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终于,一个声音将邢道荣从地狱拉到了天堂,有人要替他说话。
诸葛瑾温和的笑着,拉住了一旁忿怒的刘度。
“邢道荣将军保境安民,固守一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胜负乃兵家常事,兵败一场,罪不至死。”
“太守,且看在我的面上,就饶恕他这一回吧。”
“是啊是啊,太守。看在以往的情分的份上,饶我这一回吧。”
对于刘度来说,诸葛瑾的出言求情并不让他感到意外。
虽然这事是突然发生的,而自己也确实是因为邢道荣耽误了自己的计划,让自己丢了脸而感到愤怒,才造成了这个结果。
但只被诸葛瑾这么一来,情绪稍一冷静,便又立刻能够理智的应对。对于刘度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也是一郡之太守。
杀不杀邢道荣,对他来说没什么妨碍。
一方面只是为了泄愤,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诸葛瑾面前表示邢道荣这样的废物切割。
既然诸葛瑾想当这个好人,那自己自然可以顺水推舟。
刘度又故作为难的说道。
“只因为他的无能,放跑了蒯越和蔡瑁,这,这实在不好向整个荆州上下交代呀……”
刘度每一次开口,都让邢道荣的心上上下下跳个不停。
他又扭过头来,一脸祈求的看着诸葛瑾。
“他……”
诸葛瑾刚要开口说话,外面又腾腾腾的有人闯了进来。
“邢道荣在哪里?”
中气不足的声音听起来又怒气冲冲,原来是刘琦来了。
刘琦虚胖的脸上,总是少着几抹血色,眼中布满着血丝,看起来非常憔悴。
他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自然也是听到了邢道荣兵败让蒯越蔡瑁跑掉了的消息。
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果然,一进大堂,就看到一个狼狈的莽汉跪在地上哭喊着。
刘琦心中料定,这必然就是败军之将邢道荣。
本就心中怒火燃烧,又见他这样窝囊的样子,更感到愤怒。
抬起一脚就往邢道荣身上踹去。
一边踹一边骂道。
“没用的东西,连两个四处流窜的反贼你都抓不住!还打草惊蛇,把人给惊跑了!”
邢道荣固然狼狈,可身体魁梧,跪在地上,又在那里趴着,也像一个大石块儿一样。
刘琦身材与他仿佛,但一身的虚胖内里早就被掏空,这一脚踢出去,仿佛给邢道荣按摩一般。
邢道荣身上的盔甲只是微微一动,身形连晃都不晃,刘琦却已经踉跄的差点摔倒。
刘琦怒气冲冲的将腰间的宝剑拔出来,咬着牙就要往下砍。
“大公子,饶命啊!”
邢道荣一脸的惊慌,不停的求饶。
可见明晃晃的宝剑往下砍,他也不敢停在原地,正所谓小棍则受,大棍则走,更何况,这是一把要人命的宝剑。
只在地上一个驴打滚儿便躲了开。
“快,快将公子拦下。”
诸葛瑾赶忙发出了命令,身后一些人便冲了上来,赶紧的按住了刘琦手中的宝剑。
诸葛瑾快步向前。
一脸担忧又带着些温和按住刘琦的手,挥挥手,让那些前来拦住刘琦的小吏都退下。
自己与刘琦双手紧握,尽量让刘琦感到自己内心的真意,以免让刘琦感到被冒犯。
不过,这一幕出现在眼前,刘度和邢道荣也是看得明白,正如他们本来想的那样,到底谁才是当家做主的那一个。
刘琦果然不出所料的仅仅只是一个傀儡。
诸葛瑾身边的这些士兵官吏们全都只听诸葛瑾的话,也许刘琦安排他们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也会照做,但是关键时刻,刘琦的面子就根本不够看了。
像现在的这种情况,刘琦愤怒要杀人。诸葛瑾命人上去拦住,谁还把刘琦这个州牧的身份放在心上呢?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顾及到对州牧身份的冒犯,只是十分自然的听从诸葛瑾的命令,便将刘琦控制了起来。
不过,按照他们以往对大公子的了解,对荆州刘表儿子名声的了解,这样的结局对大家也都是好的。
刘琦的爹都被人弄死了,他又没什么能力,如今还能坐在交州牧的位置上,让诸葛瑾这样的贤才明面上对他恭敬,其实也不错了。
“子瑜先生为何要拦我?”
