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岚被云挽语气中的沧桑压得喘不过气,竟然没在生出力气来拦她,就这么望着她走出饭厅,直到她背影消失,也仍旧愣着,没动弹一下。
沉香见她如此不由得心疼,劝道:“娘娘……事已至此,您又何必非要劝和呢?您何不多为自己想想?”
那年,秦青岚十五岁,王爷本是要为她选婿,可她却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王爷大喜过望,几度追问,她却又不肯直言,只求王爷再带着她一起回京述职,说从京城回来后才肯告诉王爷。
可等从京城回了南疆,她却又说自己要保卫南疆,甘愿终身不嫁……
王爷本是要与她置气,却又发现她似乎伤了心,哪里舍得让她消沉,便只好随了她的意愿放她去沙场打发时间。
哪想到,她还真将自己磨砺成了可独当一面的悍将,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可旁人只知道镇南郡主是女中英雄,却不知,她曾经也只是一个娇娇女,也有过少女情愫。
只是她将自己的心思压得极深,直到这一次陛下下诏要她入宫为妃,沉香她们才瞧出些端倪来……
秦青岚听见沉香的话回过神,脸上难得浮现一丝苦笑。
摇摇头说:“你不明白,我正是为了自己着想,才要劝和。”
云挽和萧峥,没这么容易就散开的。
她知道他们有多深爱对方,那样的深情当中,根本就容不下第三个人。
现如今,只不过是他们在互相误解,互相怄气而已。
若萧峥真的恨了云挽,云挽哪里还有性命?
而云挽……若真的对萧峥没了念想,又岂会委曲求全?
她当年祝福他们是真心的,如今,想助他们和好也是真心的,因为他们都是她在意的人,她乐意见到他们幸福快乐。
可若她尽了全力,仍旧不能助他们和好……想到萧峥在云挽跟前故意和她亲密的样子,她觉得,大抵经此一遭也能聊慰此生。
……
云挽刚和其他人一起将饭厅收拾好,高安就领着一名十分威严的嬷嬷来了。
还传话说,萧峥有令,在她学完规矩之前,若秦青岚没有召见她就不必在正殿等吩咐了,以学规矩为先。
而这位嬷嬷姓秦,云挽认得。
秦嬷嬷的资历只比赵嬷嬷浅那么几年,她小时候,秦嬷嬷就已经在内侍局里管教宫女们,若有选秀,也负责管教秀女。
有一次她走错路闯入内侍局,恰好被秦嬷嬷撞见,挨了好一通罚,就连姑祖母发话秦嬷嬷都回怼了回去,说既然身在宫中,就当一视同仁,否则谁都以身份来较量,宫规岂不形同虚设,话里话外还暗示当时身为太后的姑祖母应当以身作则,如此才能给嫔妃们做好表率。
这话叫姑祖母无法反驳,便只能等着秦嬷嬷将她教训完,才将她接回了慈安宫。
可以说,这位秦嬷嬷就犹如前朝的争臣直臣,谁也别想在她眼前糊弄,但她也从不因私害人,绝不可能出现像张嬷嬷那样被人收买的情况。
所以云挽见到秦嬷嬷反而心里踏实。
高安还说,为了方便她学规矩,萧峥特意让向成给她换了一间单人的庑房。
她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跟着秦嬷嬷学起规矩来。
她从前身为贵女,虽言行举止都端庄有度,却不够谦卑恭顺,不符合宫女的仪态,后来她跟着邓海学,却多是学一些让男子喜欢的东西,秦嬷嬷则一边让她练宫女该有的仪态动作,一边领着她背宫规。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饶是腊月天里,云挽也练出了一头细汗。
高安有言在先,说云挽身体还未康复,秦嬷嬷便先放她去吃晚饭,自己也回了内侍省,说好明日辰时再来。
云挽中午没吃什么东西,早就饥肠辘辘,秦嬷嬷一走她便去了昭华宫内侍们用饭的小饭堂。
内侍们都是换班吃饭,这会儿里头已经坐着几个宫女內监。
云挽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有宫女在说:“你们听说了么,今儿郭云挽从正殿出来后,咱们娘娘就一直很不高兴呢,郭云挽指定是得罪了娘娘!”
“她本来就不安分,我听在含元殿的姐妹说啊,她就惯会在陛下面前装可怜,惹得陛下怜惜,在外面一直端着架子,可在龙**……啧啧啧,简直就是个**!那日还要在汤池里主动勾引陛下呢!好在陛下早就玩腻了她,没让她得逞,直接将她打发回浆洗局了!”
“这一次要是没有我们娘娘求情,她决计是出不来浆洗局,可她竟然还惹娘娘伤心,简直就是不知好歹!”
“我看,她是因为发现陛下心里的人其实是我们娘娘,心里嫉恨!可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破烂货色,要不是仗着和娘娘长得有几分相似,她早就该给废太子殉葬了,陛下哪儿会将她留在宫里!”
……
云挽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这时候,沉香忽然从她身后走来。
“郭姑娘?怎么立在门口不进去吃饭?”
沉香问得热络。
里头众人听见这话赶紧都住了嘴。
沉香问完走上前来,才发现云挽的脸色似有些尴尬,她敏锐抬眼往饭堂里望,立刻察觉了不对劲,当即就要往里。
云挽忙拉着她,对她摇了摇头。
沉香愤愤的,“可是娘娘定然不愿见到宫里有人口舌生事,更不愿您被人欺辱,即便在背后也不行。”
云挽默了片刻……终究松了手。
今日下午,秦嬷嬷才再三叮嘱,一定要以主子的意思为先,不可违抗主子。
现如今,秦青岚就是她的主子。
而沉香对秦青岚忠心耿耿,又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她断然没有再阻止的理由。
沉香抬脚踏进饭堂,气场大开:“今日菡妃娘娘才刚刚入宫,竟就有人敢在昭华宫中嚼舌根?识相的,自个站出来,老老实实交代,若不然,被我查明后仔细你们的皮!”
她可是秦青岚的贴身婢女,又出身镇南王府,不论见识还是身份,都远远高过这些低等内侍,这些人寻常连主子的面都未必能见到,之前听见她的声音就已经头皮发麻不敢吱声了,此刻更是有人哆嗦起来。
她眸色锐利,一边缓缓往里进,一边扫视着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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