。对我说,她决定以后对我好一点。不欺负我,不逼我早起,乖乖地听我的话……
我一次又一次背过身子让眼泪无声地滴落在雪地里。
我捏着一枚硬币,反复地从这只手抛向那只手。心慢慢地碎裂了。
我拖累过很多人,何必再拖累一个呢?
也许爱情的成熟是一个圈。最不成熟的时候,总是以为俩人在一起就是爱情;大了,现实了,认为那样好自私,真正的爱情是要用自己的痛苦换取她最大的幸福;许多年后,感情变成了化石,才知道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才是她最大的幸福。
那个时候,我想地好伟大,伟大的错误。
夜色降临了。广场的灯还没开,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啊?”“很坏啊!……不过,我喜欢。”白静冲我吐了一下舌头。
“还有别人喜欢你吗?”“好多哦。象大灾害时期的蝗虫一样多。”白静两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
“你比较喜欢谁?”“莱昂纳多。”“……”“自卑啦?”白静捏了一下我的鼻子说。
“……”“真自卑啦?”“静静,我感觉你应该找一个更优秀的男朋友。”“……你……什么意思?”“没什么……没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听我说,我只是觉得你和我在一起会失去很多。”“失去什么了?你什么意思啊?”“哦,没什么,没什么。不说这个了。”我俩忽然变地沉默起来。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雕塑前,我听到了白静的抽泣声,这是去年冬夜,第一次拥抱白静的地方。今天却要在这里分手。
我拉过白静,她象受尽委屈的孩子,趴进我怀里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捶着我的臂膀抽抽咽咽地说,你是个坏人,你说过永远不会欺负我的。你骗我!
我的心象是揉碎了一样,站在寒风里,任由她捶打。我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悲痛,象一匹受伤的野狼,只希望声嘶力竭地嚎叫一声,颓然死去。
我对她说:“静静,别傻了。我不能陪你出国的,你和我在一起只能使……”没等我的话说完,白静从我怀里挣出来,说,谁希罕出国!然后,把那几本复习资料摊开用力地撕。
广场的灯全亮了。随着那刺眼的光明,我看到纸张飞舞。
我猛地扑过去,抓住她的双手。说,你神经啊!
白静被冻地通红的脸蛋上满是泪痕,看着我训斥的神情,鼻子一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用手抹着眼泪慢慢蹲下去。她说,你不要不理我,我再也不出国了……
我仰起头,哑着嗓子想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天空象麻木的看客,我拼命地把拳头砸在雕塑的基座上来压抑我难以控制的悲呛。随着一声沉闷的钝响,一股热热的**顺着我的胳膊流下来。
我捡起书还有那些碎片,拉白静站起来。递给她哽咽地说,好好学习,我会想着你的,而且还会经常去找你,陪你上自习……
白静接过书,哧啦一声又撕了一本。
随着那脆弱的声音,我终于象匹绝望的怪兽,对着天空发出一声怪嚎。
我推了她一把,说,你再敢撕!!!
白静木然地看着面目狰狞的我,一本一本毫无知觉地撕着。
吼完,看着她那单纯的眼睛,我哭了。蹲在她的脚下,哀声哭着,捡着不停飘下的书页。不住地哀求她,我求求你了,别撕了,求求你了……
书终于撕完了。白静站在那里,瞪着眼睛看着我捡拾书页。
我站起来,扬起手,书页和雪花一起满天飞舞。
我咬着牙说,撕完是吧?有本事今天回去把所有的书都撕了。我告诉你,你出不出国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和你分手是因为我压根不喜欢你。
白静大声说,你骗人。
我说,对,我是骗人,我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你。
白静拉住我说,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我故作不屑地说,我喜欢成熟的性感的女生,你这么大了还象个五年纪学生。让我怎么喜欢你?
白静看着我,嘴唇颤抖着,两颗很大的泪珠在眼睛里晃动着,说,那天晚上过完生日,你和丑丹一起睡觉是真的了。
我惊谔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哭着说,你喜欢丑丹和白静那种类型的?