刘琦心中不甘,但也没有因为那些人更听诸葛瑾的话而感到生气,他顾不着这些东西。
若平时理智还在的时候,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定位。
而且他也并不在乎。
要不是这次是他爹出了问题,他可不想兴师动众,四处奔波。
刘琦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躺平了的人。
“大公子,暂且息怒,听我一言。”
诸葛瑾安慰的拍了拍刘琦,轻轻的将宝剑从刘琦的手中接了过来,递到了身后。
“邢道荣将军罪不至死。而他本来也是一片好意,只想要抓住两个乱臣贼子,为刘荆州报仇,如果只是因为他失败了,就把他杀掉,那这荆州还有谁敢去主动的抓住蒯越和蔡瑁呢?”
“仅仅因为这一次作战不利,便要将其惩治至死,事情传了出去,难免惹人非议。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对于这样的老臣,还该多多宽慰才是。”
刘琦一脸的不爽。
什么多事之秋,什么非议,这些东西他现在其实都是不管的。
本来他也不想掌什么权。
荆州乱不乱,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只想为父报仇而已。
不过,如今他的生活条件、身份地位都是刘备给的,自然也必须得承担一定的义务。
有的时候也必须小小的考虑一下大局。
最起码不能影响了刘备做的正事。
“可那蒯越和蔡瑁这一次又跑了,难道继续让他们在外面兴风作浪就对大局有利了吗?两个乱臣贼子依然能逍遥法外,实在让我心中不甘。”
刘琦恨透了蒯越和蔡瑁。
这几个人以往联合起来,差点将刘琦逼迫致死。若非有刘备,若非有董良,刘琦现在什么下场还真不好说。
而如今,这两个乱臣贼子又对刘琦的父亲下手,把刘表干掉了。
对于刘琦来说,全天下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就是他爹,一个就是他自己,全被这两个人伤害了。
这让他又如何能够简单的释怀呢?
“大公子放心,此事我早早已通知了太史慈将军,他也早已经做了动兵的准备。有他在,对付蒯越和蔡瑁还不是手到擒来,大公子大可在此静待佳音。”
听到这儿,刘琦才放下了心。
旁人的本事他不了解,太史慈与他打交道这么久,太史慈的能力他还是非常的信服的。
无论太史慈在交州本地的平叛,各方占据山头的地方势力,都败在了他的手里,还是太史慈和诸葛瑾一起策划的对西南夷的大型军事行动。
无论是什么样的作战,太史慈总能获得胜利,每每都是大获全胜,缴获不菲。
刘琦这才没有说话。
诸葛瑾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默认了。
又转头看向刘度。
“太守意下如何?”
刘度谦谦一笑,拱手示意。
“既然诸葛先生宽宏大量饶恕邢道荣,属下自然也别无二话。”
此时此刻,邢道荣脸上难看的表情已经全部被喜悦所代替。
连忙趴下给诸葛瑾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诸葛先生,多谢诸葛先生救命之恩,邢道荣没齿难忘,日后只愿当牛做马,报答诸葛先生大恩大德。”
邢道荣嘴里的好词接连不断。
刘琦在一旁都看的有些呆了。
看着如此狼狈窝囊无能的一个莽汉,既然出口成章,满嘴锦绣。
刘度也是一脸的惊讶。
邢道荣啊,邢道荣看着你平时粗眉大眼的,没想到满嘴花言巧语,脑子里会那么多成语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邢道荣因你贪功冒进,损兵折将,打草惊蛇,贻误战机,按我的脾气,本来要叫你军法从事。”
“只是子瑜先生宽宏大量,怜悯你没功劳有苦劳,这才力排众议宽恕于你,你可要将此恩德谨记于心,日后万万不可怠慢。”
邢道荣爬了起来,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太守放心,诸葛先生放心。今日的大恩大德,我邢道荣铭记于心,不敢忘记。”
诸葛瑾将斜挂在邢道荣身侧的披膊扶正。
“将军不必多礼,都是为保境安民,护佑一方。算算时间,太史慈将军应该也已经前去追击了。将军快快去换上一身装备,以后就在太史慈将军手下听用。”
“现在追过去,说不定还能在抓捕蒯越蔡瑁的事上出一份力,也好一雪前耻。”
邢道荣激动地挥舞着拳头。
“先生放心,我这就去追击,一定赶上太史慈将军,身先士卒,戴罪立功,一雪前耻!”
