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大会过后,翁归靡和刘烨继续款待来自各国的贵客,众多贵客之中,地位最尊贵的当属莎车国国王,其次就是龟兹国王子,其余国家派来的虽不是在位的王储,却也都是王室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万年在踏青大会上赢得了诸多称赞,他的妹妹弟史也忍不住要献艺了,她打扮成舞娘的模样,在贵客面前跳了一曲自己编的舞蹈,融合了大汉的柔美与西域的热情,引得众人目不暇接连连叫好。
舞完一曲,弟史揭下面纱,微微喘息着来到刘烨面前,羞涩地唤了声:“母后。”
“原来这位就是弟史公主,听说她的舞蹈都是王后亲传,怪不得如此美轮美奂。”贵客之中有人当场夸赞道。
“弟史公主不仅才艺出众,相貌也堪称西域第一美人,方才那舞姿美得简直难以形容,就像是天庭的仙子。”众人亲眼目睹弟史的美貌,发自肺腑地赞叹。
刘烨看着弟史有几分神似细君公主的样貌,微微笑道:“诸位实在是过誉了,弟史还只是个孩子,哪里称得上第一美人。”
“称得起,称得起。”龟兹王子举杯敬翁归靡和刘烨,嘴巴如同抹蜜似的,“如果王后肯将第一美人的称号让给弟史公主,那她就一定称得起。”
“绛宾王子真会说笑。”刘烨握住弟史纤细的小手,留意到绛宾的眼神胶着在弟史身上,心想这位来自龟兹的王子定是被她的美貌吸引。
虽说最近几年龟兹和乌孙的关系比从前改善许多,但刘烨还是对那位“不务正业”的龟兹国王心存芥蒂,眼前这位龟兹王子,过不了几年就会继承王位,估计也会和他的父王一样,成不了什么气候的。这不是刘烨的偏见,只是看绛宾的言谈举止就能设想到的,绛宾好像对任何事都不上心,除了吃喝玩乐享受人生,也没有什么见解。
就算绛宾对弟史有意,刘烨也不打算顺水推舟,不求上进的君王治理不好自己的国家,也不懂得如何好好珍爱一个女人。即使是绛宾愿意娶弟史做王后,刘烨也不能轻易答应。
“只是实话实说,当真没有说笑。”绛宾爽朗地笑起来,也不急于纠缠弟史,又举杯敬起了身边的莎车国王和其他贵客。
弟史如今已是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她虽然不够成熟老练,却也能看得出对方的心意。这位龟兹王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不过就是二十多岁,但他体态略胖,身形也很高大,壮实得就像是草原上随处可见的牧民。这种体型在王室之中也不少见,通常他们都是会舞刀弄剑或是擅于骑射的。而且这种人还有一个相同之处,就是脾气都比较火爆,动不动就会骂人甚至是出手打人。
龟兹是艺术的国都,以往看到的几位特使都是文质彬彬的,但未曾想他们的王子竟然是这般模样。弟史这么想,倒不是对牧民武夫之类的人有偏见,而是她相对于体型健壮的男子,更中意清逸俊朗的,比如说万年。
弟史和万年以兄妹相称已有十年,她心里清楚他们今生今世只能做一对兄妹,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早已没把万年当成兄长,而是将他视为自己的保护者,并且偷偷地喜欢他。
万年成为了乌孙的大将军,练就一身好本领,但他终究是汉人,再怎样强化训练,也变不成西域人的模样。他强壮的体魄非但不显得过于粗蛮,反而越发增添了男性的魅力。弟史不敢想他们能从兄妹成为爱侣,只是盼望着今后能找到个像他一样的男子。
“母后,弟史想要回去换身衣裳,先告退了。”弟史找个借口等不及离开这里,绛宾时不时地看向她,她浑身都不自在。
“好,你去休息吧。”刘烨与她相处多年,自然知道她心里怎么想,连忙答应了。
绛宾的视线追随着翩然离去的弟史,若不是此时此刻还有这么多人在周围,他真想上前拦住她,向她表明心意。他是龟兹未来的君王,这些年来国王和王后给他介绍过不少年轻貌美出身高贵的女子,但他都看不入眼。作为龟兹王子,他是绝对不会缺少女人的,要找一个身份匹配的妻子也不是件很困难的事情,相信只要他点头,不知道多少女人就主动投怀送抱。
不过,绛宾觉得要想找到一位情投意合的终生伴侣,那是万万不能马虎的,也不能有丝毫屈就。他理想中的伴侣无论出身是否高贵,技艺是否出众,首先是要能让他动心,让他有一种非她不可的感觉。
这种感觉说起来容易,但在现实中却从未出现过,但是今日,绛宾着实找到了这种感觉。见到弟史第一眼,他就知道他已经找到了,只想拥抱这个女人,跟她相依相守直到永久,为了她,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哪怕是牺牲自己的王位。
目送弟史离开,绛宾也下定了决心,他无论如何都要娶她做妻子,待宴会结束,他就要向乌孙国王和王后求亲。
终于熬到宴会结束,却见身旁的莎车国国王向乌孙国王和王后进贡了一件大汉的瓷器,并且邀请他们一起赏评。绛宾和其他宾客只能先走一步,众人纷纷猜想莎车国国王的真实用意是什么。
大家都知道莎车国国王要求乌孙国王和王后赏评那件瓷器不是最终目的,翁归靡和刘烨当然也想到了,他们不急着开口,只是专心致志地品评着瓷器,像是没有猜到对方的心意。
“国王,王后……”莎车国国王眼看其他人都走远了,凑近说道,“这件来自大汉的瓷器是否上品?当做礼物不知道会不会太寒酸。”
“这件瓷器确属上品,即使是在大汉,除了皇宫里能见得到,普通人也是无缘得见的。”刘烨肯定了瓷器的价值。
莎车国国王喜出望外:“既然连王后都这样说,本王也就无须担心了。这瓷器本是莎车国一位郡王送给本王做寿礼的,国王和王后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请收下吧!”
