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凡人的时代（3）

灰石堡因为是前线指挥中枢，守方早已将居民疏散到城外，在迪诺斯的计划中，是想借助灰石堡一线坚固的城防给联盟军以打击，然后及时撤离的，因为对威廷帝国军来说，一座空城即便化为废墟，也谈不上什么损失，让联盟军尽情攻击灰石堡，还能对对方的武器弹药造成消耗不是？

可现在，由于泰瑞斯愚蠢的封城死守缘故，威廷帝国军顿时陷入了被动，谁让这个帝制国家那庞大的贵族关系网，决定了某些人的存在即便有害整个国家，也不能不重视呢？当联盟军第一颗炮弹滑出魔导空舰舰载炮的炮膛，就以为这是一场简单的攻坚战，根本没想到，情报中前往某处进行袭击的威廷帝国军，居然会回转过来，而周围的威廷帝国军也是随之而动。

从整个地图上就会发现，阴差阳错之中，威廷帝国和联盟军居然形成了一种会战的局面，而且由于事发突然，这一次，联盟军的情报居然稍稍滞后了一线，偏偏这稍稍滞后的情报，给了迪诺斯一个机会。

这位威廷帝国沙场宿将得到宝贵的机会后，立刻调整布局，将军队中的重武器进行重新调配，打了联盟军一个措手不及，情况不清之下，已经将灰石堡击破一半的联盟军不得不暂时退却，而威廷帝国军却是乘此机会，彷徨出逃。

这一战，威廷帝国南部方面军的主力虽然得到了部分保存，可战局的糜烂却也成了必然。丢失了灰石堡后，威廷帝国南部仅余少量关键性的防御节点。若非威廷帝国的道路基建实在差劲，拖累了联盟军的进军速度，联盟军完全能乘此机会席卷威廷帝国南部区域。

联盟军正在肃清地面，经历巨大损失的威廷帝国军则是士气低落地往后方撤离，迪诺斯对此一筹莫展，虽然他深知战争之中没有什么损失是绝对无法承受的，既然是战争，就肯定会有所牺牲。不过，牺牲从来不应该是廉价而无谓的，总是应该从中得到些什么才能够“物有所值”。

现在这样纯粹的损失，对于迪诺斯来说，完全不可接受，这场惨烈的战争涂满了威廷帝国军的鲜血，所得却是无数陷落的城市。被彻底毁灭的灰石堡等要塞，大量人口的损失……一个接着一个的失利，就算得到了魔神的庇护也没有能够停止。

联盟军已经成为了威廷帝国上层的噩梦。

不过，他刻意忽略了更令威廷人感到愤怒和恐惧的一组统计数字，和在战争中丧生的人们比起来，战争至今。死于威廷贵族们的压榨和献祭于魔神的人民，数量已经陆陆续续超过了五百万人！而且这个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尤其是他丢失的地区中，有两座混沌之柱所在，而联盟军对之的净化，也使得威廷帝国中枢为了弥补损失。又一次在后方牺牲了大量生灵，用以重构！

就在威廷帝国南部战火正炽的时候。威廷帝国剩余领土中，惨剧依旧在不断上演，并逐渐将威廷帝国化为活地狱。

……

往日喧闹繁华的灰石堡，彻底变成了一座死亡般寂静的城市，到了晚上，城里几乎看不到一座房屋的窗户之中透出灯光，只有到了白天，才能够看到零零散散的人进入这座寂静的城市，他们是那些不得不为了生活而奔忙的最可怜的人。

但他们很快发现，灰石堡的新主人远比旧日的贵族们仁厚得多，已经有大半被化为废墟的灰石堡中，他们能够得到的工作机会和收入，居然比昔日灰石堡最繁华的时候不逊色分毫，甚至犹有胜出，而且，让他们心悸的黑暗也逐渐散去，原本在灰石堡肉眼可见的天边黑色巨柱，也少掉了两根。

一切似乎变得向当年那正常的时代靠拢。

灰石堡如同新生了一般，活跃了起来。

但是，对于联盟军的将领们来说，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到休息的时刻，相反，这些人大多知道世界毁灭的危险，这种末日的恐慌，迫使着他们拿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气来为自己的小命拼搏，这也使得联盟军虽然是多国联合部队，却破天荒地很少有扯皮、拆台之类的事情发生，而在摧毁了两根混沌之柱后，这种合作的默契更加明显起来。

这主要是因为混沌之柱的破坏难度比他们预想的更大。

在联盟军指挥部的随军大营中，艾诺皱着眉头坐在落日的阴影之中，他已经将所有的侍从驱赶，只剩下荀灌、艾薇妲妮尔等人陪伴着他。

众人知道艾诺为什么这么忧心忡忡。

就在拿下灰石堡后不久，联盟军很顺利地夺取了周边大片土地，在周围肃清之后，艾诺终于有了机会来解决混沌之柱这个世界之患，在他想来，有着世界之种的协助，消除这些祸害并非难事，可事实证明，他想得太过简单了，一来，混沌是具有侵染性的，如何切断这股力量的侵染，彻底根除它们对世界的扰乱，并非一件轻松的事情，即便是世界之种，面对这种混乱力量，进行解析、清除，也实在是一个巨大的工程量，对文明资源的消耗就更加可怕了，虽然艾诺最终成功净化了两根混沌之柱，付出的代价也委实巨大。