……
两颗泪珠终于落了下来。白静拉住我拼命地摇晃我,说,我不相信。你告诉我你是在骗我!
我推她一把,白静一个趔趄摔在地上,我的心随着她倒地彻底碎了。
她坐在地上伤心地哭了。她说,我原来从来没有推过她,这次是真的在伤害她。
……
我扭过头去向寝室走去。
去年那个卖花的小姑娘,从后面跑过来。对我说,你不要走,姐姐哭了。
我蹲下来,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小姑娘替我抹了一把眼泪说,哥哥怎么也哭了?
我抓着卖花小姑娘的胳膊呜咽地说,小妹妹……乖……一会儿陪姐姐……一起回去好吗?”……
那个晚上,是我在学校唯一一次喝醉。象当年二胡一样,醉倒在广场。
八十六
他们把我背回来以后,我便病了。躺在**,迷迷糊糊,醒来睡去,做不完的梦。
……无穷无尽的大山,无穷无尽的河,我衣衫褴褛,气喘吁吁。我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只记得,父亲逼我到山的那头,母亲也说去吧去吧,多走走路爬爬山,有益身体健康……
路上,很多人在哭,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却熟悉他们的声音。他们告诉我,他们是从桃花源里逃出来的难民。做人要有同情心,看他们可怜的样子,我到山上摘了桃花分给他们每人一朵……
他们感激我,送我一片云,说,它会送我去一个美丽的地方。我躺上去,象躺在一团棉花里,柔软而又温软。我舒服极了,感觉自己在这种温柔里越陷越深,我准备高声歌唱的时候,一股浊臭的泥浆灌进我的嘴里。
我四下看,自己竟然躺在无边的烂泥里,一个声音狞笑着告诉我,挣扎吧,前面就是天堂。我向往天堂,但是,我使劲地扑腾着,却在又黑又臭的泥沼里精疲力竭,越陷越深。终于没过喉咙,没过嘴巴。我绝望了,顺从地闭上眼睛等待着远离痛苦的天堂。
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却看到梁枫一个人坐在舞台的角落里哭泣,她说自己从小的梦想就是唱歌。我拼命地喊她,毫无声息。却看到丑丹走过来对梁枫说着什么,然后拉起她一起翩翩起舞,俩人舞地入神,我看地入神,我忘记了自己即将被淹没。我想要鼓掌喝采的时候,她们竟然飘起来,象神仙一样飘起来……她俩竟然是神仙!我叫着她们两个,任由泥浆灌满嘴……
不知道肚子里灌了多少泥浆,周围死寂无声。不远处,白静摇摇摆摆地向泥沼深处走,走到我身边,她拼命地拉着我,说马上就出来了。我却看到她正被一点点淹没掉。我大声地哭,污水灌进来酸地发苦……
我哭,却哭不出声。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白静比我先淹没掉,却看到白静那张美丽的脸蛋变成了三斤的。
是三斤,没错。他正趴在我床头,向我嘴里灌醋。
看我睁开眼,三斤舒了口气,对身边的大鸡和二胡说。没事了!
大鸡看我醒来,拍着三斤说,下次轮到我时,一定要灌及时点啊。
我醒来后,他们三个轮番对我做思想工作。
感情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也许在一起的时候并感觉不到对方有多么可爱。许多年后,回忆起来却全是她的好。二胡说,这是时间冲淡一切的唯一反证。
大鸡听完二胡的话,不满地说,有你这样劝人的吗?这不越劝越让人想不开吗?说完,把二胡推一边去,对我说,受精卵是不能称为生命的,初恋嘛,就是爱情的……爱情的……胚胎期吧!虽然比较有希望,但是最终难以成活。所以嘛,最终嘛,初恋的双方在婚姻协约往往最终是没有签字权的。看开点。
二胡在旁边说,你是晚上听三斤的讲座听多了吧?什么胚胎受精卵的,哪里跟哪里啊?
