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磐从豫章乘水路来到了交州。
许久没有见到堂弟刘琦,他也有些不放心,得要过来看看。
不放心的来源便是这一年多来,刘琦自从没了生死危机,便沉湎于酒色。
刘琦本来身体就不好,张仲景等人还在豫章的时候,也曾多次帮他进行调理。
曾经多番劝告,劝刘琦莫要过于声色犬马放纵自己,放纵过度更伤身体。
同时也听说了诸葛瑾已经来到了刘琦手下,担任长史处理政务。
对于交州的实际掌握权在刘备的手中,刘磐是没有什么想法的。
即便真的将交州交给刘琦,刘琦也守不住,反正只要给刘琦留着这个州牧的名头就足够了。
官位在这里放着,无论有没有权利都无所谓,刘家的这个大场面始终在这里撑着,一旦有一个不错的后代,便迅速的可以接替这个位置。
若是连个州牧的名头没有,凭借着刘琦的能力,只单单的当个富家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玩死了。
即便真的出了贤能的后辈,也只能像邓芝、宗预那样从零开始。
所以,刘磐只盼望着刘琦能多活一段时间,多留下些后代,有一个优秀的后辈,能够以州牧公子的身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那么山阳刘氏的再次兴旺就在眼前了。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刘磐要一心辅佐刘琦的意思,只是刘磐和刘表、刘琦等感情都非常的深厚,自以为凭自己的能力将来出人头地不在话下。
这是出于亲戚的责任和感情,要为刘琦的家庭进行考虑。
“子瑜先生,这是往哪里去?”
刘磐见诸葛瑾面色不愉的从刘琦的府中出来。
诸葛瑾见是刘磐也赶忙打躬行礼。
两人之所以认得,还是在豫章时互相见过。
诸葛瑾南下的时候,走的是内河长江之上,故而从豫章经过,接受过刘磐等人的招待。
不过诸葛瑾也有些诧异。
“公大不知因何突然来了这里?可是有什么要事?”
刘磐的突然到来,轻车简行,身边随从带的也不多,也没有人提前通报,便上门来了。
刘磐笑笑说道。
“许久未曾与琦弟相见,前来探亲的。并无什么要紧事。”
诸葛瑾勉强的拱手笑一笑说道。
“那我就不打扰公大你兄弟相见了,告辞。”
“子瑜先生慢走。”
刘磐站在刘琦的府门外看着诸葛瑾远去的背影笑容却沉静了下来。
想想诸葛瑾那勉强的笑容,以及从刘琦府中面带不愉的出来,刘磐不仅眉头微皱,心里开始变得不爽哩。
刘磐深深的为诸葛亮的才识品德所折服,对于诸葛瑾,本来也是爱屋及乌,何况在豫章时的相处也是如沐春风。
谁不敢说对诸葛瑾知根知底,但对于诸葛瑾的品德能力还是有所了解的。
他在刘琦这里如此的不开心,让刘磐不禁有些担心了,担心自己的堂弟刘琦又干了什么荒唐事。
又往前走了几步,愈发的靠近刘琦的院子,门外士兵站岗,就要上前查探。
刘磐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核验无误后,士兵们向刘磐告罪,便要入内禀告。
对此刘磐没有感到丝毫的不悦,自己与刘琦亲属的身份与刘琦一个州牧,一个将军的高官尚且通过层层核验,才能进交州牧的府邸去面见刘琦,这也说明这些士兵们是在尽忠职守。
刘琦虽远在南鄙,确实得到了非常不错的保护。
不过刘磐还是制止了他们向内去禀告,想要悄悄的进去看看刘琦到底搞了什么名堂。
士兵们自然是不肯同意,刘磐就与他们掰扯了一番。
随后将随从放在门外,身上的配剑也解下,搜身之后,两手空空的才允许走进了院子。
即便如此,身后还是有两名士兵跟着。
“将军也莫要怪罪。交州地处南鄙,汉蛮混居,鱼龙混杂,故而时刻不敢怠慢。”
“你们如此尽忠职守,我高兴还来不及嘞,毕竟是在保护我的堂弟,你们的州牧,哪里能够怪罪。”
刘磐反而宽慰着监视自己的士兵。
只入了穿过一层游廊,进了第二道门,便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喧闹和丝竹声。
此刻的刘磐的眉头已经皱紧了,面色变得难看。
他似乎开始明白为什么诸葛瑾脸色那么难看。
再往里走,却不能再近了,男女的嬉闹声已经传入了耳中。
不仅刘磐不好再往里进。士兵们自然也走到了禁区,都站在门外等待。
虽然只是男女生嘻嘻笑笑的声音,并没有什么过份亲密的动静,但谁知里面是什么场景也不好闯了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琦弟,兄长来探望你了!”
