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沉疴

小男孩乖巧地走出来道：“是阿珲不知礼，还望客人莫怪。”

小孩子奶声奶气的童音和清澈得仿佛可以映出人心的圆眼都快融化掉了顾芊芊的心，她前世一直都想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但无奈事与愿违，因此她对小孩子一向都比较有好感，也喜欢和小孩子相处。

“无事，你叫阿珲是吗？”顾芊芊伸手摸了摸阿珲的头道。

阿珲点了点头，掀开门帘，道：“客人跟我进来吧。”

顾芊芊跟在阿珲的身后走了进去，一进去就有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屋里里潮湿而又狭窄，天光无所顾忌地从屋顶落下来。

顾芊芊走了几步，有老鼠从她裙摆边肆无忌惮地跑过。

阿珲捏着衣摆，有些窘迫道：“爹爹病了，阿珲没有本事，家里有点乱，还望姐姐不要介意。”

顾芊芊微笑着摇摇头表示她并不在意，她的眼睛望那个半躺在**，一直微笑着望向这边的男人。

这就是杨副将吗？

他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五官如刀削父劈一般，看得出来曾经生得很是俊秀，不过现在他面色腊黄一片，嘴唇干裂苍白，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就连他说起话来也是气力不继的样子：“劳烦诸位不远千里赶来，杨某身子太虚，实在没有办法下床迎接，还望诸位多加包涵。”

“杨副将客气了。”顾芊芊走上前去，朝杨副将行礼道，“王爷自从收到杨副将来信，十分忧心，命我等速速赶来凤林县，如今能见到杨副将，也算不负王爷所托了。王爷要我告诉你，只要是杨副将所求，王爷都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他并不希望杨副将所求之事真的发生。”

将阿珲带回京城，就意味着杨副将已然身死，这是楚孜然不愿看到的。

杨副将闻言微微出神，道：“杨副将？说起来，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唤过我了，我现在

，也不过是一个病得快死的人，早已不是什么副将了。”

“可是在王爷心里，你永远都是当年跟他并肩作战的杨副将。”姜寒铭斩钉截铁道。

“王爷啊。”杨副将眼里浮现出淡淡的泪花，“你们喊王爷，我却还是习惯喊将军，当年跟将军身边驰骋疆场的日子，虽然又苦又累，随时都可能丧命，但却是我这一生最肆意的日子。可惜现在，我却只能在**苟延残喘着……”

杨副将说道到最后，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他身体猛然一缩，咳咳咳地咳个不停，咳得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血色，顾芊芊一惊，想要上去扶住他，杨副将却摆摆手，扶住床沿呕个不停，消瘦的手上青筋毕露。

最后杨副将猛然从嘴里呕出一大滩血，手上无力，差点从**栽了下去，幸好姜寒铭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爹！”阿珲一下子扑了上去，跪在杨副将的床前，握住杨副将的手，哭得声噎气堵道：“救救我爹，求求你们，救救我爹！”

顾芊芊看向凤饮，眼露哀求道：“我知道你医术高明，却不喜救人，但能否看在我们好歹也同行一路的份上，能不能救救他？”

凤饮沉默地看了顾芊芊一眼，没有说什么，但还是走了上去。

顾芊芊上前将阿珲拉开，替他擦了擦眼泪道：“别哭，也许我们有办法救你爹。”

凤饮将手放在杨副将的脉搏上，沉吟了许久之后，他抬头，朝顾芊芊轻微地摇摇头。

顾芊芊心底一沉，她看向自己怀中的阿珲，道：“阿珲，我们一路赶到这儿，口中有些渴了，你能不能去为我们取一些水来。”

阿珲乖巧地点点头，拿起放在桌上的碗走了出去。

“你刚刚的摇头，是什么意思？”顾芊芊来到凤饮的身侧，问道。

凤饮放开杨副将的手，站起身来道：“他身上是陈年的旧伤发作，现在又染上了严重的风寒，若是在三个月前，我也许还有把握

为他续命，但现在病已入骨，积重难返，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未必有法子救活他。”

“那么，杨副将他，还剩多久？”一旁的姜寒铭艰涩问道。

“最好的情况，是三天。”凤饮淡淡道。

三天么？顾芊芊沉默了下来。

“其实，三天已经很不错了。”不知什么时候，杨副将从昏迷里醒了过来，还听到了顾芊芊他们的谈话，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伤悲，“说实话，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放心不下阿珲，我早就撑不下去了，如今能够活着等到将军的口信，于我而言，心愿已足。”

顾芊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临走前，王爷还抱着希望，盼着我们能够将你和孩子一起接到京城去，现在看来，王爷只怕是要心伤了。杨副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将阿珲带到王府去，王爷也会悉心教养阿珲的。”

杨副将笑得满足，道：“将军这一生最是重信守诺，我杨讯这辈子，能够跟着将军身边做事，是我杨讯之福，若不是杨某命不久矣，还真想去京城和王爷痛饮几杯！”

哗啦一声，顾芊芊身后传来一声碗碟碎裂的声音，她回头看去，这才发现之前被她指使去盛水的阿珲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此时正满脸是泪的望着杨副将。

不知刚刚他们和杨副将的谈话，这个孩子听到了多少。

但他一定也明白了什么。

“爹。”阿珲小心翼翼地唤道，“您上次不是和我说，您写信给王府，是为了让王爷接我们两个一起入京治病吗？爹你现在，不和阿珲一起走了吗？”

“阿珲过来。”杨副将朝阿珲招了招手，等阿珲走过来之后，就将阿珲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道，“爹也想和阿珲一起去，只是爹生了很严重的病，走不动啦，阿珲就和这几位叔叔和姨姨一起去京城吧，去了那儿要听王爷的话，好好练武，将来和爹一样上阵杀敌，千万不能惹王爷生气知道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