三斤说爱情就象口香糖,反正就那点甜味儿,早嚼晚不嚼,再嚼也不能咽。感觉没味儿了就当口痰给吐了,留着干嘛?吃饭都碍事。
三斤的这句话被绿豆牙知道后,她说,三斤会遭报应的。
报应真乖,很快就来了。没过几天,三斤的爱情就被耗子当口痰给吐了。
她说,我们寝室里没好人。三斤辩驳了很久,说自己和唐天不是一路人。都被耗子以近墨者黑这唯一的理由给挡回去了。
我失恋后,绿豆牙天天跑我们寝室帮大鸡照顾我,耗子却和三斤分了手。二胡说这就是差距,趁机拉着绿豆牙的手说,有这样的大嫂,对大鸡的后半辈子他放心了。
受伤的气氛加重了,我们寝室里终日弥漫着浓郁的醋香味儿。每次绿豆牙进门都会打几个喷嚏,眼泪鼻涕的,整天都象是刚哭过。
[奇]那些天,天气很冷。我们都窝在寝室,忙坏了大鸡和绿豆牙。
[书]偶尔,丑丹会来看看我,带来一些好吃的东西,谈谈演出的事情,告诉我该抓紧时间复习了,快期末考试了。
躺久了,感觉虚弱不堪,连说话都头晕。所以,我很少应酬她。幸好她话也不多,坐在我床头,看大鸡他们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吃完了,就走。
三斤失恋后,迷上了看手相。
他说看手相不是迷信,是门数学。
三斤在两方面是我们系公认的天才,医学和数学。
医学上,他能用醋治疗我们所能得的所有病;在数学上,他能推算出许多让你意想不到的公式。大一喜欢耗子的时候,他推算出了一个缘分公式。大四快毕业的时候,他天天用望远镜看楼下过路的女生,推算出一个视觉距离与美女数量的关系式,并且求出了正常视力下,出现美女最大值的临界视距是25。5米,随着视距的增大和缩小,美女数量呈指数方程单调递减,最后趋近于零。为此,他到处鼓吹系里弟兄以后相亲的时候,俩人最好保持25。5米的距离。
三斤失恋后,研究了几天,数学的一支,由岩体表面裂隙预测山体的内部裂隙,我们用来研究治理山体工程与灾害。三斤看完后,认为手纹和山体的裂隙很像,于是,被他用来看手相。
那些天,他每个寝室串着给人看手相。
终于给我们系的男生轮流看了一遍,只剩下了我。
那天,我第一次穿了衣服起床,坐在那里感觉什么都在晃。三斤说今天天气好,非要给我看手相。
他说我爱情线支离破碎,注定一生桃花飞舞,孤苦无依;说我事业线断断续续,无贵人相助空有才华满腹;说我生命线分支太多,而且纵横交错与感情线事业线纠缠不清……
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不是心无居所,便是四处漂泊。
三斤看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幸灾乐祸地大笑了两声,说,别担心了。二胡的更惨,我还给他算的近期有牢狱之灾呢!放心吧。命里都有贵人相助的。
三斤过足了瘾,去别的寝室看人打游戏去了。
我自己坐在寝室却心惊肉跳。
八十七
如果生活真的象文学作品一样,那我将祈祷着,让我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从此,我将躲进时间的洞穴里,安静地舔舐着伤口,慢慢地让爱情结成一道疤痕,用深夜浸梦的泪水为我深爱的人化作甜美的幸福,让她永远单纯如水,象孩子一样生活着。
