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和老吴听到院子外面的喊话声,都吓了一跳。
“糟了,何队长来了。”
老吴说这个何队长是何督军的干儿子,十里八乡没有人不怕他,是个横行乡里的小霸王。这几天何队长抓了好几个大户,要人家交五千大洋的同仇敌忾费,说不交就从那家大户的家里挑一个人送到前线当炮灰。他手下有十多个好手,都是从前清衙门退下的捕快,个个下手黑着呢。
“嘿嘿,你们几个躲着这儿,是不是要聚众谋反?”
何队长带着一副大墨镜,穿着黑绸衫,手里摇着一柄折扇。我扫了那扇子一眼,竟然和十几天前我和小蓝看到的那一把一模一样。
“诸位都是生面孔啊,我可不怎么有印象。这位姑娘,你是国战部哪个厅的?小弟在二厅有个生死弟兄,名叫许慎江,姑娘听没听过?”
“许慎江?听过……他不是被派遣到缅甸了吗,我可有一阵子没见他了。”
何玉儿一身戎装,加上在何督军那里呆了很长时间,对这些军队的知名人物了如指掌。这个姓许的是前二厅情报处的副处长,名义上不过大校军衔,但是实际上是直接对最高领袖负责,在国战部的地位举足轻重。何队长赞赏地笑道,
“这位想必是小妹的夫婿了,不知贵姓?”
“在下杨文龙。”我随便编了一个名字。
“杨兄好福气,娶了这么一个绝世美人。既然都是自家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次事关重大,非你们几位出手不可。老八、老吴,没意见吧?”
八爷和老吴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不敢多说话。
“小妹在国战部行走,可曾听说一个叫赵惊鸿的?”
赵惊鸿?难道是那个困在花姬国王手里的赵惊鸿?我想起来了,他好像也是何督军的手下,当日把我和李雅欣在破庙里绑了的正是他们一伙。何玉儿点头称是,
“听说是有这么一号人物,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国战部,这人从不跟别人说话,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老吴、老八,这样,你们先去我家等我,我和这二位在这儿说说话。”
老吴、八爷点点头跑开,院子里只有我们三个了,何队长确定没有别人,才板起面孔说道,“我们怀疑——这个赵兄是日本间谍。你可能也听说过,在咱们花旗镇,有一个山洞闹鬼,后来日本人买了十几个苦力开山凿洞,这件事就是在地底下。”
他用手指了指地下,我和何玉儿都一清二楚,他的意思是地下的墓葬。
“上峰知道这下面可能埋着国宝,立下严令不许日本人盗走,但是通知刚在内部发布,省府就被日本飞机轰炸,前副总参张壮飞当场毙命。查来查去,也只有这位赵兄有机会,他是搞情报的,他的老师就是在早稻田毕业的,跟现在特遣队的松木队长是师兄弟的关系,所以……”
“你要我们潜入赵惊鸿的办公室收集证据?”
“不,我要你们走一趟军事法庭,最好还要住几天军事监狱,这个赵惊鸿生性多疑,只有这样他才会真的相信
。”
我还是不太相信面前这位戴墨镜摇扇子的纨绔子弟的话,总觉得他是在开我们的玩笑。
“你们如果有什么疑问,下午三点整在惠宾楼一层的大厅等我,我会带一个人跟你们见面,到时候就什么都清楚了。”
何队长说完了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过身子对着院子外面喊道,“你们两个真是榆木脑袋,放着赚钱的买卖不干,非要说什么民族大义,这都要亡国了你对谁尽忠啊,不如跟着我一起溜烟馆吃福寿膏呢。”
他拍了拍屁股昂着脑袋走出去,看样子完全是一个地痞无赖。可是他刚才说的话,又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
惠宾楼是日伪控制的酒楼,老板伊藤健次,是松木队长的大学同学。我和何玉儿坐在大厅的角落,何队长醉醺醺地环视四周,用一口含糊的带着酒气的日语辗转各桌,最后坐在我们旁边。
“二位好面生啊……来,我先干为敬。”他自顾自喝下一杯。
“这酒不如我的家乡的汾酒好喝,这样,我刚刚托朋友带来一整坛山西汾酒,二位一起来品尝品尝,如何?”