刘磐高声喊叫,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嗓门瞬间盖过了屋内的靡靡之音。
若按照以前刘磐是不该这样的。
那时候刘家最大的是刘表,刘琦算是嫡长子,刘磐反而是旁支。
刘琦在刘磐的面前,应该是公子刘琦,而当公子刘琦成为州牧之后,则地位更加的深重,刘磐所带自然更加恭敬,而不该处处以兄长为称。
可如今刘琦有名无实,而刘磐早已认清了刘琦的本质,因为此消彼长,反而是刘磐屡立新功,如今变成刘磐开始照顾刘琦了。
而相处之中,待刘琦过于恭敬,有失刘磐身份,对待刘琦不恭敬,但毕竟是自己的堂弟,又是州牧的身份,所以怎么算都不太好,只能以兄弟相称,只论亲情。
庭院内被刘磐的大嗓门儿卷过,丝竹声便再也没有响起来。
短暂的安静之后,屋内是一阵骚乱。
几个呼吸后才听到里面有气无力的传来招呼声。
“堂兄怎么有空来瞧我?”
声音虽然无力,但仍然是听得见的惊喜。
赶紧将人请了进来。
监视刘磐的士兵终于离开了,刘磐入内一扫,四周环境略显凌乱,一些没有收拾干净的酒杯,没有来得及捡走的丝帕还随意的丢在地上。
再打眼一看,眼前这个身体虚弱,面颊凹陷,嘴唇泛白,眼圈发黑的堂弟。
虽似乎紧急的收拾了一下发冠,但凌乱的发丝仍然有几缕垂在脸旁,衣服也略微有些偏斜,脸上、脖颈上还残留着一些被涂的模糊的胭脂印。
刘磐忍不住的就要开口。
“哎,兄长不必说这些扫兴的事,我知兄长之心意,且坐且坐,咱们兄弟慢慢叙话。”
虽总流传着刘表的儿子蠢笨如猪的坏名声,但刘琦绝对不是一个蠢人,不能说他有大智慧,但最起码有小聪明。
见刘磐进来的脸色,便知道刘磐要说什么。
他本不想听这些话,只因对于堂兄的尊重,以及刘磐表现出来的关心,才赶紧把适才的欢乐场面撤下去,不去刺激自己的兄长。
但如果刘磐想要说他两句,他确实不太愿意听的,或者说价值观不同的人说了也根本没有用,只是徒增不愉快。
被打断的刘磐坐下,提气又要开口。
“兄长进来时遇到诸葛先生了吧?”
刘磐又被打断,一愣。
“确实见到了。”
“无论是孔明先生还是子瑜先生,都是君子啊。”
刘琦这样感叹道。
“他离开的时候一定很不开心吧?我也不是真的想让他不愉快呀。”
“子瑜先生他……”
刘磐想为诸葛瑾找补几句。
“兄长不必多说,我自知子瑜先生都是好意,我又岂是那种不知好歹之人?”
刘琦看起来憔悴的面庞双眼却还显得明亮。
刘磐心中暗道,自己往常真的是小瞧自己这个堂弟。
“琦弟既然知道,又为何不肯听从劝告呢?”