看着邢道荣兴奋离去的背影,屋里的几个人都满意了。
刘琦是最容易满足的。只要这次将蒯越和蔡瑁抓回来,发泄心头之恨,他就没什么要求了。
刚刚才丢过大脸的刘度,此刻居然也表现的非常满意。
他满意的,却并不是因为自己成功的邢道荣切割,制止了自己的丢脸。
而是真真切切的觉得自己讨好了诸葛瑾,自己立了功。
邢道荣这一次被诸葛瑾解救,自然以后就会对诸葛瑾死心塌地。
而这件事不出意外的话,回头就会传扬开来。在荆南四郡,人人都会知道诸葛瑾宽宏大量,爱才怜才。
如此一来,自然可以让诸葛瑾成功的得到荆南四郡的人心,更有利于稳固荆南四郡。
那么在处理邢道荣这件事上,两个人就非常有默契的,一个人唱白脸,一个人唱红脸。
刘度自己来做这个恶人,将做好人的机会交给诸葛瑾。
这是给领导搭梯子,给领导垫脚,帮领导干脏活,那么以后的提拔自然不在话下。
虽然这事两个人并没有事先明说商议,这一切只是在刘度发现诸葛瑾有意宽恕邢道荣后便立刻的将与邢道荣切割的策略改变。
故意的继续向邢道荣施压,让诸葛瑾得到这个施恩的机会。
刘度认为,诸葛瑾应该会和自己有这个默契。
如今邢道荣已经彻底的归心,这也会做一个示范效应的例子,很快的让更多的荆南四郡的人来投靠诸葛瑾。
若是一个自以为是的领导,自然会觉得这是自己足智多谋,巧妙安排所得到的成果。
正是自己智慧的察觉到了机会,便立刻展示自己的宽宏大量。
如此一来,刘度在领导的眼中便只会是个小丑。
是一个没有眼力的小人,活该成为自己的垫脚石。
但显然,诸葛瑾不是这样的人。
诸葛瑾有足够的智慧,也有足够的眼光,自然也能敏锐的察觉到刘度突然的态度转变其中蕴含的意味。
如此默契的配合,自然会让诸葛瑾感到舒服。
两个人以后的关系自然也会变得更加的融洽。
难怪说要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聪明人就是应该和聪明人一起共事,这样彼此之间才有默契。
正如同刘度今天做的是这样同样一件事,如果换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纯笨领导,得到的结果就会是完全不同。
……
一场大战就在眼前,整个扬州都紧锣密鼓的开始准备,百姓们也紧张了起来。
但空气中只是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氛围,准备工作做的却不像预想中的那么热火朝天。
这种准备才是正常的。
大军准备作战,一切都是军事机密,自然都要秘密进行。
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宣扬的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明牌与敌人作战。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主动的让情报暴露出去被知己,那岂不是太蠢了?
与军队相关的任务都要秘密的进行。
而邓芝的出使也是为了达到一定战略目的的秘密任务。
所以也是私下里刘备将准备好的信物和书信交给邓芝。
秘密拨给了邓芝十几名护卫保护他的安全。
这些人都是从属于陈到手下的秘密部队。人数也不能给的太多,太多了,动静也大。
没有什么送行仪式,只有董良一个人悄悄的将邓芝送到河边。
又嘀嘀咕咕的交代了一番一些注意事项,邓芝就带着董良的期待漂流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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