而这样的混沌之柱至少还有十多根！无论是文明资源的量，还是世界之种对混沌之柱清除的速度，都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然后，第二个大麻烦就是，在对混沌之柱进行净化的时候，给艾诺造成麻烦的并不是这些混沌之柱孕育的魔性生命，而是那该死的联合体系！

没错，每一根混沌之柱都不是孤立存在的。作为魔神倒转世界两极的重要工具，混沌之柱深深镶入了世界的深处。虽然还没有达到世界本源，却已经对世界的法则施加了巨大影响，而要完成这种影响和替代，单个的混沌之柱并不足以做到，因此，这些混沌之柱看上去分散而单独存在，实际上却是相互联结在一起，构成了一个迥异于秩序世界的另一套混沌法则。

这也使得每一根混沌之柱的净化都在和整个混沌新法则对抗。不仅增加了净化时的消耗，更是在混沌之柱崩溃时，会有大量负能量被这个联结的混沌网络转移到其他混沌之柱和作为魔性网络中枢的奥特伦德魔域，使得净化效果事倍功半，甚至于，这些负能量会重新凝聚在一起，形成新的混沌之柱。导致灭不胜灭的结果。

这使得艾诺等人认识到，不摧毁根源，想要挨个净化混沌之柱，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只是，如何摧毁。而不至让其重新成形，却是艾薇妲妮尔最先提供了思路：“艾诺，你要的东西我们终于找到了，虽然上层精灵这里的史料中记载的不够详细，但我们的学者在古代精灵国度的发掘。终于将不足的部分逐渐补齐。”

聚集在艾诺营帐的这批人，就是因为艾薇妲妮尔手中的“成果”而放下手中事务。跑到一起来的。

十万年前，黑暗之潮几乎湮灭了整个赛露缇恩的文明火种，虽然到了今天，很多历史真相都陷入迷雾之中，却终究是留下了蛛丝马迹，尤其在艾诺直接沟通神界之后，大量历史真相被发掘了出来，包括黑暗之潮的真正缘由，也就是曾经的试验版混沌之柱的肆虐过程，也浮出了水面。

而了解当年黑暗之潮的真相，对于此时的应对是很有作用的，要知道，古代的赛露缇恩文明是极为强大的，但在混沌之柱引发的黑暗之潮面前，在混沌之柱的特性面前，也不免悲剧，历史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最终，赛露缇恩没有被魔神完成两极翻转，却一定和破坏了魔神们的混沌之柱有关。

这也是目前艾诺等人急需知道的。

艾薇妲妮尔带来的调查报告虽然有很多是猜测，但将资料分发给众人，艾诺等人细细看过后，对望一眼，却隐约觉得，这份报告中的预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混沌之柱联结成的魔性网络必定有一个核心，将这个核心摧毁，才能将混沌之柱分割开来，逐个清除净化！

而这个魔性网络核心，艾诺等人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奥特伦德，也只有那个地方。

这也使得众人的议题很快转到了攻下奥特伦德上，因为要想彻底摧毁这些混沌之柱，不将作为中枢的奥特伦德魔域消灭，肯定是不行的。

这个结论最终定论后，联盟军的大军也不用攻略其他方向了，开始朝奥特伦德全力进军，当联盟军陆陆续续知道了解决灭世问题的关键后，一个个的热情也开始爆发。

谁没有几个亲人，谁没有一些朋友，谁没一些在乎的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需要人们去守护，谁没一些在乎的事情没完成，需要继续完成？当战争不是为了毫无节制的欲望，而是为了必要价值的捍卫，那么，战争就会得到大量的支持，这种支持有的时候不仅仅来自于内部，还来自于外部。

当威廷帝国军南部方面军败绩连连，损失惨重的时候，被压制许久，反对黑暗统治和魔神的威廷人，终于爆发了出来，使得联盟军的进军速度大有提高。

而在联盟军士气如虹的时候，威廷帝国，奥特伦德，皇宫，坎撒却是看着战报，露出一种沉郁的愤怒，信手将战报扔掉。

他的一生，一直生活在一个个辉煌灿烂之中，从曾经的帝国实权公爵世子，到帝国大公爵，再到帝国皇帝，一步一步，他仿佛得到了整个世界的气运所钟，他也一直将这种辉煌灿烂当作理所当然，因而傲慢、自信。