翁归靡连忙推脱:“使不得,这太贵重了,您不用见外,有话尽管直说吧,若是能帮得上的,本王一定尽全力。”
翁归靡打开天窗说亮话,莎车国国王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实不相瞒,莎车国民众敬仰大汉声威已久,也想学到各种先进的技艺,过上富裕的生活。不敢跟乌孙相比,只求能改变现状。”
刘烨点点头,当初莎车国国王亲自前来,就料到他是有事相求的,她没有开口,听他继续说道:“本王今日前来,一来要向国王和王后表明真心,结为盟国,二来还有个不情之请……”
“国王陛下但说无妨!”翁归靡鼓励道。
莎车国国王斟酌片刻,说道:“方才看到万年大将军的英姿,不由想起本王年轻的时候,无奈岁月不饶人,转眼几十年过去,本王也已是迟暮之人。只是本王始终有桩心事放不下,那就是多年来膝下一直没有子嗣,一想到当年费劲千辛万苦打下来的江山,今后不知要有谁来继承,本王就寝食难安啊!”
“所以,本王提出这个不情之请,将莎车国的王位传给万年大将军,由他来继承莎车国的一切。”
翁归靡和刘烨相视了眼,不由为莎车国国王的决定震惊,虽说他没有亲生的子嗣,却也不至于要其他国家的人来继承王位,他这样说无非是要让他们进一步确信他的真诚。
刘烨将瓷器放回木盒,轻轻地推到莎车国国王面前,笑道:“陛下有意与乌孙结盟,亦是乌孙的荣幸,陛下欣赏万年已是他的荣光,又岂敢觊觎王位。”
莎车国国王愣了下,忙道:“王后误会了,本王绝非刻意奉承,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啊!不错,本王还有兄弟,不一定要找毫无血缘的人来继承王位,但是本王心里清楚得很,那些兄弟和他们的后代都没有一国之君的风范,他们缺乏能力也没有高瞻远瞩的抱负,他们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本王怎能放心将王位相传?”
“自古以来,一国之君只会传位给骨血至亲,但本王不这么想,无论是谁,只要他有治理好国家的能力,能带领莎车国走向富强,那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君王。本王属意万年大将军,并非为了讨乌孙欢心,借机与乌孙拉近关系,而是当真看中了万年大将军是一位国君之才。如若没有这种确信,本王又怎会放心把莎车国的未来交给他呢!”
莎车国国王字字发自内心,刘烨听得出他是当真的,但她依然有顾虑:“陛下,您的心意我们了解,不过,即便万年将来继位,也是会引来诸多质疑的,我想,这样做不太合适。”
“王后,你心里怎么想,本王清楚。你放心,如果你们答应的话,本王会为万年大将军排除一切障碍,保证他将来毫无后顾之忧。其实,本王又何尝不希望亲眷之中有能继位之人,只是他们太不争气,要是把莎车国交到他们手中,早晚都是要亡国的。但是万年大将军不同,他是文武全才,莎车国交给他,本王相信他能做出一番功绩。”
莎车国国王的话说的很明确了,但事关重大,立刻回复他也不妥,翁归靡表态道:“可否容我们考虑一下?”