那样,我的痛苦或许会比现在少一万倍。
那天下午,我呆呆地坐了很久,看着白晃晃的太阳变成桔红色。
我习惯地拿起电话,又默默地放下。我盯着电话盼望着能响起来,听一下白静那甜甜的熟悉的声音,我知道以前象空气和阳光一样充足的东西,现在已经变地多么奢侈。我想起了暑假时候每天与白静煲着电话粥,鼻子酸楚地象是三斤买回的醋,我抿紧嘴唇,泪水还是无声地落了下来。
白静,我亲爱的白静。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睡了一天的二胡起床准备去酒吧,看到我在那里坐着,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对我说,今天你跟我去趟酒吧。
大鸡和绿豆牙掂着几份盒饭刚好从外面进来,听到二胡的话。大鸡说,是啊。去吧。那是治疗失恋的好地方。绿豆牙掂起脚扭着大鸡的耳朵说,你说什么?大鸡一张大脸扭曲地象阴阳先生笑起来的样子,边挣扎边讨饶说,哎呀……哎呀……又不是我去。
随着大鸡咿咿呀呀的叫声,绿豆牙对我说,天天,可别让我看到你堕落啊!你可是我一直比较崇拜的男生。
绿豆牙说,我是笑的天使。可惜啊,现在需要别人去逗我笑。
听着绿豆牙的话,我苦笑了一下,说,不会的。
二胡没说什么,穿戴好,对着破电视的屏幕梳理了一下头发,下床吃大鸡带回来的饭。
吃完后,低头想了很久,又对我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那天晚上,我最终还是跟二胡去了。因为二胡说他昨天晚上在酒吧见到一个女孩儿特象白静。当时他一直在伴奏,等后来他抽空下来的时候,却又没找到那个女孩儿……
我听完,象是在睡梦中被人狠狠地扎了一针……
一路上我都在骂着二胡逗我玩,其实,二胡和我都知道那是我心虚的表现。
……
那个很平常的夜,那个染成粉红色的小酒吧……
我生命里的记忆凝固成了一滴泪。
……
“我男朋友和我分手了……男孩子是不是……都喜欢……性感的女孩子啊?”“……是啊!女孩子成熟性感才有魅力嘛。”“……”“我是研究语言的。这一点从造字上就可以看出来的。”“……”“女孩子十八岁之前是最没有魅力的,因为她不是女人嘛。所以大家叫她“妹“,就是未女的意思喽,不是女人嘛。男人怎么会喜欢不是女人的人呢?……”“……”妹“字是这么来的啊?”“当然了。而且,还有很多呢。过了十八岁如果还没有男人把她变成女人,那只好叫她“姐“了,就是“且女“啊,暂且被称为女人,多可怜啊?所以,你要抓紧时间喽。”“那样的话……女孩子会不会……变地很坏了啊……”“哈哈……你知道女人有两种,其中一种女人的分支是什么吗?”“……”“那就是“妓“啊!”支女“嘛,女人的分支啊。哈哈……”“妓?什么?”“妓就是你啊……”我进去的时候,那个斯文的中年人正满脸**笑,把身子凑向惊惶失措一个劲躲向沙发一角的女孩子……
那纯洁漂亮的娃娃脸象花朵一样娇艳,那如汪秋水的大眼睛写满恐慌和羞涩。不是白静还会是谁呢?
我快步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白静抬起头,一看到我,嘴角一扁,象受尽了委屈的孩子,泪水滚落。
我拉起她,我能闻到她满身的酒味儿,我问她怎么在这种地方?还喝酒了?