刘琦摆摆手,笑着从桌子上抓起一个歪倒的酒壶,倒出来了两杯残酒。
“兄长,且饮一杯。”
酒杯递到了刘磐的手中,刘磐捏着,有些迟疑。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自知非有才有德之人。若身为高官这一地之百姓安危,全系于一身,这实在是让人感到痛苦,我是不愿意的。”
“可是不做个高官,处处受人拿捏连荣华富贵都享受不到,做一个如同浮萍一样的百姓,这我也是不愿意的。”
“我是既想享受这极乐世界,又不想承担丝毫的责任,我实在算不得是一个好人啊,我是一个对着天下没有用的人,也不想做一个对天下有用的人。”
“幸好我的命不错,生在了刘荆州的家中,后来又得孔明先生和玄德叔父相助脱离了那争权夺利的苦海,性命无忧。”
“单凭我刘荆州公子身份,便是一面旗帜,担任着交州牧,也算是对玄德叔父有些价值,如此一来,我只需要把我的名头挂起,什么都不用干,便可享受这荣华富贵,性命无忧,正好符合我的志向,我活的也舒服开心,兄长你们又何必再劝呢?”
刘琦说到这里,将酒杯举起,刘磐终于还是将残酒倒入了口中。
刘琦又倒了一杯。
“我也非不知好歹之人,自然知道兄长与子瑜先生都是好意,既是为了我的身体着想。也是想让我发奋图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也好传播山阳刘氏之名望,流芳百世。”
“可是这山阳刘氏,如今已经有兄长扛旗……”
“琦弟……”
刘磐轻轻开口。
刘琦则摆摆手,制止了刘磐说话。
“哎,兄长不必挂怀,我并无他意,相识多年,莫非还不了解我吗?”
“我实在是一个胸无大志之人,我当然知道,子瑜先生与兄长都是希望我流芳百世,功成名就,变得更好。”
“可所谓人各有志,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我不想飞黄腾达,我只想享受。沉眠于酒色之间,每日里飘飘然,我舒服!”
“兄长,我是个成年人了,自然知道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做出了我自己的选择,还请兄长不要再劝。”
刘磐叹了口气,不知是喜是悲,又将酒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哎,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劝。只是琦弟,你既然想要享受,却也该有所节制,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多活一些年月,才可以享受的更加长久啊。”
刘琦见刘磐开始放下了让自己上进了念头,不禁开始喜笑颜开,连忙积极的斟酒。
“兄长有所不知,所谓人有旦夕祸福,天有风云不测,我等都是凡人,生于这乱世之中,过一天是一天,哪知道明天怎么样?”
“有那身体强健的,说不定夜间就长睡不醒,辛勤工作的,说不定就突发疾病,行善积德的也有可能失足落河,天打雷劈。”
“未来不可预测,我也只能活在当下,过得舒服。一天是一天,谁知道第二天会不会突然病故?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享受一天是一天,谁知道第二天还有没有的享受?”
“即便是我纵欲过度,马上风而死,那也是在享乐中安眠一生没有半点痛苦。”
刘磐对于刘琦的豁达看得开,目瞪口呆,不知所言。
张张嘴,却发觉自己的嘴巴何时变得这么笨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刘琦也看出来了堂兄的郁闷,只是一杯一杯的给他添点酒,刘磐也一杯一杯的喝。
终于,刘磐知道说什么了,讷讷的开言。
“你既知天有不测风云,日日享受,却也该留些子嗣,这是大事。”
刘琦立刻笑容满面的点头。
“兄长放心,我在仲景先生那里得了药方,日日饮用。如今已经有六个姬妾怀了身孕。”
“今日子瑜先生一番好意被我糟践,我也知道。待明日再向他赔礼,与他约定,若我的孩子有了男子,便全都交给孔明先生、子瑜先生他们教导。”
“发扬门楣,壮大家族的任务就交给他们吧。且让我的儿子去造福一方,努力承担起责任,流芳百世。”
“我父亲风流倜傥,我相貌又最像父亲。寻找的妻妾一个个貌美如花,若生出来了女儿也必然是沉鱼落雁。”
“到那时,便让我的女儿们去存初他们的孩子结亲,家世相貌都不差,他们也自然不会不同意。”
“如此一来,我这香火岂不是愈发兴旺?”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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