“当然,当然,你们是万年大将军的父王母后,当然是要好好考虑的。况且他又是乌孙的大将军,有保家卫国的重任,本王答应你们,不会让他即刻就去莎车国,你们若是应允,等本王归西之,再由万年大将军来继位也不迟。”
“好,我们考虑过后,尽快给你答复。”
送走了莎车国国王,翁归靡想征询刘烨的意见:“王后,这件事你怎么看,让万年去继承莎车国,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刘烨想了想,说道:“大王,我知道你心里在顾忌什么,但我认为国王刚才那番话说的在情在理,对他来说,如何延续莎车国的将来是至关重要的,让万年继承他的王位,不仅能得到乌孙更有力的支持,也足以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国,所以这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反之对乌孙而言,多了一个盟国也绝不是坏事,将来若是匈奴再犯乌孙,也能得到更多的援助。万年继承莎车国的王位,不管是对莎车还是乌孙,都是有好处的。”
“那你的意思是,就是答应他了?”翁归靡点点头,“我也这么想啊,就是不知道万年他愿不愿意。”
“嗯,现在就要看万年的意愿了,大王,不如我先去问问万年,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们再回复莎车国王位,要是他只想留在乌孙,我们也别勉强。”
“对,就这么办,千万不能勉强了万年,万年从小就在乌孙,这么多年已经有了感情,这片草原就是他的家。”
刘烨打算去找万年,问清楚他的意愿,她和翁归靡刚走出蒙古包,就见着迟迟没有离去的龟兹王子绛宾。
绛宾等到他们,随即眉开眼笑,上前就单膝下跪:“国王,王后,请答应绛宾的不情之请!”
又是一个不情之请!只是刘烨很快就想到了他要求的是什么,翁归靡连忙搀扶起他,说道:“绛宾王子有何事起来再说!”
绛宾开心地大声道:“是,请国王和王后江弟史公主许配给我,我在此发誓,日后定当好好待她,让她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将来我若继位,王后之位非她莫属,并且向国王和王后保证,后宫之中除了王后,再无她人。”
这样的保证听起来倒是挺动心的,翁归靡明白绛宾将来未必会是一位杰出的国君,但是要与龟兹结亲,就等于又结了一位盟友,乌孙在西域的地位也会越来越稳固。翁归靡想的是乌孙的将来,却也仍是要为弟史的幸福着想,没有当即回答,而是看向刘烨。
刘烨向绛宾回了个礼,从容道:“绛宾王子,婚姻大事需要从长计议,王子贸然求亲,可曾征求过龟兹国王和王后的意见?”
绛宾怔了怔:“这是我的婚事,为什么要征求他们的意见?”
刘烨淡然笑道:“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寻常人家都不能马虎,何况你是未来的君王。如今绛宾和弟史还都没有婚配,不必急于一时的。”
“不,我不能再等下去,万一等我回国,又有别人来求亲怎么办?我这一去一回,只怕要耗费不少时日,我怕夜长梦多。”
绛宾认真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刘烨又道:“弟史是乌孙的公主,她的婚事不能草率行事,绛宾王子,如果你真的重视弟史,也不希望怠慢了她吧!弟史的终生大事,不能凭三言两语就做决定,请王子先回去禀告龟兹国王王后,征得他们同意再说。”
“我,我当然是重视弟史公主的。”绛宾一时无话可说,“那我听王后的话,回去禀告父王母后,王后能否应承绛宾,在此期间不将弟史许配他人?”
“在绛宾王子回来之前,不将弟史许配他人又有何难。”刘烨微微笑道。
“好,好,我现在就回去,我会尽快赶回来的……”绛宾兴奋地过了头,顾不得向翁归靡和刘烨行李,飞快地跑回自己的蒙古包。
翁归靡见状,摇了摇头:“绛宾还是太冒失了,身为王子,哪有自己来求亲的道理。王后,你不该这么轻易就答应他,还不知道弟史愿不愿意嫁给他呢!”
“大王,我只是答应他,在他回来之前,不将弟史许配他人,又没有答应将弟史许配给他。”刘烨轻叹了声,“万年和弟史,这两个孩子,从小都受过不少苦,我不能只考虑乌孙而忽略他们的感受。”
“是啊,一切就交给王后处理吧,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会支持的。”
绛宾回到蒙古包收拾好行李,吩咐随从们备马,等不及要见到父王和母后,但在临走之前,他想再见一见弟史,向她告别。思念着心上人,他就舍不得离开这里了,即使是片刻分离,他也觉得那是难耐的折磨。
打听到弟史公主的住处,绛宾不许随从跟着,自己跑去见她。远远地看到那座蒙古包,边走边想如何请求见她一面,刚要绕到门帘前面,却见刘烨走了过来,匆忙之间躲了起来不敢露面,他怕刘烨嫌他冒失,不肯再将弟史许配给他。
弟史看到刘烨和冯嫽一起来了,高兴地上前来拉她们的手:“母后,姨娘,你们来了啊!”
冯嫽看着出落得越发水灵的弟史,连连点头笑道:“听说弟史刚才在贵客面前跳了一支舞,就赢得了西域第一美人的称号,依我看哪,倒是实至名归。”
“哎呀,姨娘又取笑弟史。”弟史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背过身去。
冯嫽打趣道:“都是快成亲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弟史一怔,连忙回头问道:“成亲?谁要成亲?姨娘,你说谁要成亲?”
冯嫽看向刘烨,刘烨说道:“刚才龟兹国的绛宾王子来求亲了,他要娶你为妻。”
“绛宾王子?”弟史脸色泛白,不敢确定地问,“就是那个向父王和母后敬酒的壮汉?”
“嗯,就是他。”刘烨肯定道。
“什么?是他?”弟史咬着唇,一步步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瘫坐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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