她嘟起小嘴,象个做错事的孩子,抽抽泣泣地说,你不是说喜欢……成熟性感……前卫的女孩子嘛?……谁……谁让你……不喜欢我?……
我不知道该表达什么,又怜又爱又恨又悔……搅和成了我内心苍白的无奈。
我把牙齿咬地咯咯作响,我能听到血管在耳边流动的汩汩声。这到底是谁的错?这到底是怎么了?上帝啊!谁来回答我……
在我泪水滴落的时候,白静哭泣着伏进我的怀里,二胡正把音乐调地声嘶力竭……
那位斯文的中年男子站起来,拉我和白静。我没记得他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的最后一句是这个女孩儿今夜是我的……
他的那句话不知道说完没有,我只记得我用尽了自己的力量把拳头砸在他的鼻梁上……
以后的事情,在我脑海里就像乱糟糟的拼图。很多次,我曾经试着努力地去复原那个晚上的事情。但是,都失败了。
回忆起来,我只记得他的眼镜碎裂,不知是眼睛还是鼻子流了很多血。酒吧里象是倒塌了一样乱,到处都是脚步声,很多保安冲过来打我。一片模糊的人影,重重叠叠。我记得,我拿起桌子上的酒瓶挥舞着,不知都砸在了哪里,砸在了谁的身上。也有很多东西落在我的身上,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记得腿一直是软的,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
那个晚上,我始终睁着血肉模糊的眼睛,寻找着白静,在那杂乱的声音里,寻找着白静的哭声。我看到有人拿着什么冲过来砸向我的时候,酒吧里忽然安静了。只剩下了咒骂和喘息声,二胡举着电吉它从高高的台子上跳下朝人群砸去……
我最后的记忆里只有一声沉闷的钝响。
八十八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越来越困,象是将被融化在一个黑洞洞的隧道里。
我睁开眼睛,四周黑洞洞什么也看不到,只是能感觉到寒冷透骨。我努力地想知道这是哪里,我拼命地呼喊,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卡住,我伸手向四处摸了摸,空****,冰冷冷,我想起那些故弄玄虚的人常说人死的时候,会通过一条长长的通往地狱的隧道。我害怕极了,狠狠地掐自己的身体,却根本摸不到自己在哪里。我已经被这彻底的黑色融化掉了,我绝望了,绝望的念头来临的时候,便感觉到了自己在朝着某个方向坠落,急速地旋转着向某个方向坠落……
我想我是死了。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掉呢。我大声地哭,为自己毫无准备就死去而伤心。我想起了白静,心里一阵绞痛,比自己的死掉还要难过,我一边拼命地挣扎着,一边对自己说不要死啊。
我挥舞着双手想抓住什么,却听到耳边越来越噪杂,哭声,笑声,喘息声,脚步声……我看到许多许多陌生的面孔象影子一样在我面前自行穿梭,我想拉住他们问问这是哪里,但是,他们好像谁都看不到我。
我大声地喊他们停下来,却听到“嘎崩“一声。一切都安静了,一切都消失了。我站在那里,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一丝淡淡的忧伤的歌声象飘舞的柳絮,轻飘飘地传过来。
……
爱情的世界是那么大在它的屋檐下为什么不能容下我们俩
爱情的世界是那么小钻进它的怀抱为什么紧拉着双手都会走失掉
爱情啊,爱情我那丢失在天堂里的梦……
二胡坐在一片玫瑰园里,唱着我从来没听过的歌。我看到二胡,拼命地朝他身边跑去,喊着他的名字。他自顾坐在那里唱着。满园的玫瑰随着他的歌声枯萎着凋零着。
我跑到他身边的时候,歌声停止了,二胡消失了,一阵凉风吹过,满地的花瓣象是校园里秋天早晨的黄叶,随风飞舞,象千百年来无数个梁祝幻化的蝴蝶。
天空忽然变地深远而湛蓝,刺耳的警笛声从远而近,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看着二胡那迷茫的眼神在铁窗里慢慢消失……
天地悠远,秋风凄凉,细雨飞舞,如泣如诉。
一群白色的精灵飘过我的身边,我看到白静躺在她们怀里,象是熟睡的仙子。
跪在泥泞的土地里哀哭,我求那些精灵们把白静还给我。那些白色的精灵静静地看着我哭地声音嘶哑,却毫无声息,抱着白静越飘越远。我拼命地告诉自己,这是梦,这是梦,醒来!赶快醒来!