“不必了吧,咱们素昧平生,还是免了吧。”
“唉,”何队长叹气道,“还不是不给我何队长面子。也好,这里是皇军的地盘,我不能把你们怎么样。行了,兄弟们,咱们把这破酒楼一把火烧了,等我心情好点,再亲自给伊藤先生赔不是。”
何队长一声令下,守在店外的手下立即行动,点起火把,把酒店四周围起来。
“别呀,何队长,我给您赔不是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你吉祥。还有这二位,钱我也不要了,你们这样我生意做不成啊。”
“张老板,我不难为你,你给我们开一间雅间,我要和这两位单独谈谈。”
“没问题。小二,给何队长开一间屋子,要干净的。快!”
何队长大摇大摆走在前面,我和何玉儿跟着,进了雅间,两个何队长的亲信守在门外。何队长先用一个探测仪器在房里搜了搜,找出一个窃听器。
“行了,麻烦二位了。刚才多有不敬,还请恕罪。”
我笑道,“何队长客气了,搞这么大排场,不知是什么要命的任务。”
“要命倒不至于,”他说道,伸手让等在门外的人进来,那人面貌平凡无奇,就像从庄稼地走出的庄稼汉,手上磨了很厚的茧子,脚步一跛一跛的。
“把你看到的情况给这两位说说。”
那人看了我们两眼,仿佛一眼就看透了我们的身份,“二位看来不是本地人,也不是暗组的人,这样最好。我这几天在那洞口外面蹲守,发现松木从那里出来,手上还带着一个滴血的包袱,我偷偷打开看过,里面是个道士的脑袋。
这几天不断有日本兵派到洞里,总共大约有五六百人,他们每个人都背着开凿工具,带着半个月的干粮,看样子是找到埋藏地点了。我们试着发出假电报,说当天下午会派人包围这个洞口,不到两分钟松木就从洞里面出来,所以这洞里应该有一个他的情报机构。
我的兄弟们这几天也在盯着赵惊鸿,他这人沉默寡言,对日本人也不多说话,对咱们的人也是一副冷面孔。我想,除了那个办法真的很难试出他是不是奸细了。”
我又一次接触到暗组,心里想到的是杀人狂魔松木的恐怖表情,但是松木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他背后的这个组织我更是没有了解。
“那何队长的意思,是让我们假扮成暗组成员,跟那个赵惊鸿一起进军事监狱?”
何玉儿思考片刻,很快找出其中思路——赵惊鸿很可能是那个神秘组织的成员,我们只有真正参与整个事件,才能弄明白他的真实身份,也只有这样才能发现埋藏在地下的秘密。
“但是,”我有些不以为然,“直接严刑逼供不是更快吗?”
“这个赵兄可是块硬骨头,咱们万一什么都得不到,就很难跟上面交代了。二位如果没有什么异议,这就跟在下上车,直奔军事监狱吧。”
“连法庭也不上了?”我问道。
“事发突然,还是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为好。”
我想了一下,这件事情其实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再插手也没有必要了。本来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拿到张全性嘴里的水灵珠,但是我连神仙窟都没有找到,即便找到神仙窟,再用水灵珠换取困在花姬国王手上的李雅欣,或者换取困在长臂和尚手里的小蓝,也是不可能的,他们不过是要我这个魔陀转世的性命罢了。
但是松木和他们又都不一样,他仿佛一直躲在云雾里面,只在最凶险的时候露出杀手。何玉儿已经中毒,我的后背也被松木伤到,身体也出现了中毒的迹象,如果不找出解药,恐怕不用家族禁咒,过不了几天我就不在人世了。
我点了点头,坐上开往军事法庭的大棚卡车。
车子在一座教堂外面停下,两队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在两列,我和何玉儿从车上下来,远处也走来一个同样背上插着一块标牌的年轻人,一块白色的牌子上写着清晰的两个字,“通敌“。
“杨先生,你怎么……”他惊奇地发觉面前的人是我。
“还不是因为你被发现了,不然我怎么会到这里。“我愤愤不平地回答。
“走走,再不走老子毙了你。”身后的大兵拿枪逼着我们。
我们三个站在法官的面前,在一件件的证据面前,我们三个都矢口否认。大法官并没有严刑逼供,而是将我们押入了专门为犯罪军人设立的监狱。
四面高墙一片天,铁丝网上架着火力强大的机枪,四周的岗哨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我们几个罪犯。我和何玉儿分开监禁,不知道她那里的情况,而赵惊鸿这两天一直在我身边乱转,似乎在考虑是否告诉我实情。
“你不必担心,早晚会有人就咱们出去。”他自信地说道。
“这儿可不是普通的监狱……”
“我知道,我说的人也不是普通人,那个人你见过,就是咱们的暗部执事松木一郎。”他看了看一边监视的狱警,只听一阵突然的爆炸声,监狱的一面高墙竟然被炸开一个一人高的大窟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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