但谁能想到，就在他踏上人生的巅峰，一个接一个的败绩、惨痛，就降临了呢？

而导致这一切的，都是南方那个崛起的强国，汉帝国！现在，那个汉帝国更是纠合了几乎整个赛露缇恩大陆的力量。前来讨伐他了，这是何等让他愤怒的一幕啊！他居然成为了赛露缇恩公敌！

“也许。我应该早一点将那个杂碎砍死的！”坎撒说的，自然是艾诺，他哪里能够想象得到，曾经流落北荒的艾诺，居然会创建出汉帝国这么一个可怕的国家呢？要是当初在北境荒原就将他杀掉，现在，他坎撒说不定已经君临赛露缇恩啦。

只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坎撒看着报告最后的信息，联盟军正向奥特伦德急速逼近，顿时站起身来。

他不能继续在皇宫中呆坐了，他，要去前线，就算是最终失败，他也要失败在前线。失败在战斗中，他不可能等待那些敌人来到皇宫中，夺取他的首级，因为在骨子里，他是北地的荒狼。

当坎撒的命令发布下去，奥特伦德的军力纠集起来。帝国都城能收集到的最后军团终于等来了他们的皇帝，御驾亲征。

此刻，连番的战斗，无论是联盟军还是威廷人，都已经疲惫不堪。威廷人最后的力量也被榨取了出来，联盟军状况也不是完美。

泛大陆联盟虽然联合了各国。但由于各国地理位置问题，军力相对分散，在威廷帝国四处作战的联盟军，并不能同时抵达奥特伦德，发起进攻，因此，进攻奥特伦德的主力依旧只能是汉帝国军为核心的这支多国联合部队。

这支部队久战之下，很是疲惫，更加严峻的，则是时间的紧迫性。

由于魔神击溃辉光神国，动用了混沌之柱的力量，使得威廷帝国境内的魔性网络强度降低到了一个极低的水平，甚至从二十四根混沌之柱，降低到了十多根，加上联盟军消灭的几根，现在消灭这个魔神用于灭世的混沌力量，是最佳时机。

而且，魔神此时被神界拖住，也使得威廷帝国方面得到的魔神庇护直接减少了相当程度，降低了联盟军对抗威廷帝国军的难度。

此外，联盟军刚刚获得颇多胜利，士气方面也比较占优，加上威廷帝国境内民众支持等等因素，现在实在是消除危机的最好时机，如果错过，很可能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故而，汉帝国军为核心的这支联盟军主力，也是咬着牙，尽可能快速地推进。

而这两支军队，最终在名为古莱德拉丘陵的地区不期而遇，这里，即将成为大陆两大力量的战场，同样也是终结彼此恩怨的归宿、决定赛露缇恩最后走向的命运之地。

虽然在开战之初，一切都显现出诡异的平静，无论是威廷帝国，还是泛大陆联盟的军队，除了调集军力，倾尽所有的力量，将所能够征集的战力分布开来，调整阵势，没有生过任何摩擦，可这明显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无论是威廷帝国，还是泛大陆联盟，都不打算保留任何实力，只是为了将实力全部激发，才会这般保持相互间默契的对峙。

正如武林高手对决，调整自身状态，察觉对方弱点，准备好自己的武器，确保万无一失，才是战前最重要的工作，这一切，都为了能够在最后发出决定胜负的一击！

而在这场对峙中，双方对对方的信息也开始不断汇聚，并都让对方大吃一惊。

威廷帝国方面吃惊是必然的，汉帝国为核心的这支联盟军高度现代化，无论是魔导空舰、大炮、钢铁战车、机动战士这些已知的魔导兵器，还是魔法雷达、导弹等颇有些神秘的兵器，在联盟军中的普及率之高，让人发指。

而联盟军方面也没有想到，威廷帝国军还会有这么强大的一支军队存在。

来到古莱德拉丘陵的威廷最后的军事力量，总数超过了五十万之众，比联盟军方面整整多了五倍！

其装备方面，轻型魔法火器的装备量就赛露缇恩的水平来说，已经是极为惊人，普及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而威廷帝国的魔法兵器，无论是魔导战舰、神律具装、魔导炮等早已有之的，还是那些未知的底牌兵器，装备量也已经远超赛露缇恩各国平均水平，甚至还有一些联盟军已知和未知的特殊部队，让人头疼不已。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联盟军的装备质量上应该比对方要强很多，同时不乏强大的英灵们组成的特殊部队，更有强大的后备力量，会源源不断补充过来，而且，总体的战争局势上，联盟军方面也略胜一筹。

正因为如此，当坎撒得知面对的是这样一支军团，才会如此谨慎。

他已经将大部分筹码都压上了赌桌，若是不小心输掉，损失实在是太过巨大，大到他完全不堪承受的地步——古莱德拉丘陵这里的威廷帝国军，已经是他能够拿出来的所有剩余战力了！一旦完蛋，他这个皇帝，就老老实实下台吧。。)