……
我哭地精疲力竭,张口无声,泪水如注。我象是掉进了真空的瓶子里。不知哭了多久,窒息了,终于窒息了……
那种窒息还伴随着眼睛麻酥酥痒地难受,我实在无法忍受,睁开眼睛,那些白色的精灵全都不见了。只看到白静一手捏着我的鼻子,一手拿着娃娃熊搔弄我的眼睛,抿着小嘴,笑面如花。
我分不清这是不是梦,一把抓住白静说,静静,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我们不要死,不要死……
白静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地惊叫一声,向后退去,却被我紧紧抓住,向前一个趔趄趴我在我怀里。
我彻底醒过来了,四处看了看。好熟悉的地方……想起来了。是去年冬天我装病时住过的病房。
我摸了一下白静的脸蛋,温热柔软。不是梦!
白静羞地满脸通红,挣了一下说,快松开了!爸爸妈妈都在呢。
我看到母亲,白静的父母,还有一个很书生气的中年男子坐在对面的病**,听到白静的叫声都站了起来。
我没有死?我问白静的时候,忽然感到大腿上一阵刺痛。母亲拧了我一把说,臭小子,死什么死?昨天医生都说没事了,你到现在还在装昏迷!
说完,一把搂过白静,说,静静别怕。以后他再欺负你,给阿姨说。
白静嘟起小嘴委屈地说,阿姨,你也看到了,刚才他一醒来就欺负我。
母亲又在我腿上拧了一把说,你小子以后给我老实点,再欺负静静看我不把你狗腿打断。
天啊!我第一次看到胳膊往外扭地这么淋漓尽致,我都昏迷这么多天了,一醒来就被威胁!还在我面前一口一个静静,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喊过你儿子一声天天啊!
白静朝我吐了一下舌头,得意地说,看你以后还敢欺负我!
我仰天一个幸福的长叹,说,终于明白男人为什么怕老婆了。
白静的爸爸妈妈走过来说,醒来啦?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天天,来认识一下舅舅。
一位很书生气的中年男子走到床头,我支撑着想坐起来,被他按住了,说,别起来了,刚醒过来,身体虚弱。等我躺下后说,你和静静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以后可要对我家静静好一点啊。然后摸了摸我的脑袋又说,你们老师也把你的情况告诉我了,好好努力,小伙子很有前途,以后可不能让我家静静跟着你受苦……
白静羞地连说,讨厌,讨厌死了。舅舅怎么这么讨厌啊。
那会儿,很少害羞的我,脸应该比白静还红,不知道是因为幸福还是因为兴奋,也可能是我也学会害羞了。
……
几天后,我出院了。
我和白静推开寝室门的时候,本来正在兴奋的一屋人竟然都出乎意料地拘谨起来。我站在门口转着眼睛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他们有什么阴谋。我没有看出阴谋的原因是因为没有阴谋,大鸡说以后他们要对我好一点。
后来,三斤告诉我,那天,在酒吧出事后,白静的舅舅来了,找市里几个领导谈了谈,那家酒吧便因为涉嫌从事非法活动停业整顿了,酒吧老板被二胡用吉他砸坏了。现在警察正在医院调查他的犯罪记录。
大鸡插嘴说,早知道那天晚上他也去打一架了。因为我和二胡因为见义勇为被学校评为优秀团员,而且撤销了二胡停学一年的处分,让我俩重新排练相声参加“青春之旅“。那天,三斤两眼通红,口水横流地说,他算准了过程,没有算准结果,没想到相助的贵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然后狠狠捶了我一捶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事业跟爱情挂钩,前途无量啊……
听完二胡的话,我第一次为自己乱七八糟的手纹喜笑颜开。
不过,没笑多久,白静就去英国了。
舅舅说,现在让白静去英国不但可以拿到硕士学位还能与我一起毕业。
那天,我和丑丹一起去机场送白静。
看着白静难过落泪的样子,舅舅对我俩说,两年很快就过去了,别哭了,年轻人哪来那么多烦恼啊!
东北的天空,在冬天蓝地醉人。
看着飞机钻进云层,我眼睛潮湿了。丑丹在一边对我说,两年很快就过去了,别哭了,年轻人哪来那么多烦恼啊!
是啊!很快就过去了,别哭了,年轻人哪来那么多烦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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